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兩人來到亭中沒多久便出來了,從亭中出來後,劉昌吉對柳春生的态度來了個大轉彎。
“未曾想春生兄竟有如此抱負,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是多少文人士子的理想,是我目光短淺了,抱負未成一心只想着兒女情長,多虧春生兄的提點,才沒讓我陷入歧途。”
劉昌吉兩眼冒着激動的紅光,面紅耳赤。
柳春生只覺聒噪,摸摸耳朵,目光瞥向劉昌吉手中的畫,“那你這畫……”
劉昌吉一把将畫塞到他的手裏,“春生兄說得對,兒女情長只會成為我的阻礙,這畫,便送給春生兄。”
柳春生這才敷衍一笑,“如此甚好。”說完不疾不徐将畫卷起納入袖中收好。
應雪枝端坐在亭中,聽這些貴夫人談話實在無趣,身在亭中,心卻溜到亭外。
在看到柳春生的身影時,她目光一頓。
今日他沒穿他素愛穿的黑色衣裳,而是穿了一件圓領月白長衫,長衫上繡着一些暗紋,給他添了幾分矜貴氣,冷銳的氣勢也壓下去幾分。
有貴女上前與他問好,他會淡淡回應,态度算不上熱絡,卻也沒有往日那麽冷淡。
也許他是想成家了。
應雪枝腦中不知為何會劃過這個念頭,很快又消失。
恰巧此時,柳春生驀地轉過頭,視線直指她所在的方向,應雪枝搭在膝上的手一收,若無其事移開視線,專注聽起太後的話。
又過了片刻,高淵步履款款來到亭中,身後跟着高姚與張文玉。
張文玉方才離亭子遠,并未認出應雪枝,只看見從不需要小輩服侍的太後,今日身邊竟然多了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心下好奇,遂告訴了高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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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姚聽後,滿臉不高興,氣噔噔往亭中走去,“連我都未曾在皇祖母身邊侍奉過,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公侯千金能得到祖母的垂愛。”
可如今,近看之後,張文玉大吃一驚,暗暗扯扯高姚的衣袖,在高姚耳邊低語道,“這就是那日我與你說的新科狀元的友人。”
“只是不知她是如何又攀上太後的。”
高淵向太後問好之後,聽到張文玉的低語聲,遂看了一眼應雪枝。
“母親身邊何時多了這麽一位妙人,連兒臣都瞞着。”
也是這一眼,讓高淵明白太後為何會對應雪枝如此優待。
太後冷哼一聲,沒回話。
心裏急于去見人,高淵無意久留,也并不在乎太後的态度,“既如此,姚兒今日也來了,剛好與這姑娘做做伴,母親便與她們好好賞賞這春景,兒臣還有事,先行告退。”
高淵一來,應雪枝明顯能感覺到亭中氣氛立馬變得緊張起來,奇怪的是,高淵雖氣勢威重,應雪枝卻并沒多大感覺。
看着青草地旁亭子裏的身影,應雪枝心裏猜到了原因。
前世與柳春生待的久了,柳春生的氣勢不必高淵弱多少,潛移默化中,她也就習慣了。
高淵一走,亭裏的氣氛活絡起來。
太後見應雪枝一直低垂着頭,以為她害怕,便拍拍應雪枝的手。
“別怕,有我在,沒人敢把你怎樣。”
“姚兒見過皇祖母。”
“文玉見過太後。”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兩人半屈膝,向太後請安。
“起來吧。”太後臉色不算好。
高姚興沖沖地坐到應雪枝與太後中間,将兩人隔開,假裝親昵地拉起應雪枝的手,那樣子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見面。
“哎呀,我方才老遠就見到你了,見你與祖母談的正開心,這才沒來尋你,現下,可算是讓我逮到機會喽。”
高姚說話的同時,暗中将應雪枝打量了個遍,方才遠看應雪枝時,覺得相貌也不過如此,比尋常人清麗一些罷了,可如今近看,卻是越看越好看,還有一股難以言說的獨特氣韻。
又想到張文玉說她是柳春生的友人,高姚臉上的笑漸漸挂不住,腦筋一轉。
“你是哪家千金,從前怎未見過你?”
亭中貴夫人平日裏大多都有往來,若應雪枝真是哪家貴女,她們豈會不知,如此看來,應雪枝只不過是一尋常女子。
高姚也是應當知曉的,畢竟,但凡有宮宴或是其他,女子都會随父母出席,不存在不認識、沒見過的情況。
高姚明知故問,分明是要給應雪枝難堪罷了,亭中的幾位夫人只顧喝着茶,等着看好戲。
有些宴會,真不是什麽人都能混進來的。
果不其然,高姚這一問,應雪枝沒什麽反應,太後先變了臉色。
“你皇兄剛惹怒聖上,你如今是又要來惹怒我嗎?”太後疾言厲色道。
高姚一聽,撚着帕子擦着眼角,“皇祖母這是什麽話,我不過是想問清楚她所居何處,日後若想下金帖,也知道地兒。”
太後最看不慣她這一套,與淑妃一模一樣。
應雪枝适時開口道,“民女不過一介平頭百姓,公主不必如此,不出意外,日後民女與公主怕是再不會碰面。”
應雪枝在亭裏的動向,柳春生一直有意無意注視着。
如今這一看,被高姚逮了個正着,應雪枝與高姚坐在同側,高姚理所應當地覺得柳春生是在看自己。
便顧不得應雪枝,回了柳春生一個羞赧的笑。
柳春生長眉一折,收回目光,嫌棄之色太明顯。
高姚揪着帕子,瞅了一眼身邊無比淡然的應雪枝,又想到張文玉的話,心裏更加不舒服。
舊相識又怎樣?她一個民女,憑什麽與貴為公主的她争。
太後上了歲數,在亭子裏坐了會兒就覺得渾身涼嗖嗖的。
“柴嬷嬷,扶我回去歇息,雪枝,陪我一起罷。”
與太後待一處,總比與這些人待一起好,應雪枝忙不疊應道,“是。”
太後發了話,誰都不能留人,衆人望着長廊下三人離去的背影,開始低語起來。
“見那女子氣度容貌皆不俗,我當是哪家千金,原來只是一名尋常女子。”
“那你可說錯了,她可不是什麽尋常女子,能攀上太後這根高枝兒,能是尋常女子嗎?”另一名夫人嘲諷道。
回去後,太後嘆了口氣,“看出來你不喜歡那些,這才帶你回來,本是想讓你陪我賞賞這春景,可我人老了,不中用了。”
應雪枝規規矩矩坐在繡墩上,“太後,不是什麽大事,我就在這陪你也沒什麽。”
“那怎麽行,柴嬷嬷,你陪她去後花園裏去看看,如今這個時節,桃花、杏花、梨花滿園都是,你難得來一次,憋悶坐在屋裏做什麽。”
應雪枝有些心動,她對這些花花草草本就沒什麽抵抗力,如今一次便可以賞那麽多花兒,可一想到那些女子,又十分糾結。
太後笑道,“你放心,那些夫人貴女不回去那園子,她們啊,醉翁之意不在酒,再說,我讓柴嬷嬷陪你一起,這下不用擔心了吧?”
應雪枝點點頭,眼裏欣喜難掩,“多謝太後。”
應雪枝跟着柴嬷嬷一路來到太後說的後花園,殊不知,兩人一進入園裏,有兩道身影也跟着進入園中。
這園子裏,桃樹、梨樹、杏樹雜然其間,風一吹,落英缤紛、美輪美奂。
見柴嬷嬷一直跟着,應雪枝掃了一圈,也沒什麽人。
“柴嬷嬷,這裏也沒什麽人,要不您先去守着太後,我賞完後就回來,這裏離太後院裏也不遠。”
柴嬷嬷笑道,“那行,姑娘慢慢看,我去伺候太後去。”
應雪枝一路走走停停,花瓣落了她滿頭,衣裳上也沾滿花香,看着紅蕊白瓣的杏花,應雪枝有一瞬的出神。
正想着,身後兩道聲音吓了她一跳。
“呀,雪枝姑娘,真巧,在這兒賞花呢?怎麽也不叫上我們。”高姚挽着張文玉的胳膊。
應雪枝望去,張文玉神色依舊冷厲,高傲着姿态。
應雪枝不想與兩人有過多的糾纏,“公主,夫人,你們慢慢看,我先走一步。”
高姚并不打算讓她走,“哎,等等,我一來你就走,你這分明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裏,我命令你陪我們一起賞花。”
應雪枝心中咯噔一下,定在原地,轉過身,恭敬道,“是。”
兩人走在前面,應雪枝跟在兩人身後。
見兩人時不時耳語幾句,偶爾還會回頭看看她,眼中沒有什麽善意。
應雪枝不知兩人心裏在打着什麽算盤,心裏湧起一股懼意。
又走了一會兒,高姚朝她揮手,“雪枝姑娘,過來看看,這花兒開得如何?”
應雪枝看了看她剛折下來的杏花,來到兩人不遠處止步,“這花開得很好。”
高姚不滿,“你站那麽遠能看得見什麽,倒是走近些。”
應雪枝不得不來到高姚身邊,她順着高姚的意思仔細去看高姚手中的花,卻不曾想,高姚用力一擠,她也未料到,旁邊竟是一處斜坡。
毫無防備地,她被擠下斜坡,腦袋一陣暈眩,好在斜坡不陡,沒被摔暈過去,應雪枝擡頭望向上方,哪裏還有人影。
待她站起來時,才發現左腳疼得不行,見四下無人,她彎腰褪下羅襪,左腳腳踝處高高腫起,一碰就疼。
應雪枝望向四周,除了鳥鳴聲以及簌簌而落的花瓣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卻不知,身後密林中的一處樓閣中,高軒正握着窺筩四下觀望。
“父皇不讓我來,我偷摸着來不就成了,我倒要瞧瞧,今日有哪些美人來這踏青宴了?”
視線往下一移,在看到斜坡下柔弱無助的應雪枝時,他雙眼一亮,“來人,快,去把那名女子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