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為了掩人耳目,柳春生又回去戴了一頂鬥笠後才匆匆向西大街而去,東大街離西大街不算遠,可這回,他卻覺得路程格外漫長。

一進院,看見的便是應雪枝暈倒在石桌旁的模樣,放下懷裏的小犬,柳春生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應雪枝面前,攔腰抱起她。

發現她身上冰涼無比,柳春生邊走邊用臉輕觸她的臉,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枝枝。”

懷裏人自然不能應他,柳春生抱住她的手青筋凸起,可懷裏女子卻沒受到一點壓迫,松緩地依偎在他修長的脖頸處。

将她抱到床上,柳春生連鞋襪也顧不得替她褪去,徑直扯了衾被裹住她。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不停地揉搓着,嘴裏也不停地輕喚着她的名字。

應雪枝醒了後,聽見他喚她,以為他喚一聲便會作罷,便懶得回應他,可哪知他一直喚個不停。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死了。

應雪枝沒好氣地應了一句,“你真的好吵。”

柳春生聽見她的聲音,一直冷凝的臉色變得柔和,他此刻的目光也異常溫柔,可應雪枝閉着眼,看不見。

“好,我不吵,你歇息。”

應雪枝無力地輕嗯一聲,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芝麻跑進來剛吠了一聲,柳春生拎起它的後頸子,面色不善地警告它,“再吵,炖了你。”

芝麻委屈地嗚咽幾聲,無措地看着柳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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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春生點點它的腦袋,将它放在地上,“也就這點出息,出去玩。”

芝麻看了一眼床上的應雪枝,又看了看柳春生,才跑出去。

不多時,王申尋來郎中,郎中看診完畢後,開了藥方子,王申刻不容緩地跑去抓藥。

待郎中走後,柳春生忍不住咳嗽幾聲後才反應過來,沒讓郎中給自己也開個藥方。

王申抓完藥,将煎好的藥端進來,柳春生接過藥碗,“你去看看芝麻。”

“下回再這麽蠢,就別待我身邊了。”

王申忙低着頭恭敬道,“是。”

王申一走,屋內只剩他與應雪枝,柳春生摘了鬥笠。

柳春生喚醒應雪枝,“雪枝,該喝藥了。”

應雪枝艱難地睜開眼,見柳春生手裏端着藥碗,正往滾燙的湯藥裏吹着冷氣。

應雪枝現在渾身發軟、四肢無力,她低聲道,“你先扶我一下,我使不上勁。”

柳春生忙放下藥碗,扶她靠坐在床欄上,往她背後墊了一個軟枕。

他默不作聲地舀起一勺藥送到她嘴邊,應雪枝沒張嘴,直接伸出手,“把藥碗給我吧,一勺一勺喝太折騰了。”

柳春生将藥碗遞給她,應雪枝先抿了一小口試試溫,接着便一飲而盡。

看着她熟稔喝藥的動作,柳春生就想到前世她也是這般,起初她也是用勺喝,後來喝得多了,直接一飲而盡。

念及此,他心裏針紮一般。

應雪枝喝完,他接過她手裏的空碗,遞出一張幹淨的帕子,“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去買?”

應雪枝搖搖頭沒接,用完藥,腹中鼓脹,哪裏吃得下什麽,她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柳春生遲緩地收回遞手帕的手,靜靜坐在床邊,身影單薄。

應雪枝想了想,“我想再睡會兒,今日多謝你了,聽王申說你也病了,找郎中看過了嗎?”

她只是随意一問,柳春生卻當做她是在擔心他。

他唇角微彎,“尚未,我是男子,你不必擔心。”

應雪枝側身向裏,背對着他,“我睡了,你不用守着我,看郎中花的銀錢是多少?我下回身子好全後送還給你。”

雀躍的心被潑下一盆冷水。

“不值幾個銀錢,你先睡。”柳春生聲音依舊柔和。

屋子有些小,應雪枝聞着淡淡的茉莉香和柳春生身上的晨露味沉沉睡去。

這一覺應雪枝睡得格外久,一睜眼,屋內一片漆黑,讓她有種黑白颠倒的錯亂感,心裏不知為何一慌。

應雪枝猛地坐起來,伸腳胡亂向地面探去。

“想做什麽?”

黑暗中,傳來柳春生清淺的聲音,雖看不見人,但她心裏卻驀地一松。

“太黑了,我害……我不習慣。”

話音剛落,屋內燃起燭火,柳春生點燃桌上的蠟燭。

柔和的燭光映在他冰冷的臉上,那張臉也漸漸有了溫度。

“不用怕,可想吃東西了?”

應雪枝看看床邊的凹陷處,伸手撫了撫,“你不用一直守着我的。”

“我不放心。”

應雪枝擡眸,柳春生褐眸認真地注視着她,她移開視線,“你這又是何苦?”

“和離時我便說過,我們之間再無可能,日後,你別再做這些了。”

“熱騰騰的蝦仁馄饨來嘞。”屋外,王申的聲音打斷兩人的談話。

柳春生垂着眸,“先用膳。”

兩人坐在小桌上,面前各擺着一碗蝦仁馄饨,王申很是識趣道,“主子,應姑娘,你們先用,我去看看芝麻。”

凝着碗裏的蝦仁馄饨,應雪枝想起柳春生吃不得蝦,有敏症。

應雪枝擡眸看向柳春生,見他已經夾起一個馄饨往嘴裏送。

難道此刻他尚且不知他吃不得蝦?

可若直接說他吃不得蝦,又實在怪異,他都不知自己吃不得蝦,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想了半天,見他已經咽下一個,應雪枝怕繼續吃下去會出事,忙按住他的手腕。

“這馄饨太少了,我吃不夠,你別吃了,把你碗裏的給我,讓王申另去買些其他的。”

柳春生不疑有他,将碗推到她面前,“吃吧。”又叫來王申去買了一碗素面回來。

這馄饨王申買的是大碗,一碗将近十五個馄饨,按應雪枝的飯量,十五個正好吃飽。

可如今,應雪枝邊吃邊瞅着面前多出來的馄饨發愁,她怎麽才能全部吃下?

等吃完自己碗裏的馄饨後,柳春生一碗素面也正好用完。

見應雪枝不停揉小腹的動作,柳春生挑眉一笑,“不是說吃不夠,怎不吃了?”

想了想,應雪枝理所當然道,“我覺得我能吃兩碗不行嗎?”

柳春生好笑道,“行,怎麽不行。”

看看外面的天色,明日還要上值。

柳春生讓王申進來将碗筷收拾了,“鍋裏王申煎着藥,你歇會兒将藥喝了,明日還要上值,先走了。”

王申先走一步,月光将柳春生瘦削的身影拉長。

應雪枝叫住他,“你回去也讓郎中看看,可別到時因為我上不了值,那我罪過可大了。”

柳春生邊走邊替她掩好門,轉身關門的剎那,他擡頭朝她柔和一笑,“放心,不會怪你。”

次日淑妃宮裏。

淑妃一身大紅衣裳,正握着剪子修剪宮人剛送來的鮮花。

張文玉抓起漆盤裏的一把金籽兒把玩着,“堂姐你可知,那日太後召見的女子正是柳修撰的友人。”

淑妃滿不在意道,“姚兒已經給我說過了。”

張文玉撒了金籽兒,“那堂姐你不擔心嗎?”

張文玉總感覺應雪枝與柳春生之間不像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簡單,若兩人真有些什麽,看看前途無限的柳春生,又看看自家那沒有絲毫上進心的宋泊簡,想着就來氣。

淑妃輕蔑一笑,“我擔心什麽?管他倆有什麽關系,我直接求聖上給姚兒賜婚便可,他柳春生還敢抗旨不遵不成?”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張文玉只覺得這回怕是不會如淑妃的意。

“那堂姐可聽說了,五皇子近來整日和一名女子黏黏糊糊,聽說,那女子是夏太傅之女。”

張文玉看看四周,在淑妃耳邊低聲道,“那女子不過十一二,可身段卻勝過十五六的女子。”

淑妃扔了剪子,皺眉道,“宮裏哪兒來的夏太傅?”

張文玉搖搖團扇,“哎呀,我說堂姐,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年被貶的夏慕風啊,他雖被貶,不過聖上也沒說過無诏不得入盛京的話,想必這是又來了盛京。”

淑妃聞言,陰沉着一張臉,“那夏慕風能是個什麽好東西,牆頭草罷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那女兒也不是什麽好的,真晦氣,軒兒現在在做什麽?我去會會去,別再被聖上揪住了把柄。”

兩人一路施施然地經過禦花園,卻見高軒與一名女子對着亭子跪在地上,亭中高淵與柳春生正在對弈。

不難看出高淵正在興頭上,而柳春生也一臉淡定從容的模樣。

進入亭中需上拾級而上,這樣看來,高軒跪的不僅是高淵,還連帶着一道給柳春生下了跪。

淑妃氣得快快冒煙了,這個不争氣的東西。

淑妃強忍着火氣,悠悠地經過高軒,看也未看高軒一眼,進入亭中,張文玉垂頭站在亭外。

“聖上在弈棋呢?”淑妃嗲着聲音,湊近高淵。

高淵臉上喜怒難辨,敷衍地嗯了一聲,視線依舊集中在棋盤上。

淑妃又半嗔半怨道,“聖上這麽多日都未來臣妾宮裏坐坐,是忘了蕪兒嗎?”絲毫不提高軒的事。

高淵正在糾結下一步該落哪裏,淑妃這一打岔,頓時思緒全斷,柳春生捏着白子的指尖落下最後一步。

柳春生勝了。

兩人這局棋下了許久,正是難舍難分之際,淑妃來了,一子之差,滿盤皆輸。

高淵脾氣上來了,淑妃若不打岔,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她一來吵得高淵腦袋疼。

高淵“啪”一聲扔了棋子,上好白玉做的棋子從桌上滾到淑妃鑲了金邊的裙裾旁。

淑妃驚得雙肩一聳。

這時節,南邊出了澇災,大批流民湧入盛京周圍的一些縣城,高淵下令節儉度日,多捐些善款,可淑妃倒好,整日穿金戴銀,一身比一身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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