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應雪枝本欲拒絕,但那小貓雙眼圓滴滴地往着她,看得她心裏發軟。

應雪枝見它那麽小一只,随便想了想,“它那麽小一只,不若就叫秀秀?”

懷裏的小貓聽見應雪枝取的名,喵喵叫起來,小爪子也揮舞不停,似乎很不喜歡這名。

應雪枝上前低頭湊近它,“怎麽,不喜歡?”

柳春生大手微微用力按住小貓微凸的背脊,“不,這名很好,它很喜歡。”

“對嗎?”柳春生淺褐色眸子沉沉地對上懷裏小貓的視線。

小貓輕輕喵嗚一聲,拗不過柳春生,只得接受它身為一只小公貓卻被取名為“秀秀”的事實。

“那我先回去了。”

望着應雪枝的被影消失在巷口,柳春生轉身漠然地将懷裏的小崽子丢進王申懷裏。

“養好它,別讓它進寝屋。”

王申打心底裏可憐秀秀,名字就算了,也不得主子待見。

太後宮裏,柴嬷嬷扶着太後逛園子,邊走邊讨論今日她聽到的一些事。

“太後,您知道嘛,昨日淑妃假借您的名義,将雪枝姑娘召進宮裏,被聖上知道,罰她禁足半月,每日抄寫女戒。”

太後一聽,撫撫額,眼神一凜,“這淑妃可真是膽大包天,竟拿着我的名義去招搖撞騙,雪枝呢,可還安好?”

柴嬷嬷掐了一朵牡丹遞到太後手裏,低聲道,“還好柳修撰提前趕到,替雪枝姑娘解了圍,雪枝姑娘沒事。不過,安插在淑妃宮裏的小宮婢回來禀報,那淑妃幾人見到雪枝姑娘後,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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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瓣在太後手中紛紛揚揚落下,“嗯?這是何意?”

柴嬷嬷猶豫一瞬才道,“聽那宮婢回來說,當時公主尖叫地喊了一聲鬼啊。”

說完後,柴嬷嬷小心看了看太後的神情。

太後握着花瓣的手收緊,有鮮豔的花汁從她指縫中流出。

“此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就是聖上也不行,你暗地裏去查查當年侮辱宛兒的那名男子是何來歷,當年聖上不許大肆追查,說會丢了皇室的面子。”

“如今,時隔多年,當年真相到底如何,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您是懷疑公主當年的事另有蹊跷?”

太後嘲諷一笑,“我宛兒是何脾性,我再清楚不過,怎會如此不知檢點?說背後若一點貓膩也沒有,我是絕不會信。”

柴嬷嬷點點頭,“那雪枝姑娘那邊?”

“淑妃還真當我是老了不中用了,我的人也敢亂動,傳旨下去,說本宮收應雪枝為義女,封她為郡主,賜郡主府、奴婢五十餘人、俸銀三百,祿米一百五十斛,封號安陽。”

柴嬷嬷心下一跳,“太後欲收雪枝姑娘為義女,可雪枝姑娘若是不願,再說,這俸銀宮婢的這些規制,完全是公主才能享有的……”

太後打斷她,“我給她,她就必須接着,再說,自那日瀾苑踏青後,她就已經攪入這個大染缸,封她為郡主,于她不一定是壞事,她若沒有一點東西傍身,日後,下場不一定比宛兒好到哪裏去。”

“至于規制那些,規制是死的,人是活的,沒什麽大不了,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求過聖上什麽,收雪枝為義女,封其為郡主,是必定的。”

聞言,柴嬷嬷也無話可說,她在想,當初是不是不該帶雪枝姑娘去見太後,也就不會有這麽多事兒了。

有些事過去了,可太後一直過不去,柴嬷嬷暗嘆一口氣,“是,奴婢這就去轉達聖上。”

柴嬷嬷又道,“那若是聖上不同意……”

“他會同意的,你就說我念宛兒成疾。”再說,不還有個柳春生嘛,她人老眼卻不花。

柳春生去上值時,聖上身邊的貼身內侍找到他,“修撰,聖上正忙着想見您,還請您走一趟。”

柳春生一身青袍,腰系銀帶,不疾不徐跟在內侍身後,言簡意赅道,“帶路。”

這內侍不知為何,柳春生不過一名修撰,可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那股氣勢,并不像是一名初入官場之人該有的,讓人捉摸不透,是以每每來轉達聖意時,內侍都不自覺地放低聲音。

一路來到高淵處理政務的勤務殿,到了後,內侍側守在一旁,柳春生站定。

“不知聖上喚微臣過來有何要事?”

高淵扔了筆,內侍上前拿着溫帕替他淨手。

高淵指指一旁的大紅靠背椅,“坐,你母親派人來打聽你近日過得如何?讓你得空回去一趟。”

柳春生依言坐下,內侍忙上前替他沏茶。

柳春生淡笑出聲,“聖上何必打趣臣,聖上又不是不知我哪來的父親、母親,他們早在五歲那年便死了。”

高淵擦手的動作一頓,“他們畢竟是你父母,日後,你還得認祖歸宗。”

“聖上近日喚臣來就是說這些的話,臣先告退。”

他是直接連高淵的面子都直接駁了。

高淵并不惱,淺淡的眉毛往上一擡,“行,不說你父母,就說,太後欲收應雪枝為義女,封其為郡主,這事你怎麽看?”

柳春生眉峰聚起一道褶痕,“何時的事?”

高淵盯着他,“就在今日。”

柳春生握着玉色的茶杯,垂眸杯中浮沫,“一切但憑聖上太後做主。”

“朕尚不知母後為何會對應雪枝如此上心,不過,若她封為郡主,日後可就要面對諸多風風雨雨,你舍得?”

聖上不知太後為何會這樣做,可他卻是知道的,雪枝無論如何都避不開,有了這層身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微臣位卑,只願她一切安好,無論怎樣,微臣自會盡我所能護她。”

高淵似乎很是滿意他對應雪枝如此上心,對于高淵來說,柳春生若是沒有應雪枝這個弱點,還能如此老謀深算,到時高淵可就真得好好考慮該如何對待柳春生了。

高淵皮笑肉不笑道,“好你個柳春生,得了便宜還賣乖,行吧,你都沒什麽好說的,我這便讓人下旨。”

“聖上若無事,臣先告退。”

“待會兒你與內侍走一趟去傳旨意,有你在,想必應姑娘也安心些,郡主府朕便定在烏南巷了,那裏位置好,也常有人拾掇,都是幹幹淨淨的。”

柳春生與內侍一路來到應雪枝院門外,宣了懿旨後,應雪枝呆愣半晌。

柳春生替她接過懿旨放到她手裏,聲音和緩,“雪枝,接旨。”

應雪枝回過神,捧起懿旨,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民女接旨,叩謝太後與聖上。”

內侍眯眼笑笑,“行啦,我也回去複命了,應姑娘,明日會有人來接你去郡主府,日後您就是太後義女,安陽郡主了,太後常挂念您,您也可以常入宮陪太後說說話。”

懿旨擋住應雪枝的臉,她恭敬道,“是。”

內侍走後,應雪枝握着手裏的懿旨,雙肩一塌,跌坐在地上。

“太後如今封我為安陽郡主,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這非一切我所願,日後,我行事只怕得更加謹慎。”

她兀自低笑出聲,“只是不知,這是催命符還是保命符。”

柳春生站在她身後,将她扶起來,拍去她身上的泥土。

“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了這層身份,日後淑妃與五皇子想做些什麽,都得好好想想。”

芝麻蹦蹦跳跳來到應雪枝身邊,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低聲叫起來,應雪枝揉揉它的腦袋,“放心芝麻,我沒事。”

柳春生看着這沒一點眼力見的小犬,想直接将它踹走。

“話雖如此,只是日後我名義上是皇室之人了,怕是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

柳春生低聲安慰,“不會,有我在,你放心,你的婚事不會有任何人插手。”

“若我想嫁之人是名平頭百姓呢?我也能自己做主嗎?”

柳春生垂在身側的手一緊,“只怕聖上與太後不會同意。”

其實是他不願,他不願撒手。

應雪枝垂頭輕笑一聲,摸摸地上的芝麻,“我就知道是這樣,行了,修撰先回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柳春生看了一眼院裏的花花草草,“明日就要搬去郡主府,這些花花草草,我先替你搬出來放到一處,明日好一起帶走。”

說到這些花草,應雪枝遺憾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青草,“我還說在這裏搭個藤架,紮個秋千,現在也用不着了。”

柳春生不動聲色輕輕踢開她身後咬她裙裾的芝麻,眼神警示了芝麻一番,芝麻不情不願地松開嘴,将一張黑餅臉埋進應雪枝裙裾裏。

“郡主府想必是有秋千的,若沒有,讓工匠們替你紮一個便成。”

他當然想替她親自紮一個,可她不一定同意。

應雪枝看看她種的這些花花草草,是有些多,她搬可能得費些氣力,有不花銀子的苦工,能用就用。

“算了,先不想那麽多,你方才說幫我搬這些?”

柳春生眼裏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是,這些看起來有些沉,先幫你歸攏在一處,明日來人接你時,你讓他們直接帶回郡主府就行。”

應雪枝點點頭,目光瞟過他臉上未消完的淤青,“你先幫我搬着,我去燒些茶水來。”

柳春生挽起長袖,露出漂亮結實的小臂,“去吧。”

應雪枝順便煮了兩枚雞蛋,提着茶壺來到院裏。

柳春生正彎腰搬着花盆,那花盆是所有花盆中最大最沉的那一盆,應雪枝覺得他不一定搬得起,遂放下茶壺還有手裏的雞蛋走過去。

“我幫你一起。”

“不用,搬花盆的氣力我還是有的。”

說完,雙手圍抱住花盆,輕松搬起。

只是,應雪枝聽見一聲撕裂聲,她朝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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