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文清雲朝她羞澀一笑,提起裙裾朝陸懷铮的方向追去。
應雪枝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低聲呢喃一句,“真好啊。”
曾幾何時,她也曾這般全心全意地追在一人身後。
“羨慕?”
身後傳來柳春生的聲音。
應雪枝搓散一株桃花,輕吹一口氣,花瓣紛揚。
“并不羨慕,只是被她的這份真摯感動罷了。”
光線陡然暗下幾分,應雪枝擡頭一看,一團黑雲飄了過來,片刻間,大雨落了下來。
應雪枝嘀咕一聲,“糟糕,這山上的天氣真是瞬息萬變,也不知她追沒追上陸将軍。”
山上來賞花的人争先恐後地往亭子和殿宇裏奔去,人有些多,很快屋裏、亭中都被盡數占了去。
柳春生闊步往僅剩的一處空位走去,“雨大了,我先去前面占個空位,你快來。”
應雪枝回過神,忙跟在他身後,始終與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亭子裏還剩下一處空位,柳春生望去,另有一人也看上這裏,柳春生先那人一步一腳踏進亭中,那人只得讪讪離去。
方才沒注意,此刻細細一看,在這亭子裏躲雨的基本全是些年輕女子,亭中只有他一名男子着實突兀。
這些女子見過他打馬游街,知道他便是新科狀元柳春生,個個羞紅了臉,将頭埋的低低的不好意思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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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雪枝來到亭中,柳春生朝她使了一個眼色,見亭中全是女子,應雪枝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甫一鑽進亭中,柳春生便若無其事走出去,站到殿宇屋檐下避雨。
那屋檐并沒有多寬,遮不住大風大雨,許多人都在屋內躲雨,只有他一人站在屋外檐下。
大風吹起他的衣袍,雨也飄落在他身上,轉瞬的功夫,衣裳被澆了個透徹,頭發也蒙上一層潮氣,他巋然不動。
心裏有升起一抹別樣的情緒,快的應雪枝抓不住。
雨停後,枝上的桃花被風雨打得七零八落,碾進泥土裏,大雨過後,寒意四起,衆人忙迫不及待往山下走去。
待人散盡後,應雪枝來到柳春生面前,站在臺階下,看見他的指尖正滴着水。
應雪枝開口,“我們也先走吧,這山上有些涼。”一開口,卻發現自己語氣有些莫名的急切。
柳春生聞言褐眸微微一閃,甩甩手背上的水珠,“嗯,你先走,我在你身後。”
應雪枝點點頭,剛走出幾步,柳春生又叫住她,“等等。”
她不明所以,趁着四下無人,她将帷帽揭開,杏眼疑惑地望着他。
柳春生沒說什麽,來到她身邊蹲下,伸手撩起她過長的裙裾,在她身側打成一個漂亮的結。
而後站起身,“走吧,有些長了。”
應雪枝轉過頭道謝,“多謝。”
柳春生輕笑一聲,“許多事都是舉手之勞,倒也不必一直謝來謝去。”
他是在說之前她總向他道謝的事,應雪枝覺得他不識好歹,硬邦邦道,“你又不欠我的,道謝難道不應該嗎?”
聞言,柳春生眼神微頓,他自然欠她的,欠的還不止一點。
兩人經過山上的那場風雨後,回到家,毫無意外地都病倒了。
屋內,柳春生低低咳嗽一聲,臉色泛紅,叫來王申,“你用看芝麻的名義去看看她,順便把郎中叫上。”
王申一本正經道,“那要不要告訴應姑娘您病了?”
“不必。”
王申點點頭,向外走去。
“等等,回來。”柳春生又叫住他。
柳春生睨他一眼,“就說,我病得很嚴重。”
王申砸吧砸吧嘴,頗有些一言難盡,主子這招可真是比他還狠。
王申走後,李氏在屋外探頭探腦,經過上回的告誡,李氏明顯收斂多了,沒再提讓他娶妻什麽的,也沒敢過問他的一些事。
不過這幾日,李氏見柳春生态度有所緩和,內心又蠢蠢欲動起來。
“進。”柳春生瞥了一眼屋外的李氏。
李氏這才別別扭扭地進了屋。
柳春生只披了一件單薄的黑色外衫,坐在竹椅上,持筆寫着什麽。
氣勢穩重淡然,不像是剛入仕之人,倒像是久居官場之人,周身的氣勢與他那張臉太過違和。
李氏見後,心裏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李氏硬起頭皮,臉上帶着笑,“春生阿,你整日在宮中做事,就沒有遇見過什麽讓你眼前一亮的女子?若是有的話,帶回來也讓我一起瞧瞧,你總一個人怎麽行,染了風寒都無人照應。”
李氏想的很簡單,柳春生越來越不受她控制,讓他早日成家,都說有了孩子的人心腸會更軟,到時再讓兒媳吹吹枕邊風,讓兒媳與她上下一心,她的地位難道還會不保?
如今,李氏最擔心的便是柳春生會認祖歸宗,丢下她這個養母。
手中的筆尖一頓,在紙上暈出一團墨,柳春生側過身朝李氏諷笑一聲。
“母親說笑了,當初便是您讓我娶雪枝的,如今,我還真非學枝不可,我柳春生的妻子只會是應雪枝,不可能是別人。”
“看來母親不聽兒子的勸,還是管得太寬,明日我便讓王申派人将母親送去一早備好的宅子裏去。”
李氏聞言,吓得呆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半晌,李氏跌倒在地,連跪帶爬來到柳春生腳邊,她一把抓住柳春生的衣擺。
有些癫狂道,“春生,你不能這麽狠心對我,我将你養這麽大,你怎麽能這樣做?”
李氏一番話,讓柳春生想起,前世李氏也是這般,用養育之恩綁住他,利用他的那點點心善,逼他納了李晴,也一步步讓雪枝陷入絕望。
柳春生耐心徹底告罄,“啪”一聲扔了筆,從她手裏冷漠地扯回衣裳,眼中只餘目空一切的漠然。
“母親說笑了,我早已不是當初的柳春生,您說這些都沒用了。”
“放心,我會派人給您一筆安置費,往後您便安心住在那,若您不聽話還要來招惹,我會派人将您送回邑縣。”
李氏指着他的鼻子哭着咒罵,“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若不是我,哪有你今日,還有那應雪枝,那個……”
李氏話還未說完,嘴裏被塞進一團厚厚的棉布,她欲伸手去拽,柳春生來到她身邊,半蹲下來,光影自他頭頂落下來,清隽的容顏隐在光影下,長睫下,褐眸陰翳,沒有一絲溫度。
“你,你要唔什麽……”李氏口齒不清,慌忙伸手去扯嘴裏的棉布。
柳春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單手輕而易舉禁锢住李氏的雙手,李氏頓時疼得冷汗直冒。
“母親怎麽說我都可以,可千不該萬不該說雪枝,看來,不用日後,明日我便派人送您回邑縣,安置銀子減半,您別妄想再回盛京,我會派人看着您。”
“來人。”屋外不知從哪冒出兩名蒙面黑衣男子。
“将她盡快送往邑縣,找人看住她。”
柳春生端起一匣子銀錠放在其中一名黑衣人懷裏。
“是。”
李氏被拖出去時,嘴裏的布條掉了出來,破口大罵,“你個瘋子,心狠手辣,你不得好死……”
另一邊小院裏,應雪枝披散着烏發站在院裏,腦袋昏沉沉的,王申正在喂芝麻。
“今日多謝你了,你不來,我指不定要睡到什麽時候。”
王申看應雪枝好似一陣風就能刮倒,又想到柳春生的話,于心不忍,真是,應姑娘都病成這樣兒了,主子還想讓人家擔心。
但又不得不照做,王申順着芝麻烏黑發亮的毛發,緩緩開口,“實不相瞞,主子回去也病倒了,郎中看過說病得很嚴重,沒個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
說完,王申偷偷觑着應雪枝的神情。
應雪枝有些吃驚,她沒想到柳春生也病了,更沒想到他會病得這般嚴重,心裏有些愧疚,那日若不是将位置騰出來給她,他沒淋雨的話恐怕也不會染了風寒。
應雪枝秀眉微微一扭,輕嘆一口氣,“待我松緩些,再親自上門拜謝。”
說完,喉嚨裏冒出子股癢意,她忍不住輕咳幾聲,“如今我也在病中,是不能去看他了。”
王申急忙問她,“那應姑娘可看過郎中了?”
應雪枝笑着搖搖頭,“昨日回來沒察覺出不對勁,然後便睡下了,一直到今日你來敲門,我才醒過來。”
“一點小風寒,不礙事,我覺着已經舒服了許多,你不用替我跑腿去請郎中,我再睡一覺就好。”
王申放下懷裏的芝麻,“那怎麽行,我去替您叫郎中,您別闩院門,我馬上回來。”
應雪枝見推辭不過,讷讷道,“那就真的多謝你了,你不用急,我可以等。”
出了院門,王申猶豫是先回去禀報柳春生,還是先去尋郎中,最後選了先去回禀柳春生。
王申不知,他一出了院門,應雪枝就體力不支地暈倒在石桌旁,芝麻見她暈倒,忙奔到她身邊狂吠個不停,但她并沒醒過來。
芝麻朝空中嗅了嗅,看了看王申離去的方向,小短腿噠噠噠跟上去。
“主子。”
“進來。”柳春生淡道。
王申一臉焦急道,“應姑娘病了,看起來似乎病得比您還嚴重些,她還沒去看郎中。”
柳春生聞言,扯過木椸上的外衫披上,瞪了他一眼,“蠢,你速速尋郎中,我去看她。”
兩人剛踏出院門,芝麻吐着舌頭跑到兩人身邊,見到柳春生,芝麻忙叼住他的衣擺往外扯。
王申見狀,忙抱起芝麻,“芝麻,你怎麽來了?”
芝麻又仰天狂吠起來,柳春生從他手中接過芝麻,“你去尋郎中,這小東西我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