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應雪枝不知她此刻已成為別人眼中的獵物,一籌莫展之際,斜坡上園門口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這個時候來這裏的會是誰?
在地上撿了根木棍支撐起身子,應雪枝仰頭向斜坡上望去,兩名粉衣宮婢探頭探腦尋來。
兩名宮婢的衣着比她方才看到的更加暴露,模樣出衆不說,她們的神情也十分古怪,應雪枝心裏湧起不太妙的念頭。
她緊緊握着手裏的木棍,警惕地看向兩名宮婢。
“你們是何人,來此處做什麽?”
兩名宮婢眼神大膽又輕蔑地看向她,語氣輕慢。
“還不速速上來,我家主子有請,請你去坐坐。”
應雪枝沒動,擡眸繞着四周看了一圈,并沒發現什麽異常,想必宮婢口中的主子正躲在暗處。
宮婢見她一動不動,又沒有小徑通向斜坡底下,她們提起裙裾,不讓裙裾沾上泥土,站在上面催促應雪枝。
“讓你快些,沒聽見?”
應雪枝沒理兩人,拄着木棍,沿着坡底,一瘸一拐往前面亂藤堆裏走去。
宮婢見她要走,這才慌裏慌張從坡上下來。
左腳處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痛,應雪枝沒空管,那兩名宮婢不懷好意,她絕不能落在兩人手中。
穿過那堆藤蔓時,藤蔓上的刺勾亂她的頭發,刮破衣裳、以及露在衣裳外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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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照鏡子,她都能想象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狽,但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顯然沒有放過她的心思。
穿過這片茂密遮天的藤蔓,面前竟是一片空曠開闊的花園,不過,這裏的花比方才園子裏的花開得更豔,品種也更加稀有。
比如說那日在花鋪裏見到的桃花菊,這裏竟有數十株。
這些花顯然是有人在精心打理。
稀裏糊塗想了一堆,應雪枝回過神,身後已經沒了腳步聲。
只不過剛緩了一口氣,她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聖上高淵!另有一道清冷的女聲。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應雪枝焦急地看了一眼四周,忙縮進花園旁的假山裏。
另一邊,柳春生見應雪枝陪太後退下後,高姚與張文玉也緊跟着退下。
一棵樹上結不出兩種果子,待兩人重新出現在視野裏,柳春生朝兩人走去。
高姚幾乎一出來視線就黏在柳春生身上,見他走向自己,一顆心噗通亂跳着,就在衆人都以為柳春生是要去找這位大陵最得寵的公主攀談時。
他卻只是經過兩人,步履不停地邁進長廊。
高姚臉上堆積的笑一時僵住。
經過兩人時,過兩人頭頂的細小花瓣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個呼吸間的功夫,柳春生的身影就消失不見。
高姚死死揪着帕子,又怒又不甘心。
柳春生去太後院裏詢問過後,才步履匆匆向園子裏趕去。
只是到了園子裏,并沒看見應雪枝的身影,她膽子小,一般不會自己亂跑,柳春生從園頭尋到園尾,在斜坡旁停了下來。
斜坡上的青草有被壓過的痕跡。
應雪枝蹲縮在假山裏,粗糙的小石礫硌得她後背生疼,她一動也不敢動,怕一不小心就被花園裏的兩人發現,心口劇烈地起伏着。
“你還打算将我困到何時?”女子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是方才那清冷女子的聲音,聖上囚禁這女子做什麽?
高淵來到女子身邊,不由分說地将女子按入懷裏,低頭深深吸着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氣,大手不停地輕撫着女子的肩背,安慰道,“你再等等,別急,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光明正大成為我的人。”
女子又道,“只要母親在一日,我們便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還是說,你會舍得對母親動手?”
“到時,你最疼愛的淑妃又該何去何從呢?”
高淵捧起女子的手親了一口,“你又不是不知,我的眼裏只有你,與其他人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今日淑妃鬧着要跟來,我都沒将她帶來。”
“再說,将來能繼位大統的,也只有我們的孩兒。”
女子瞪他一眼,高淵雙眼火熱地抱住她。
頃刻間,寂靜的花園中,響起兩人暧昧急促的聲音,且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跡象。
應雪枝想伸手捂住雙耳,可假山狹窄,她怕一動發出什麽聲響,到時動靜太大暴露自己,只能面紅耳赤地繼續聽着。
同時,高淵的話也讓她極為震驚,女子把太後稱為母親,那他們兩人豈不是……
這等秘辛,若是被外人聽見,會惹上殺身之禍,應雪枝将自己幾近于無的呼吸調了又調,竭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不遠處的聲音越來越響,形式越演越烈,應雪枝不得不硬着頭皮往下聽。
突然,雙耳傳來一片溫熱,應雪枝吓得忙轉頭望去。
應雪枝瞪大雙眼,是柳春生,正想問他,他怎麽來了。
柳春生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在确保面前的人除了臉上與手上有些擦傷外,沒有其他不妥後,柳春生長指壓上她的唇瓣,示意她別說話,接着雙手重新捂上她的雙耳。
應雪枝眨眨眼,兩人靠得很近,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晨露味,還有獨屬于男子才有的剛勁之氣。
應雪枝斜眼看了他一眼,只能看見他鋒利的下颌,和平直的唇角。
他的臉色是冷的,可他的掌心怎麽能那麽熱呢?熱得她的耳朵都快冒煙。
漸漸的,花園裏糾纏的兩道身影越來越瘋狂,即使被柳春生捂住耳朵,應雪枝都能隐隐聽見聲響。
也不知道柳春生對這事是什麽反應,鬼使神差地,應雪枝偷偷看了一眼柳春生的神情。
依舊清冷無比,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柳春生這時低頭看向她,眼神詢問她怎麽了,應雪枝忙撇開視線,不作聲,靜靜等着園子裏兩人完事。
又過了小半刻,餍足的高淵讓人送回女子。
這時,有侍衛來報,說有人擅闖花園,高淵眼神一黑,當即下令讓人搜查花園,應雪枝的心提到嗓子眼兒,她焦急又擔憂地看向柳春生。
柳春生在她手心寫下別急二字。
酥酥癢癢的,應雪枝收回手
侍衛看了看高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高淵不耐,“說。”
侍衛這才猶猶豫豫開口,“聖上,那兩名宮婢已經離開了。”
“既然知道是兩名宮婢,按規矩處置啊就是,還特意來禀報做什麽?”
侍衛腦袋埋的更低了,“回禀聖上,那兩名宮婢是五皇子的宮婢。”
應雪枝心中微詫,竟是五皇子麽?她前世僅見過五皇子一面,便是宮宴上中毒的那日。
她只記得,五皇子出席時,嚣張至極的場面,與他那黏膩不堪的眼神。
他讓宮女來請她過去,意圖再明顯不過,幸好她跑了。
高淵對高軒縱容無度、恩寵無邊,只要是高軒身邊的人,侍衛都不敢輕易拿人問責。
高淵濃黑的眸子下瞬間攢聚起滾滾波濤。
“按我說的做,杖斃。”
“去将柳修撰尋來。”末了,高淵又補充一句。
待人散盡,柳春生站起來,正色道,“忘掉你今日聽到的與見到的。”
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應雪枝才不想記住。
她扶着石壁慢慢站起來,“今日多謝了,若不是你,我可能就被發現了。”
應雪枝杏眼滿是困惑,“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的?”
柳春生沒回她,看着她沒使力的左腳,方才她蹲着他看出來。
柳春生眉宇間擠出一道深深的褶痕。
“腳傷了?”
應雪枝嘆了口氣,解釋道,“方才我在園子裏賞花,見園子裏沒有其他人,便讓柴嬷嬷先回去伺候太後,可哪知公主與宋公子的夫人也來了園子,一不小心,被公主擠下斜坡,扭了腳。”
“後來一籌莫展之際,又有兩名小宮女尋來,說有人請我去坐坐,我沒答應,她們便追我,我這才鑽進那藤蔓叢裏。”
“宮裏步步都是陷阱詭計,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活了……”
柳春生正要說她活了兩輩子難道不懂這個道理嗎,反應過來,即刻停住。
應雪枝直直地看着他,“我活了什麽?”
柳春生低聲道,“只是想讓你不可輕易對人卸下防備之心,宮裏跌進湖裏淹死的、掉進井裏的數不勝數。”
“我明白,今日是我大意了,日後我也沒什麽入宮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
“無論如何,今日多謝你。”
一句話,将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遠。
柳春生看了一眼她的左腳,“我先送你回太後那裏,太後應當有随身醫侍,聖上命人在尋我,讓他等久了不好。”
應雪枝點頭應下,以為他只是扶着她回去,可下一瞬,她就落入一個穩當寬闊的懷抱。
應雪枝撐住他的手臂掙紮了一下,柳春生垂眸瞥向她,“別亂動,這樣快些。”
應雪枝放棄掙紮,不放心地叮囑一句,“你挑人少的道走,別被人看見,今日我已經夠出風頭了,若我們再這樣出去,被人看見後,只怕我日後沒什麽安心日子可過。”
她方才一番掙紮,身子有些滑落,柳春生抱着她輕輕往上一掂,應雪枝下意識圈上他脖頸。
膽子像貍奴一樣,柳春生淡笑一聲,“滑下去了些。”
應雪枝垂眸抿唇不語,臉色不愉。
“日後做事切莫讓人抓住把柄。”柳春生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應雪枝茫然地看着他,“什麽把柄?”
“藤蔓上有你衣裳的布料。”
“那種情況下我怎麽顧得過來,保命就不錯了。”
柳春生又頗為嚴肅地看着她,“日後,離五皇子遠些,他心思不正。”
應雪枝想起前世五皇子那眼神,“知道了,反正,我不入宮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