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陸懷铮雖是一屆武夫，但粗中有細，平日裏邀約應雪枝，她真不一定會應下，但方才她與柳春生的那一番對話，兩人可不僅僅是舊相識那麽簡單。
現在趁機提出邀約，應雪枝必定會答應。
果然，應雪枝聞言，稍作思索後，點了點頭，“陸将軍相邀，雪枝莫敢不從。”
陸懷铮像打了勝仗般看着柳春生，“那到時我派人來接應姑娘。”
說完，陸懷铮還特地補充一句，“陸某知道雪枝姑娘不喜人多，怕被人識出，姑娘到時喬裝也好，戴帷帽也行，只要你人來就好。”
柳春生将布袋放在石桌上，心裏默念着蘭山二字。
陸懷铮還在與應雪枝說話，柳春生淡淡提醒陸懷铮。
“陸将軍，天色不早，你去校場該遲了。”
陸懷铮這才與應雪枝告別，“柳修撰不如一起，聖上還誇耀過你對兵法一事烨頗有見解，咱們不如好好聊聊。”
柳春生從容應對，“陸某恭敬不如從命。”
按理說，柳春生剛入翰林，陸懷铮是将軍，兩人的地位本沒什麽可比性，可一站在柳春生面前，陸懷铮老是覺得自己矮了柳春生一截，又加上柳春生與應雪枝非比尋常的關系，陸懷铮橫豎看柳春生都不順眼。
幾日後，陸懷铮派來一名小厮來接應雪枝，應雪枝一身雪灰衣裳，頭上戴着黑色帷帽，她特地穿了一件衣裳寬大的衣裳，除了與她相熟之人，應當很難一眼認出她。
她與陸懷铮各坐一架馬車。
出了城，應雪枝卷起車簾望向窗外，遠處青山綿延、綠意盎然，道路兩旁也長滿野草野花。
只是，她視線随意往馬車後面瞥去，看見王申正悠閑地駕着馬車，不緊不慢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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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戴着帷帽，但能讓主子跟着的人，也只有雪枝姑娘了。
遂在應雪枝看過來的那一瞬，王申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應雪枝心中一滞，捏着腰間的茉莉香囊，賭氣般拉下車簾。
馬車大概行了一個多時辰，來到蘭山腳下。
蘭山早被先帝圈起來，當成皇家的私有物，平日裏都有侍衛巡邏。
山腳下有不少亭子和茶棚，供行人落腳歇息，除此之外，還有擡人上山的轎夫，途中難免會有一些走不動路的貴女或是孩童，轎夫這時便必不可少。
今日許是日子好，來蘭山的達官貴族不少，大多都是攜着妻兒來游春賞花的，身後跟着挑着吃食的腳夫，抱着布墊的小厮。
蘭山算是盛京比較高的一座山，如今是四月，別的地方的花謝的差不多了，可蘭山的桃花正開得如火如荼。
下了馬車，應雪枝隔着絹紗往山頂望去，還是有點高，她還從未登過那麽高的山。
有些擔心，能不能登到頂。
而且，最要緊的是，她沒準備水壺之類的東西，看了一眼陸懷铮，他與馬夫都是兩手空空。
陸懷铮身為将軍，在戰場上厮殺過的人，哪裏會覺得眼前這座山高，也沒考慮到應雪枝身為女子的體力問題或是其他。
見應雪枝杵在原地，他提議道，“雪枝姑娘，我們走吧，山頂有更美的風景。”
應雪枝也沒說話，只沉默着點點頭。
陸懷铮最開始還與她并肩而行，講些軍營裏的趣事，可他嘴沒個把門的，有一些渾話也不知不覺說出來了，待他反應過來時，兩人之間本就不熱絡的氣氛更加沉默。
陸懷铮默默住了嘴，又過了一陣，他嫌應雪枝走得慢，“雪枝姑娘，我在前面等你，你慢慢跟上，不用着急。”
應雪枝早料到會有這個結果，“你先去，我随後就到。”
陸懷铮一走，柳春生又步履悠閑地來到她身邊。
柳春生一靠近，就帶來一股清冽的晨露味，應雪枝往旁邊移了幾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應雪枝故意裝作不識柳春生，加快腳步，往山頂而去，可她從來沒有登過山，半個時辰過去，連一半的一半都未爬到，石階上，也沒了陸懷铮的身影。
爬到這個時候，她的腿又酸又痛，口也渴的厲害，見這段路四下無人，她揭了帷帽坐在一旁的樹樁子上透氣，涼風掠過她的雲鬓，涼快多了。
她一停下，身邊的柳春生也跟着停下，她裝作不認識他，柳春生也不去攪擾她，只斜倚在一旁的大樹上。
柳春生假意欣賞着四周的山色，其實目光一直游弋在她身上。
汗濕的雲鬓，紅潤的唇瓣，以及雙頰上的兩抹紅雲，這一切，遠比湖光山色來得有趣多了。
這時，山腳出現五皇子與夏晚意的身影，柳春生沉着雙目看過兩人一眼，來到應雪枝前面，遮住她的身影，視線被她頸窩正中央的一粒紅痣勾住視線，凝着那粒紅痣。
他沉聲提醒她，“五皇子與夏晚意來了。”
應雪枝聞言，手忙腳亂地戴好帷帽，戴好後，她伸手輕輕推了他後腰一把，“她們怎麽來了？你快離我遠些，莫讓他們看出端倪。”
被她碰過的地方，好似一抹柔軟的浮雲飄過，柳春生不動聲色地将手負在身後，手背貼在她碰過的地方，垂眸看向山腳下的兩人，眼裏閃過一抹深思。
只是不知，這兩人不知是何時攪和在一起的，況且，夏晚意不過十來歲，高軒又是否知曉。
高軒與夏晚意路過兩人時，投遞過來的目光讓應雪枝緊張得不行，藏在寬袖裏的手緊緊攥住裙側，有些顫抖。
柳春生來到高軒身邊，随意一站，高大的身影完全将應雪枝遮擋住。
“微臣見過五殿下。”
高軒身邊的夏晚意目光聚在柳春生身上。
“殿下，這便是那新科狀元郎？都說他一表人才、玉樹臨風，我看也不過如此嘛，不及殿下一半風姿。”
高軒冷哼一聲，一把攬過夏晚意，大手鑽進披風，把玩着，夏晚意身上披着高軒的披風，外人也看不出什麽。
可柳春生身為男子，又如何看不出其中玄機。
柳春生垂眸沒去看兩人的表演。
許是高軒今日有人相陪，沒空與柳春生說些什麽，攬着夏晚意的腰往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一旁的應雪枝盡量縮小存在感，當個木樁子，在兩人快要登上下個石階時，高軒的腳步半轉，目光直直落在應雪枝身上。
高軒眯起雙眼，“這位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我怎麽覺着你有些熟悉？”
高軒這樣一說，夏晚意也正視起應雪枝來，夏晚意對應雪枝算是熟悉，念及此，應雪枝裙裾下的腿也開始顫抖起來。
“夏姑娘看上去年歲不算大？”柳春生适時開口。
兩人的視線因為這個問題被成功轉移。
夏晚意像是被人當衆扒了衣裳，差點就将不知廉恥刻在她的臉上。
夏晚意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高軒大手繼續動着，“年歲不大又如何，她自願的，再說，意兒年歲雖不大，有的地方卻……”
高軒的話暧昧又污穢，應雪枝恨不得捂起自己的耳朵，她又不是無知少女，又怎麽不知高軒話裏的意思。
只不過，短短時日，夏晚意竟會堕落至此，這是應雪枝萬萬沒想到的。
柳春生現站在原地不動如山，“殿下如此這般，聖上知曉嗎？”
提到高淵，高軒有些慫。
高軒頓時一腳将夏晚意踹翻倒地，“賤.人，整日只會使些狐媚之術勾着我，還不滾遠些。”
夏晚意不明白這高軒為何會突然發難于她，忍氣吞聲在石階上磕起頭來。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來人，還不将她帶下去？”高軒話音一落，立馬有侍衛上前将夏晚意拖下去。
只有柳春生注意到高軒暗暗朝侍衛比了個手勢。
見狀，柳春生只淡笑不語，“殿下慢走不送。”
高軒轉過頭陰冷地注視着柳春生，“如此，修撰該不會再去父皇面前告發了吧？”
柳春生拱手道，“臣不敢。”
高軒輕哧一聲，一甩衣袍，往山頂登去。
見高軒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後，應雪枝才揭開帷帽，摁住狂亂的心長舒一口氣，“可真吓人，我還為躲不過，還在想我是該用臉上患斑會傳染當借口，還是說我身患絕症病氣重來當理由。”
柳春生眸中滿是贊許，毫不吝啬地誇她，“你很厲害。”
“即便今日沒我，或許你也能應付過去。”想到應雪枝即使沒有他，也能好好活下去，一時間，柳春生心裏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應雪枝沒想那麽多，擺擺手，彎腰捶打起酸軟的小腿肚。
“若不是你站在一旁，我恐怕早就露出了馬腳。”
柳春生見她不停地捶着腿，半蹲下來，擡眸問她，“腿酸？”
應雪枝連忙站直，“無事，登高腿酸再正常不過。”
她以手作檐望向山頂處，“這也着實高了些，我都想打道回府了。”
“不急于山頂的風光，沿途的美景也很不錯。”柳春生随手指向一片草叢。
“看青草堆裏，你仔細看有什麽？”
應雪枝望過去，沒看見什麽，又揉了揉眼，看見一只碩大無比的麻黃野兔兩腿直立着東張西望，草叢太深，不仔細看，不一定能看見。
應雪枝輕聲笑道，“竟然是只野兔，不過，它長得也太胖了些。”
“先慢慢往上走着罷，讓陸将軍等久了不好。”
兩人此刻相處起來難得輕松又自在，聽她提到陸懷铮，柳春生臉色一沉。
不過，他平日本來就常沉着一張臉，像誰欠了他千八百銀子似的，沉不沉，在應雪枝眼中，都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