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雖是郡主府,也不過是座四進的宅子,東西方多了幾間跨院,府內一草一木、一花一樹的布置更為講究些,為更為名貴些。

入住郡主府當晚,應雪枝還不太習慣,東稍間住着兩名伺候她起夜的婢女,兩名婢女沐浴她梳洗時,她還有些不适應,将身子藏進寬大厚實的浴桶中,又被兩名婢女笑嘻嘻地從水裏拽起來,給她擦身濯發。

其中一名婢女叫桃紅,另一名叫柳綠。

桃紅性子想必是活潑些,給她擦身時,打趣她,“郡主這身肌膚滑潤似水、白皙如雪,該大大方方才是,怎羞成這樣?”

柳綠肅着臉瞪桃紅一眼,“郡主也是你能打趣的?”

桃紅立馬住了嘴,“我只是見郡主太好看了嘛。”

應雪枝淺淺一笑,“無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莫在外人面前提及這些便可,免得被別人握住把柄,要知道禍從口出這個道理。”

桃紅吓得立馬跪下來,連連賠罪。“奴婢該死,膽大妄言,還請郡主寬宏大量,莫要怪罪。”

應雪枝搖搖頭,“無事,記得今日我所說的即可。”

桃紅與柳綠忙服飾着她穿上寝衣,這寝衣也是太後提前派人準備好的,八扇衣櫥中,按不同時節,裝滿了各色衣裳,還配有不同時節的繡鞋,妝奁匣中也塞滿了琳琅滿目的珠翠。

沐浴後,應雪枝窩在馨香撲鼻的軟衾中,聞着香爐裏淡淡的安神香,翻來覆去好一陣才睡着。

兩名婢女守着她睡着後,剪掉一盞燭燈,替她散開藕白床簾,悄無聲息地退出屋內。

昨夜睡得太晚,次日應雪枝醒時已經日上三竿,她是被屋外芝麻的吠聲吵醒的。

外間隐隐約約傳來桃紅的數落聲,“小崽子,郡主還在歇息,你可莫再亂嚷。”

芝麻才不管,踮着兩只小腿,不停踢着,拿小腦袋對着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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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雪枝扯扯床邊的銅鈴,“我醒了,無事,讓它進來吧。”

兩人服侍着她穿衣盥洗,芝麻也跟着跑前跑後。

用膳時,桃紅問,“郡主,您可要見見府裏的其他人,孫管事與付媽媽,您剛遷入府中,該認認人。”

“是該見見。”

雪枝見完府裏的人,陪芝麻在空曠的青草地上嬉戲打鬧,旁邊還有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秋千與藤架,一齊帶來郡主府的花盆也被人安置好。

應雪枝向不遠處抛出一個線團,芝麻便奮力蹬着小腿去追,應雪枝看着芝麻翹起的小尾巴,若是能一直這麽開開心心下去,也沒什麽不好。

正想着,門房來報說有人求見。

應雪枝坐在秋千上,桃紅站在她身後,不輕不重地推着她。

“是何人要見我?”應雪枝淺淡的聲音傳進門房耳裏,異常悅耳。

門房擡頭看見她無瑕的側顏後,忙低下頭,“那姑娘穿着一身白衣,手裏提着一個食盒,說她叫白虞,是柳府的人。”

白虞,她不認識,可也不能将人拒之門外。

“帶她進來吧。”

片刻,白虞一身素白衣裳,跟在門房身後來到內院。

應雪枝正抱着芝麻坐在秋千上,芝麻怕高,緊張兮兮地扒拉着她的手臂,應雪枝看見它膽小的模樣,笑個不停。

“白虞見過郡主。”白虞向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白虞身邊的貼身婢女跟着白虞一起行了禮。

應雪枝擡頭一看,女子面容楚楚、身姿纖細,弱柳扶風狀。

應雪枝唇角的笑大了些,“不用如此拘禮,坐吧。”

院內擺了一張紅木羅漢榻,白虞緩緩坐下,還是有些拘束。

見白虞手裏還緊緊握着食盒,應雪枝放下芝麻,來到羅漢榻另一側坐下,好奇道,“白姑娘,這是?”應雪枝指指白虞手裏的食盒。

白虞回過神,方才看應雪枝看呆了,觀她的容貌舉止、談吐,與尋常平民大不相同,也難怪大哥會念念不忘。

“哎,這是我親手做的梨花酥,梨花也是我親摘的,選的最嫩最鮮的花瓣,應該還是熱的,郡主可以嘗嘗看。”白虞邊說邊打開食盒蓋子。

蓋子甫一揭開,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撲鼻而來,還夾着淡淡的熱氣。

應雪枝正欲嘗,白虞身邊的婢女輕哧一聲,眼神頗為輕蔑地斜了白虞一眼,白虞看着應雪枝,臉上頓時浮現一抹無措。

應雪枝若無其事地拈起一塊梨花酥,仔細看了看,喂進嘴裏,“嗯,沒想到這梨花酥不但外形好看,味道也真是美極了。”

白虞臉上的無措被笑意替代,“還沒告訴郡主我的來歷,我是柳府二公子的妻……妾,也就是春……”

還未說完,應雪枝咽下梨酥,笑着打斷白虞,“白姑娘,在我眼中,你只是白虞而已,切莫扯上其他不相關的人。”

白虞察覺應雪枝似乎不喜自己提及柳府,便也沒再提柳府,“郡主說的是,我只是白虞。”

聞言,白虞身邊的婢女這回更加放肆,竟直接開口嘲諷,“郡主您有所不知,這白姑娘可不是什麽正經人家的姑娘,下回郡主可不要再随意将人請進府,別污了郡主府的名聲。”

“小香,你怎能當着郡主的面如此說我。”白虞氣得身體發顫,最後只憋出這麽一句話。

叫小香的婢女又繼續道,“我說的……”

應雪枝秀眉一蹙,“來人,将小香姑娘請出府去,這裏是郡主府,不是柳府,再說,主子都未說話,做下人的插什麽嘴。”

很快,桃紅、柳綠将小香趕了出去。

小香走後,白虞愁苦着一張臉,“郡主見笑了,你也聽見了,小香說的沒錯,我不過是一名青樓女子,得柳二公子擡愛,為我贖身,可他卻因為我慘遭仇家報複,沒了雙腿,終日只能坐在素輿上,即使他學富五車,從此再也不能踏入官途半步。”

依照大陵律,身殘者不可入朝為官。

應雪枝有些驚訝,這柳二公子為了白虞竟能做到這個地步,兩人的感情着實難能可貴,可見,這世上并非沒有有情人。

應雪枝輕嘆一聲,“你們一起經歷了這麽多風雨,日後定會美滿一生,柳二公子的腿雖瘸了,可他待你的心卻是真的,再沒有什麽能将你們分開。”

白虞苦笑一聲,“若是真如郡主所說的就好了,可事情哪有那麽簡單。”

“二公子的母親并不同意我倆婚事,她說,若我想待在言澈身邊,只能為妾,不能為妻,她還說若不是我,言澈也不會因此廢了雙腿,讓我入府為妾已經是她格外開恩了。”

應雪枝摩挲着茶杯,“那柳二公子又是如何說的?”

白虞抿唇一笑,“言澈說,我即使是妾的身份,在他心中早就把我當成他的妻子,并且,他此生也不願再娶妻,更不會納妾。”

“因為言澈執意如此,母親便将所有怒火都撒在我身上,說是我蠱惑了言澈,因為我,言澈與母親兩人的關系一直僵持着,府裏的下人都聽母親的話,暗地裏也時常為難于我,我有時在想,實在不行,我與言澈便散了吧,能脫離青樓,我已經很開心了。”

白虞說着說着,眼角沁下淚來,應雪枝見狀,遞給白虞一方手帕,“擦擦。”

“我不過是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麽,是去是留,全在你自己,若實在不知該怎麽辦,大可跟随自己的心意,這樣,就算落得個不好的結局,日後想起來,至少不會後悔。”

白虞接過手帕破涕為笑,“你說的對,若不想後悔,只能順着心意來。”

應雪枝輕嗯一聲,朝不遠處的芝麻拍了拍手,“芝麻,過來。”

芝麻正在撲蝶,那蝴蝶像是有意逗弄芝麻,飛的時高時低,任憑芝麻如何跳蹦,也碰不到蝴蝶絲毫。

白虞看着遠處飛本而來的芝麻,開口道,“我有時挺羨慕郡主的,對感情之事,拿得起,放得下,不像我,拿起了,就舍不得放下。”

應雪枝抱起芝麻,“因為我曾經也沒舍得放下,最後卻被傷的體無完膚,我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

白虞聽不懂她的話,疑惑地望着應雪枝。

應雪枝淡淡一笑,“無事,太後如今收我為義女,封我為郡主,我可以尋個合我心意的郎君,不求他大富大貴,也不求他高官厚祿,他能一生一世待我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過往之事如雲煙,就讓它随風而散吧,你說呢,白姑娘?”

白虞默默點殿頭,“郡主開心就好。”只怕這回大哥想贏得郡主的心,是真的不太可能了。

兩人又聊了些其他,過了不久,門房又來報,說柳言澈在門外等着白虞,來接她回去。

白虞微紅着臉朝應雪枝笑笑,“那我先走了,日後若有機會,我再來叨擾郡主。”

應雪枝放下芝麻,柳綠握着濕帕替她擦了擦手。

“走吧,我送送你。”應雪枝倒有些想見見那柳二公子是何等風姿,能讓白虞如此死心塌地。

幾人來到府門口,門房早替柳言澈将素輿擡進門內,柳言澈也是一身白色長衫坐在素輿上,墨發如瀑堆疊在素輿中,眉目如畫,雙目含情脈脈地望着白虞,他的眼裏只有白虞,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見到白虞出來,柳言澈一直搭在素輿扶手上的手緩緩一松,他擔心白虞會受委屈。

白虞碎步快速來到他身邊,“阿澈,怎麽來了?”

“哎,對了,這就是郡主,郡主她,人很好。”

柳言澈聽到白虞的話,這才緩緩擡頭看向應雪枝。

冰肌玉骨、溫婉可人,杏眸透澈如清泉,也難怪大哥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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