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萬裏挑一
萬裏挑一
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所有的練習生不再聚集在會議室，還是全部坐在了考核廳，這是一個決定他們命運的日子。
十月十日在即，他們幾倍辛苦的付出，到了該要開花結果的時候。
所有人安安靜靜的坐在下面，翹首以盼，連餘笙南都不自覺攥緊了手，這三年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付出了太多太多努力，她現在只希望能跟吳影金繁彬順利出道就好。
不會出問題的。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不停的看向吳影的方向，試圖找到一些安定，而吳影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餘笙南，每一次她的回頭，都能看到吳影在專注的看着她，這讓餘笙南焦躁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很快就要知道結果了吧。”
餘笙南聽到這話，轉過頭。許潇曉并沒有看她，她的聲音還是溫溫柔柔的，似乎比以前又瘦了些，雖然化了精致的淡妝，卻依然顯得有些憔悴。
餘笙南沒有回她的話，或許許潇曉這幾天的壓力也很大吧，今天他們可以暫時和解。
又等待了十分鐘，所有的高層一起走了進來，為首的就是S.D的新任社長，沈豐裕，理事在他的左側。
沈豐裕先是像王掃視自己的領土一般，看了一圈臺下，滿意的點着頭，示意理事。
理事向沈豐裕輕輕鞠了一躬後上前，一如之前冷漠的眼睛望向臺下期盼的衆人，悠悠開口:“之前跟大家說過，公司有一個新計劃，即創造的新概念出道計劃，這個出道計劃在以往是前所未有的，一次未知的精彩嘗試，這個提案也已經得到了所有高層的認可，所以今天，我來宣布這個計劃。”
理事說完，下面已經有人小聲議論起來，不是要宣布出道名單嗎？怎麽先說起新計劃了？吳影也在臺下深深的皺着眉，有些不對勁，高層的反應都太反常了。
理事看着手中的計劃紙，抿了抿嘴，繼而擡起頭，“這次新計劃的名字叫做《萬裏挑一》。”
“萬裏挑一？這是什麽意思？”
“不懂啊，自從換了新社長，公司的操作越來越迷了。”
“我怎麽有種不好的預感啊，這個名聽起來就不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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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
“萬裏挑一？”餘笙南疑惑的重複了一句。
理事回過頭，看向沈豐裕，沈豐裕黑着臉，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示意快點講完。
理事會意，不受影響的繼續開口:“萬裏挑一顧名思義，叢林法則知道吧？大自然優勝劣汰弱肉強食，最後只剩下一個最強者，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所以這次公司大膽采用這一法則，在無數個練習生中挑出佼佼者，專心送其出道。他們經歷了千錘百煉，從優越群體中再度勝出，因此能更好的适應社會，适應這個娛樂至上的年代，成為公司以及未來新的風向标。所以。”
理事掃向臺下，灰暗的四周隐藏了無數雙晶亮的眼睛，可環境是黑暗的，她沒有辦法在渾濁的世界裏，注視那些清澈的眼神。
“所以，這次的十月十號，公司決定，在男女練習生中，各出道一名。男生是吳影，女生，許潇曉。”
“什麽？”餘笙南瞬間擡頭。
轟！人群猛然炸開，理事漠然的看向亂翻天的臺下，這一枚重磅炸彈，終是炸掉了黑暗中所有晶亮的眼，混亂無比。
餘笙南不可置信的看着臺上，同樣震驚的眼神是吳影，他們緊緊的盯着臺上，仿佛這一切都只是在做一個噩夢。
只有金繁彬，在混亂的人群中低着頭，“呵。”嘲諷的笑從他的嘴裏流出，平時那雙好看的眼睛，也變的麻木無神。
沈豐裕使勁敲擊了一下話筒，發出的刺耳聲音令人群短暫的安靜下來，他揚起下巴，示意理事繼續，理事閉了閉眼，繼續開口。
“其他人不用慌亂，公司對于你們已經有了辦法，剩下的人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留在公司練習，作為補償，公司保證三年後将送留在這裏的人全部出道，并大力投入資源，第二個選擇，就是離開公司，自謀出路也好，另謀高就也罷，公司絕不阻攔，至于你們簽的合約，作為補償，離開的人的合約全部作廢，恢複自由身份。”
理事冷漠的掃視着臺下，她知道那個女孩站在哪裏，可是她不敢看，只敢微微低頭，與女孩旁邊的另一個少女對視，那個少女站在人群裏，一如既往的優雅，疲憊的眼睛裏是正在熊熊燃燒的野心。
她贏了，不管用的什麽方法。
理事将頭顱垂下，她感受到若幹個炙熱的眼神在看着她，不可置信的，難以接受的，不安的焦躁的，失望的麻木的，這些将青春都奉獻給所謂的夢想的，将希望全寄托在這個所謂的公司的，全都在看着她。
下面的人群依舊躁動，鋪天蓋地的憑什麽，為什麽，全部充斥在臺上高層們的耳朵裏，高層們呢，他們閉着眼睛，低着頭，一言不發充耳不聞，不願多說一句話。
“行了！難道理事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你們都給我記清楚，現在在這個位置上的，是我沈豐裕！前任社長答應的出道，我們也兌現了，前任社長說的送你們出道，不一樣是有的人能出道，而有的人淘汰嗎？你們不過都被淘汰了而已，不是早就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了嗎？現在公司願意給你們一個機會，三年後公司答應留在這裏的，将全部送出道，這個條件還不夠誘人嗎？多等個三年而已，你們都不願意嗎？嗯？做這行就得有毅力，有忍耐！這點都辦不到嗎啊？”
沈豐裕拿着話筒說了一通，人群逐漸安靜下來，餘笙南愣愣的看着他，喃喃自語:“騙子……”
沈豐裕見下面安靜了，咳嗽一聲，又變成和藹可親的樣子，“你們不用擔心，公司這回說的補償，是真的會兌現給你們，畢竟我們是最著名的S.D公司，這點信譽我們還是有的，這個計劃是有些冒險，但是你們要相信我們高層的良苦用心！你們放心，現在還想要呆在這裏的，合約重新拟定，答應你們的公司也一定會做到，白紙黑字跑不了。不想繼續留下的，合約立即作廢，公司是不會耽誤你們的。”
說完給了理事一個眼神，理事點點頭接過話茬:“所有人明天之前給我答複，逾期将視為自動續約，其他還有什麽問題就來辦公室找我，散會。”
……
咖啡館的包廂一片安靜，明明裏面坐了三個人，卻沒一個人願意開口。
吳影閉着眼，不住的搖頭，“南南，我……”
“恭喜你！”餘笙南截住吳影接下來想說的話，她使勁吸了一下鼻子，忍着酸澀的眼淚不讓它掉下，一副笑眯眯的樣子，“真好，我們吳先生要成為大明星啦，我覺得我們已經成功了呢！”
吳影搖頭，他看着面前笑的勉強的餘笙南，滿眼心疼:“不南南，我……”
“喂老吳，你成名了可別忘了我們啊！咱們可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金繁彬将手搭在吳影的肩頭，阻止了他想說的話。
吳影看着他，金繁彬從來不會是這種表情的，他開心的時候不是這麽笑的，吳影艱難搖頭，“我做不到。”
“你必須這麽做。”金繁彬的眼睛如此認真，堅定又難過，即使眼眶已經濕潤，他還是張着嘴笑眯眯的，“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你必須做下去。”
餘笙南低下頭，她的眼淚再也收不住，一顆一顆掉落在淺藍色的牛仔褲，淺色的牛仔被一滴滴眼淚染成了深藍，她捂住眼睛，嘴巴卻不受控制的嗚咽，聲音越來越大，她的委屈，她的難過，最後全都化進了牛仔褲裏，泣不成聲:“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她明明那麽努力，那麽努力的做了，她那麽拼命，賭上所有的一切，怎麽會這樣？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小餘……”金繁彬用力的抓着餘笙南的手，他了解她此刻的心情，但是現在他們不能哭，他們不能讓吳影有任何的負擔和愧疚。
吳影也緊緊的抱着頭，金繁彬搭在吳影肩頭的手不斷地用力，他必須這麽做，吳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四個人日以繼夜的努力，所有所有的付出，絕對不能白費！
吳影擡起頭，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他剛要開口，餘笙南擦掉了眼淚，她又笑起來，重新望向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不行，我跟小彬還有粥粥的夢想，現在全落在了你的身上，你不可以說放棄的，也不可以說重新開始，更不要覺得難過，錯的從來不是我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你明白嗎？你明白的。”
吳影看着他的女孩，不知所措，他從來不曾像現在這麽迷茫過，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他開不了口，他什麽都做不了。
金繁彬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害怕，繼續走下去就好了。帶着我們的那一份一起，好好的走下去。吳影，軟弱才是罪啊，因為什麽都改變不了。”
吳影猛然擡頭，他看着金繁彬，又看向餘笙南，他們難過的眼神，他們強顏歡笑的笑臉，軟弱才是罪嗎？是，如果有能力，如果有了足夠多的條件，怎麽會對現在發生的情況感到無力呢？無能才是罪啊，無法保護身邊人的罪。
“我知道了。可是你們，你們要怎麽辦？”
金繁彬沉默下來，“我想目前，我們得不出答案。”
餘笙南抹了一把臉，又揚起笑臉:“既然今天不怎麽開心，那我就說一件大喜事開心一下吧。你們知道嗎，粥粥懷孕了！”
“啊？這麽快？”金繁彬立馬接過話茬，盡管眼裏的眼淚還沒消下。
餘笙南興奮的點着頭，“我也沒想到，當時給我說的時候還吓了一跳，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喜事啊，對不對吳先生？”
吳影順從的點頭，“這倒是，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經歷朋友結婚懷孕這種大事，真是又興奮又緊張。”
“诶诶诶！那我們豈不是孩子的幹爸了？”金繁彬興致沖沖的看着餘笙南，餘笙南聳聳肩，邊擦掉臉上未幹的淚痕，“這我倒不清楚，你們問粥粥同不同意了，反正我是幹媽。”
“切！伴娘就是有特權啊。”
“怎樣？誰讓你不是伴娘是伴郎呢，不如你問問新郎？看人家願不願意。”
“我天，新郎上次在醫院見面差點吃了我，還問新郎呢，我是活夠了！”
“那沒辦法咯。”
“诶，孩子幹媽沒良心啊！”
吳影默默的聽着他們的拌嘴，他明白的，他什麽都明白，現在沒有但是可言，他必須走下去，為了餘笙南，為了金繁彬，為了韓粥和一直努力的自己，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無能是罪啊，他連選擇都沒有，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依舊如此。這種痛苦，一個人承載着無數的希望的痛苦，無力改變孤獨的痛苦，只有強大，才有反抗的餘地。
理事獨自在辦公室揉着眉心，今天已經有三十七個人跑到她這裏哭鬧了，統計去留的名單還有一大半的練習生沒有填寫，深嘆一口氣。
她閉上眼，腦海裏不斷回放着沈豐裕對她說的話。
“哈哈哈！我真是太聰明了，現在我們放出去這個計劃，號稱這次完全是從一萬個人裏脫穎而出的那麽一個練習生啊，這可是真正的萬裏挑一啊！十月十號出道，又寓意着十全十美，再加上本來就是公開練習生的吳影的名氣，一出道就大肆宣傳一把！這個大膽的計劃瞬間震撼娛樂圈，賺足了吸引力，到時候公司可是在我的帶領下更上一層樓啊，哼！看誰還敢說我不如那個老頭子！”
“是……可是，其他人怎麽辦？”
“嗯？你以為老板我沒有想到嗎？呵呵，想辦法把這批練習生留住，等到三年後再推出，到時候就號稱是實力與耐力并存的一波團體，每個人都有六年以上的練習經歷，他們渾身充滿了故事，無線虐粉，那群小粉絲很好騙的，就這麽賣一波慘，就把他們套的死死的，到時候公司又能大賺一把！哈哈哈哈哈，小李啊，你說，我怎麽那麽聰明？哈哈哈哈！”
理事閉上眼，她弓着腰，不曾擡起，“是，老板英明。”
“嗯，你下去吧，哦對了，把那個，那個那個誰，那女人給叫上來。”
理事閃了閃眼睛，“是。”
理事擡起頭，打斷了回憶，她起身，向着外面走去，漫無目的的游蕩，卻不知不覺的來到了女生練習室的門口，裏面的燈還亮着。
她垂了垂眸，推門走了進去，“我可以進來嗎？”
屋內的女孩蜷縮着坐在地上，聽到聲音回頭，眼睛裏還有未落的淚珠，似乎看清是她，慌忙站了起來。
“理事。”女孩應該哭的很傷心，講話還帶着濃重的鼻音。
理事的手輕柔的撫上女孩紅腫的眼睛，“已經腫了啊。”
女孩別過頭，又擦了擦眼淚。
她忽然無話，以前做經紀人時，她能巧舌如簧甚至颠倒黑白，以一敵百也不為過，可現在面對女孩失望的眼神，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很恨我吧。”
“這就是公司的計劃嗎？”餘笙南看着她，紅透的眼睛裏滿是失望。
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點頭。
餘笙南紅腫着眼睛，她不可思議的搖頭，“你們怎麽敢？你們怎麽能！這算什麽？噱頭嗎？利用千百個練習生的未來，利用千百個練習生的夢想，為一個練習生鋪路！這是血路啊，是踩着血肉模糊的千百個人骨鋪出來的一條血路啊！你們怎麽能！怎麽能呢？怎麽能……”
理事靜靜的盯着她，任由她失控的怒吼，發洩，最後轉過身，背對着餘笙南的聲音依舊冷漠，“公司自然是為公司的自身利益為主。”
“自身利益？”餘笙南冷笑一聲:“那為什麽是許潇曉？”
理事的背影一頓，擡腳走了出去，門合上的一瞬間，餘笙南聽到了她的答案，“許潇曉比你聰明，也比你沒有底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