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柳言澈握住白虞的手,朝應雪枝點點頭,“今日叨擾郡主了,若郡主不嫌棄,日後得空想與人閑談,可遣人來尋阿虞,今日我先帶阿虞回去了。”
這些不過都是些小事,應雪枝點點頭,“那你們慢走,我就不送了。”
應雪枝看了兩名門房一眼,門房合力将柳言澈擡處門外。
應雪枝看兩人到了柳府門口後,有人出來接他們,為首一名衣着華貴的婦人在對兩人說着什麽,白虞自見到那婦人後,一直低垂着腦袋,想必那便是柳春生的母親了。
應雪枝正欲收回目光時,不遠處的司氏眼神淩厲地朝她望過來,不止是淩厲,更多的是防備。
應雪枝坦然自若地與司氏對視片刻,而後莞爾一笑,轉身入府。
司氏見應雪枝見到自己竟還能笑的出來,那落落大方的姿态,落在司氏眼裏,司氏覺得應雪枝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禮數。
淑妃宮裏,淑妃正在抄寫女戒,越寫紙上的字跡越潦草,下筆越來越重,突地,她一把撕碎剛抄完一半的女戒。
身旁伺候筆墨的宮婢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生怕一個不小心殃及池魚。
淑妃“啪”一聲扔下筆,斜了一眼身旁低眉順眼的宮婢,那窩囊懦弱的樣子,看着就來氣。
她伸手打翻桌案上的硯臺與筆,挑刺道,“磨那麽慢,沒有力氣就給我滾出宮去,別站在本宮面前礙眼。”
濃黑的墨漬濺了宮婢一臉,那名宮婢卻什麽也顧不得,跪在地上忙不疊地祈求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母妃,又是誰惹了您不快,告訴兒臣,讓兒臣替你好好管教一番。”
高軒自顧自地撩起門簾進入內室,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宮婢,冷笑一聲,“來人,還不将這賤婢拖下去,免得在母妃面前礙眼。”
立馬就有身強力壯的婆子進來捂住宮婢的嘴,将宮婢拖下去,淑妃也沒替宮婢求情,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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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名宮婢伺候淑妃已有多年,平日裏在一衆宮婢中,也算是有些威望,屋外淑妃的貼身大宮婢看見後,只覺一陣心寒,卻什麽也不敢說,就怕自己落得同樣的下場。
屋內的宮婢被拖下去,自然得有新的宮婢頂上,往日都是淑妃的大宮婢替上,今日,那大宮婢沒進來,淑妃瞥了一眼眼生的宮婢,沒說話。
小宮婢替母子二人斟上茶後,便安安靜靜地侍立在側。
高軒端起茶喝了一口,雙眼放光,“母妃,聽說皇祖母收那小美人為義女了,還封她為郡主,此事是真是假?”
淑妃鎖眉瞪高軒一眼,臉色也變得冷冷的。
“你得到的教訓還不夠?若當年那件事你父皇深究下去,我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這段時日我們母子幾人已經惹得你父皇心生不快,你不好好盯着那個位置,整日就知道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要知道,你若能登上那個位置,世上佳麗還有敢不從的?”
雖然這些話高軒都聽得耳朵生繭了,可淑妃最後那句話高軒還是聽進去了。
“母妃放心,日後孩兒會安分守己,不再胡作非為,定會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現。”他想胡作非為,只要不讓母妃發現不就行了。
淑妃擺擺手,“行了,你先下去吧,不久後便是春蒐,到時你可要在你父皇面前好好表現,別被那木頭太子給比了下去,這幾日,你就好好練練騎射,別到時候丢了我的臉。”
“是,母妃放心,孩兒這就回去好生練練,絕不會丢母妃的臉。”
高軒眸子裏有暗芒閃過,他試探性一問,“母妃,那日,想必也會有許多貴女到場吧?”
淑妃聞言倒沒多想,“是啊,到時不僅有許多貴女到場,也有許多世家子弟到場,屆時你好好表現,你與姚兒的婚事一天沒個着落,我這心裏都不安穩。”
高軒暗暗一笑,“如此,孩兒就先告退。”
送走白虞與柳言澈後,應雪枝回到府裏,又有消息傳來,說幾日後太後邀她一同前往東山獵場,去圍觀狩獵盛景,被太後收為義女,封為郡主,已經夠出風頭了,可盛情難卻,她又不得不去。
入夜,應雪枝盥洗完後,正坐在梳妝臺前,桃紅正替她一下一下梳頭,不過,她的頭發有些毛躁,怎麽也養不順滑,梳起來有些費力,有時難免會扯到頭皮,吓得桃紅一哆嗦。
應雪枝笑笑,從桃紅手裏接過木梳,“無事,給我吧,我這頭發我最了解。”
柳綠在一旁接過話道,“那桃紅在這陪郡主說說話,我去給郡主端熱水來燙燙腳,晚上睡得舒服些。”
應雪枝點點頭。
桃紅看着銅鏡中膚白唇紅的女子打趣道,“郡主,聽說這回狩獵有許多公子哥也會去,您如今可是郡主,到時給我們帶名郡馬回來才是。”
應雪枝佯裝生氣瞪桃紅一眼,“我看我不需要什麽郡馬,該給你找個婆家才是。”
桃紅笑嘻嘻道,“郡主可別這麽說,您是太後的義女,一言一行也關乎着太後,太後定會為您擇一名才貌雙全的郡馬。”
聞言,應雪梳發的手一頓,桃紅的話讓她有些不适,桃紅柳綠名義上是郡主府的婢女,可她們所言所行,卻還是念着太後,可見,兩人待她雖有幾分真心,可心中到底是效忠太後的。
婢女還是全心全意向着自己的才好。
應雪枝想起了前世的阿杏,前世她是在柳春生當上刑部侍郎不久後,在城南那邊碰見賣身葬父的阿杏。
那時天寒地凍的,阿杏穿着一件削薄的衣裳,袖口與褲腿都短了一大截,雙手與腳踝被凍得烏青,頭發也是亂糟糟的一團,她見阿杏實在可憐,這才給了她一些銀子買下她。
也不知,這輩子何時能再碰到阿杏,會不會阿杏去了別處,而她又錯過了?
桃紅見應雪枝愣愣地出神,開口道,“郡主在想些什麽,可以說出來,奴婢也好為您分憂。”
應雪枝搖搖頭,“無事,去看看柳綠端來熱水沒,我有些困了,想快些睡。”
次日,應雪枝正在逛府裏的園子,門房呈上來一封信,應雪枝看到封殼上幾個字,一眼認出是柳春生所寫。
桃紅柳綠見應雪枝握着信不拆,催促道,“郡主,您快拆開瞧瞧是誰遞來的吶。”
桃紅柳綠是太後身邊的人,自是會讀書識字,不想自己的事被外人探聽,應雪枝拿着信轉身往屋內走去,“無事,你們帶着芝麻在園子裏逛逛,我回去看信。”
應雪枝走後,桃紅、柳綠面面相觑,帶着芝麻默默逛起來。
屋內,應雪枝拆開封殼,上面只留有一句話。
“雪枝,今日午後咱們在緣香樓見一面可好?我有話與你說。”
他的字體內斂含蓄中透着暗暗的鋒芒,如此言簡意赅的幾句話。
可憑什麽他讓她去,她就得去,再說,她與他已經沒有什麽瓜葛。
正巧,宮裏來信說太後見這幾日天色好,讓她陪着一同去禮佛,應雪枝想了想,為了不授人以把柄,她面色沉靜地将信用燭燈點燃,扔進炭盆裏,看着火舌一點點将其吞噬殆盡。
“太後可有說什麽時候去?”
柳綠恭敬道,“太後車架正候在皇宮北門,吩咐奴婢盡快給您收拾行裝,收拾好後即刻啓程。”
應雪枝看了一眼抱着她腿的芝麻,“桃紅留在府裏看芝麻,柳綠陪我去就成,既是禮佛,帶的衣裳素淨些好,也別帶那些首飾胭脂了。”
柳綠點頭應下,應雪枝又回屋換上一身青色衣裳,發上也只簪了根梅花玉簪,坐上馬車緩緩向皇宮北門駛去。
途中,馬車經過香緣樓,應雪枝撩起車簾看了一眼又放下。
柳綠好奇道,“姑娘可是見着了什麽人?”
應雪枝抿唇搖搖頭。
馬車與太後的車架彙合後,一路向淨塵寺駛去,淨塵寺是盛京最大的一座寺廟,大陵最初建國時便已經存在,經歷諸多風風雨雨,依舊屹立不倒,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皇室的庇護。
香緣樓雅室中,柳春生一身灰青長衫,坐在桌旁沏茶,臉上淨是漠然。
幾日後便是春蒐,太後也會前往,必定會帶上雪枝,獵場上男男女女衆多,指不定太後心血來潮會給雪枝指婚。
柳春生輕輕摩挲着茶杯,只望雪枝莫要輕易接受才是。
他約的時辰是午後,可如今天色都快黑了也不見應雪枝的身影。
雅室內,王申見柳春生的臉色越來越沉,室內也越來越冷,王申在心裏默默祈禱應雪枝快快來才好。
可直到街上亮起盞盞燭火,月色映入雅室內,還是不見應雪枝的蹤影。
雅室內柳春生不讓王申點燭火,一片漆黑,屋內安靜的王申咽口水都能聽見。
見柳春生一直保持那個姿勢坐了半日,王申也陪着站了半日,實在憋不出了,王申試探性問他。
“主子,可要我去郡主府打聽打聽,許是郡主被什麽事耽擱了?”
柳春生依舊一動不動,王申當他默許了,急匆匆往郡主府趕去。
片刻,回到雅室。
王申腳甫一踏進屋內,柳春生問道,“如何?”
王申猶豫片刻後才道,“門房說郡主陪太後去淨塵寺上香了。”
“什麽時候走的?”
王申更猶豫了,不敢說。
柳春生冷道,“說。”
“聽說是午後不久走的。”
也就是說,在去淨塵寺之前,她已經收到他的信了,可她不來緣香樓,也未派人告知一聲。
黑暗中,“嘭”一聲,有什麽東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