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兩人切磋半天，難分勝負。
陸懷铮最後一拳揮過來時，柳春生不閃不避地迎了上去，朝他淡淡一笑，陸懷铮眼見情形不對，忙卸了幾分力。
可仍舊沒收住，這一拳，恰好砸在柳春生右眼下方，立時紅腫一片。
陸懷铮不明所以，面露疑惑，“你為何不躲？”
柳春生又是一笑，“我為何要躲？”
說完，他轉過身，頂着臉上的紅腫往校場外走去，邊走邊道，“雪枝的話我已帶到，去與不去，你自己決定。”
陸懷铮喘着大氣，“不是說聖上召我，你不與我一同前去？”
柳春生回頭看他一眼，“入宮的路想必将軍比我還清楚，恕在下不能奉陪。”
陸懷铮看着柳春生離開的方向，是西大街的方向，突然想起應雪枝也住西大街，方才他又故意挨自己一拳，陸懷铮咬着牙狠狠道，“真無恥！”
來到應雪枝院門口，柳春生臉上換成可憐貌後才敲響院門。
應雪枝打開院門，見柳春生紅腫泛紫的臉頰，驚呼一聲，“你這是？”
柳春生眉目低垂，也沒看她，“無事，不過是陸将軍非要與我切磋，可我又不通武藝，這才……”
“放心，你的話我已帶到，想必他明日會去書鋪赴約。”
應雪枝想到前世柳春生是在當上刑部侍郎後才開始習武，只是這去一趟校場，就平白無故挨一頓揍，運氣着實有些背。
應雪枝只道，“那你快去醫館尋郎中買些藥膏敷一下，或者，你用我之前用雞蛋敷臉的那法子也成，消腫化瘀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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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反應與他預料到的不一樣，柳春生暗暗握緊拳頭。
“那好，我先回去，若遇困難，盡可找我。”柳春生臨走前又叮囑一句。
應雪枝敷衍地點點頭，她并不想麻煩他。
柳春生去醫館拿了藥膏後，陰郁着一張臉回到家中。
自那日送走李氏後，本就沒什麽人煙氣的宅子變得越發空蕩。
柳春生推開院門，王申立馬迎了上來，在看到他臉上的紅腫與沉郁的臉色後，王申也不敢多問他為什麽回的這麽早。
看着他手裏的藥膏，王申試探地問，“主子，我替你抹藥膏？”
柳春生輕嗯一聲，來到內院的石桌旁坐下。
王申忙上前拔了藥膏塞子，正要用手指去挖藥膏，柳春生眼鋒刮他一眼他的手，王申忙去淨了手回來。
王申攤開那洗過四五回依舊黑黢黢的手，在柳春生眼前展示一番。
笑嘻嘻道，“主子放心，我洗過五回了，沒有髒東西，幹淨的。”
柳春生嫌棄地看了一眼，“行了，快上藥。”
王申畢竟是名男子，平日裏活得粗糙，心自然沒有姑娘家細膩，這種活兒做起來粗手粗腳的，下手不知輕重。
這點疼對于柳春生來說并沒什麽，可柳春生就是不自覺地想起在邑縣時，應雪枝用雞蛋為自己敷臉時，沒有一絲痛感，輕輕柔柔的，難道不該用藥膏，而是非得用雞蛋才行？
想了想，柳春生叫停，“你去煮幾枚雞蛋端來。”
王申不知他為何又要雞蛋了，但做下人的，只需聽話就好，又忙去後廚房裏煮了幾枚雞蛋端來。
柳春生吩咐王申把蛋殼剝了，然後握着彈軟的雞蛋往臉上滾圈。
臉上的疼并未因換了雞蛋就不疼了，看來還是與雞蛋無關，與人有關。
柳春生從王申手裏接過雞蛋，“行了，我自己來便可。”
敷臉的途中，想到方才應雪枝的态度，也不知，何時才能讓雪枝重新敞開心扉接受他。
這時，院裏刮起簌簌的風，響起一陣子嗚咽聲，這宅子，太空寂了些。
想到此，柳春生又道，“你明日去南市貓肆買只小貓回來。”
柳春生不太喜歡犬，但貓還勉強能接受。
翌日，應雪枝用完午膳後去了書鋪，待她到時，發現陸懷铮早就到了，他背對着他，正在翻閱書卷。
應雪枝輕咳一聲，“陸将軍？”
陸懷铮握書卷的手微頓，而後才緩緩轉過身。
見她穿着初見時那件青碧色素裳，唇邊依舊噙着淡淡的笑。
只是，她終究不會屬于他。
應雪枝又緩緩開口，“那日蘭山一別，我知陸将軍的意思，只是還是那句話，我對陸将軍惟有欽佩之心，絕無愛慕之意，盛京好姑娘多的是，将軍眼裏不必只看見我這朵沒甚特色的花，會有更好的花等着将軍。”
陸懷铮眼中失落一晃而過，“是陸某的不好，給雪枝姑娘帶去煩擾，日後再不會如此，姑娘放心，聖上派我去駐守邊域，最快也要三年才能回盛京。”
應雪枝雙眸一睜，有些意外，語氣誠懇無比，“原是如此，邊域不比盛京，戰場上刀劍無眼，還請将軍珍重。”
陸懷铮淡淡一笑，“沒什麽珍重不珍重的，犯我大陵者，必誅，再說，府中上下不過我一人，珍重不珍重沒什麽兩樣，能多殺一名敵寇便多殺一名。”
想到文清雲對陸懷铮的情意，“将軍切莫如此說，将軍那日從蘭山回來時，途中可碰到一藍衣女子？”
提到文清雲，陸懷铮下意識想起那方為他擦過雨水的粉色手帕，此刻還靜靜躺在子屜裏。
看他這幅模樣，兩人想必是已然見過面了，他講話說的如此絕，日後他與那姑娘會怎樣，還真不一定。
半晌，陸懷铮沉沉點頭，“是碰到過，我如今我心兒女情長，只想護我大陵。”
應雪枝清淺一笑，“還望将軍在護家衛國的同時，也勻出一份氣力，護一護那姑娘。”
“将軍要遠行，想必這幾日都很忙，雪枝告辭。”
應雪枝走後，陸懷铮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眼裏又浮現文清雲那羞紅的臉龐，良久，他讷讷開口，“會的。”
回去途中，應雪枝碰到出門買貍奴的王申，王申見到應雪枝，像是見到了活菩薩，他從未買過貓，也不知該如何挑選，該買些什麽東西，雪枝姑娘心細，應該多少知道些。
雪枝朝他點點後，正打算回去，王申叫住她，“雪枝姑娘。”
兩人來到南市貓肆，一排排的鐵籠裏裝着各種飛禽貓犬，狐貍、域外的小犬、貍奴，應有盡有。
王申抓抓腦袋，“雪枝姑娘，你看這，該如何挑選？”
應雪枝想到柳春生那個冷漠的脾性，若是選只鬧騰的回去，她真怕哪日他會将其炖了。
“問問店家，看看有沒有溫順些的。”
王申重重點頭，“還得是雪枝姑娘，是得挑只溫順的。”
最後兩人挑了一小只“粉鼻繡虎”，與應雪枝手掌差不多大，叫起來聲音小小的，鼻子是淡淡的粉，渾身絨毛泛着金光，乖得不行。
買了貓後，兩人又順道在店裏買了些供貓睡的、吃的之類的東西。
應雪枝見王申身上挂滿了東西，她輕輕抱着小貓，“算了，我再陪你走一趟。”
來到宅門口，應雪枝站在門外，“你先去将東西放下再出來抱它。”
按理說，這個時辰，柳春生應當在上值才對，可她話音剛落，院內就傳來柳春生的聲音。
細細一聽，似乎還有些驚喜。
應雪枝搖搖頭，看來耳朵出問題了。
柳春生以為應雪枝是來看望他，畢竟昨日他頂着滿臉的傷回來，她看得清清楚楚。
出來卻看見她正捏着一縷發絲，低頭逗弄懷裏的小貓，從他的角度看去，能看見她挺翹的鼻尖和上彎的唇角。
出來後，王申一眼就看到方才走出來時臉上還挂着笑的柳春生，此刻笑意全無。
“雪枝。”柳春生打斷她與小貓的親昵。
應雪枝又依依不舍地點點小貓的鼻頭後才擡頭。
“王申說你要買貓，恰好我在街上碰到他，便與他一起幫你挑了一只，你看看，喜不喜歡？”
那小貓張嘴輕輕咬住她的手指，牙還沒長齊呢，倒是一點也不痛。
柳春生視線落在她被難咬住的手指上，皺了皺眉，很快又松開，他俯身低頭往她懷裏的小貓看去。
瘦不說，還有點醜兮兮的，除了那圓滴滴的大眼還有些看頭。
見他許久沒說話，以為他不喜歡，應雪枝問，“是不喜歡？”
柳春生搖搖頭，臉色不再那麽冷，“并未，将它給我吧。”
應雪枝小心翼翼将小貓放進他懷裏，“小貓都一個樣，養養就好了，別以貌取貓，你要真的不喜，也不必勉強，回頭我給你銀子，我帶回去養。”應雪枝頗為嚴肅道。
柳春生搖搖頭，“我很喜歡。”
應雪枝看他抱貓的動作十分僵硬，“你要多與它親近，讓它多熟悉熟悉你身上的氣息，這樣它才會依賴、喜歡你。”
柳春生一默，他并不希望得到一只貓的喜歡，但還是聽應雪枝的話，動作和緩下來，輕輕順着小貓身上的毛發。
“別站在屋外，進去說吧。”
“我就不進去了，先回去了。”應雪枝轉身欲離去。
不知為何，小貓在應雪枝懷裏還算乖順，可轉入柳春生懷裏後，小貓開始用小爪子去爪他的發絲，還有他身前衣裳上的繡紋，沒有一絲剛才的安分。
柳春生扒拉開小貓的小爪子，“它似乎很不安分。”
應雪枝聞言，又轉頭一看，小貓正乖乖地窩在他的懷裏，睜着大眼無辜地望着她。
應雪枝疑惑道，“這不是挺乖嘛。”
柳春生垂眸冷乜小貓一眼，小東西，心眼子比他還多。
柳春生聲音淡道，“無事，與我待久了，總會變乖。”
“這貓是你挑的，不如你給它取名。”
若應雪枝不願意取，日後他願意喚它一聲貓，都是擡舉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