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将軍就将我送到此地吧,前面不遠便到了。”

不待陸懷铮說什麽,應雪枝伸手從陸懷铮手裏拿過花盆。

陸懷铮本想将人送回屋,這也是他的一點私心,可見她态度堅決,遂道,“那行,就到這裏,應姑娘日後若有想要的花,可以告訴我,我有法子弄來。”

應雪枝朝他抿唇一笑,“好。”

他還是那麽熱心,一如前世。

前世她剛開始認字、練字時,在書鋪裏偶遇陸懷铮,她對筆墨紙硯、名帖這些一竅不通,是陸懷铮替她一一甄選,她對他心存感激,後來他被聖上調去鎮守北疆,一去不返,死前她想親口說聲謝也來不及。

回到屋裏,應雪枝将花擺放好後,又把菊桃花多餘的枝葉剔去,看着花盆中顫巍瘦小的菊桃花,但願它能活下來。

見天色尚早,應雪枝從書案屜子裏取出她新寫的話本,這版她寫的并不太滿意,但看着屜子裏癟癟的錢袋,姑且還是去試試算了。

她将底本遞給書鋪掌櫃,掌櫃眯眼快速翻閱起來,她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揪緊身前的長辮,心中忐忑不已。

又過了小半刻,書鋪掌櫃上下打量着她,“這是姑娘自己寫的?”

應雪枝笑着點頭,“是。”

書鋪掌櫃又将話本從頭翻到尾,書頁翻得“嘩嘩”作響。

“這故事倒是新穎離奇,不過,怎麽沒有結尾部分呢?”

“不瞞掌櫃的,這結尾部分我還未想好,我就是想來試試水,看能否賣得出去。”

書鋪掌櫃合上冊子,“既如此,我先不多印,若買的人多,到時再加印,不過,這每日來我鋪裏送話本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姑娘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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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雪枝知道他什麽意思,笑意不減,“若買的人多,我四你六如何?”

盛京大,人多,即便是四,她也是穩賺不虧的。

書鋪掌櫃一拍手,臉上樂開了花兒,“爽快,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應雪枝,不過,還望掌櫃別向他人透露太多有關我的事,若有人問起,就說是杏花仙便可。”

“杏花仙,好一個名號,姑娘可不就是那杏花仙嗎?”

應雪枝笑而不語,這杏花仙可不是給自己取的,與柳春生初見時,恰逢杏花微雨,她那時就覺得,他莫不是山林裏冒出來的神仙。

後來發生那麽多事,證明他的皮囊的确是萬裏挑一。

應雪枝走後,書鋪最裏邊走出來一名女子,女子眼尾有細細的紋路,顴骨略高,走起來路腳下生風,精明的雙眼盯着應雪枝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問正沉迷在話本裏的書鋪老板,“方才那女子是誰,來做什麽的?”

書鋪老板聞言,忙放下話本,“哎呀,柴嬷嬷,您不出來我都不知道您來了,太後最近又喜歡瞧什麽樣的話本?我親自挑好拿來給您。”

柴嬷嬷瞪他一眼,“少給我打馬虎眼,還不如實說來,那女子是誰?”

書鋪老板如實道,“她說她叫應雪枝,送話本來我這,讓幫忙賣賣看,其餘的我便不知了,她看着面生的緊,長像也不像是咱們盛京本地人,許是從外地來的罷。”

柴嬷嬷朝他攤開手心,“給我瞧瞧她寫的話本。”

拿過話本,柴嬷嬷随手翻了翻,語氣難掩驚訝,“這女子筆力不錯,且頗有靈氣,倒是難得。”

看完,柴嬷嬷卷起書冊,“行了,你也別忙活了,我就帶這本回去,太後瞧過後,我再還給你,你拿去印去。”

“下回那女子若再來,你把人給我留住,讓人來知會我一聲。”

慈安宮裏,禦臺上擺着一張闊葉黃檀貴妃榻,太後半倚在榻上,雙目微閉,身旁,宮婢正輕言細語地替她念話本。

太後半是抱怨道,“這段日子,懷铮怕是忘了我這個老婆子,也不來看我啦。”

“太後說的這是什麽話,懷铮忘了誰都不會忘了您老人家,這不就來看您了。”不遠處恰好傳來陸懷铮的聲音。

太後半閉着的眼倏地一下睜開,坐起來。

念話本的宮婢在她耳邊耳語幾句,換來太後的一陣輕笑。

“聽說你這最近日日去花鋪看花,可有相中什麽好花?”

宮婢給陸懷铮擡來椅子,陸懷铮撩袍坐下,“自然有,不過,懷铮将其讓給別人了,好花當配好人。”

太後觑觑他,“什麽花,什麽人?那麽稀奇,讓你連宮裏的都看不上?”

陸懷铮啜了口茶,剛毅的面孔一片柔和。

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笑聲,“老遠就聽到母後與陸卿的笑語聲,不知何事讓你們如此開心?說出來,讓朕也樂呵樂呵。”

聖上高淵身後跟着一襲青袍的柳春生。

方才陸懷铮那番話柳春生剛好聽見,好花配好人,柳春生垂眸,掩去眼中的冷光。

美好的東西總是能輕易攫取人的目光。

太後偏頭看看高淵身後姿态翩然的柳春生,“看來此次春試,聖上又喜得良臣啊。”

聞言,柳春生不卑不亢道,“微臣見過太後。”

高淵轉頭看了一眼眉眼俊朗的柳春生。

“太後說的是,柳愛卿确實深得我心,剛入朝就幫我我解決了我的一樁心頭大事,可見其能力非同一般。”

“來人,快給愛卿賜座。”

宮婢們聞言,紛紛撂下手中活計去擡椅子,哪知早有別的宮婢去擡了椅子出來,個個羞紅了臉,站在一旁低頭小心地偷看。

椅子擡來,柳春生姿态閑适地坐下,端的是寵辱不驚、從容不迫。

他坐下後,太後身邊的陸懷铮若有所思地擡眸望向他,柳春生淡淡擡眸瞥向陸懷铮,眼裏的淡漠濃了幾分。

不知為何,陸懷铮總感覺面前的男子對自己有種莫名的敵意,陸懷铮心裏困惑不已。

太後感嘆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不曾想,柳狀元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能耐,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就是不知,柳狀元可曾娶妻?”

柳春生臉上挂起一抹笑意,“回禀太後,在下未曾娶妻,但心中已有一人,只待她同意。”

太後遺憾道,“前些日子那些夫人還在向我打聽你的事,如此看來,她們怕是沒這個福氣喽。”

柳春生臉上沒有一絲遺憾,“是微臣高攀不起。”

太後也不好再說什麽,默默喝起茶來。

高淵正欲起身向太後辭行,柳春生淡道,

“聖上,聽聞不久後便有使團來我大陵,有消息稱他們骁勇善戰、力大無窮。”

話到這,高淵重新坐了下來,目光沉沉。

三年前外使來大陵,名義上是來上貢奇珍異寶、珍奇異獸,可事實上,到大陵後,他們一反常态,一而三再而三地挑釁,非要與大陵進行各種比試與切磋,大多都與武力有關,那回大陵丢盡顏面。

“那,愛卿有何見地?”

柳春生冷瞥一眼陸懷铮,“聽聞陸将軍功夫了得,取人首級于千裏之外,如今邊境尚且和睦,陸将軍何不趁此機會指導一番朝中将士,以備不時之需。”

留在盛京的将士比邊疆将士舒适太多,經年累月下來,士氣、武力哪方面都比不過。

高淵點點頭,看向陸懷铮,“陸将軍,你看如何?”

陸懷铮拱拱手,“臣無異議。”

陸懷铮還想尋個日子與雪枝碰碰面,柳春生這一攪和,哪裏還有空。

太後開始趕人,“行了行了,你們有什麽大事出去商議,我人老了,不想聽這些。”

幾人向太後辭行後,陸懷铮先離宮,柳春生不疾不徐跟在高淵身後。

在穿過石橋時,對面花園中傳來女子的歡聲笑語。

柳春生本欲先退下,高淵卻叫住他,“愛卿便随我一道去看看,看看公主與那些千金閨秀,到底比不比得上你心中的女子?”

兩人在花園裏的長亭下站定,春風吹起花園裏撲蝶少女們的裙裾,彩袖飄飄、香風陣陣。

六公主高姚最先看到長亭裏有人,掠活高淵,目光直直地落在柳春生身上。

柳春生負手而立,身姿颀長挺拔,面目清隽俊雅。

衆人見高姚停下來,紛紛順着高姚的目光望去,在看到亭下的年輕狀元郎時,紅雲飛上臉頰。

高姚扔了撲網,像只蝴蝶似的飛奔到兩人身邊。

她雖對着高淵在說話,但目光卻眨也不眨地盯着柳春生。

“父皇,你怎麽來有空過來了?”

高淵笑笑,點點她的鼻頭,“你呀,一天不彈琴寫字,淨貪玩來了。”

高姚扯着高淵的袖子,扭扭捏捏道,“父皇,這位公子是?”

高淵打趣她,“那日狀元郎騎馬游街,讓你去看你又懶得去,後悔了吧?這便是狀元郎柳春生。”

高姚不高興地輕噢一聲,目光忍不住地飛向柳春生。

柳春生視若無睹地向高淵拱手道,“聖上若無他事,臣先告退。”

高淵揮揮手,“去吧。”

柳春生走後,高姚忍不住打探,“父皇,那柳春生他娶妻了嗎?”

高淵笑看着她,“姚兒,你晚了,柳春生親口說的,他已有心上人,聽他的口氣,是非卿不娶,這回的探花郎與榜眼也是一表人才,姚兒何不退而求其次呢?”

高姚氣呼呼道,“我可是您最寵愛的公主,我想要的自然是最好的,我長得這麽美,您還是我爹爹,我就不信,那柳春生能不動心?”

聞言,高淵臉色漸漸冷下來,語氣也嚴肅起來,“姚兒,你想招誰做驸馬都可以,唯獨這柳春生不行。”

高姚心中卻是不屑一顧,她不能招他,那若柳春生主動求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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