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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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分數的那天是6月23日,禮拜五,查分網站上公布的是12:00準時開啓。
遲小墨特意請了假,一早就侯在電腦前,不停的刷新網頁,按照他當年的經驗,雖然是12點準時開啓,但一般來說都會提前,要是卡着點去查,網頁肯定會抽。
杜彬比遲小墨平靜多了,正在廚房裏和着面,準備做包子,還興致勃勃的詢問遲小墨想要那些餡的。
遲小墨哪有這個心情,扯着嗓子胡亂應了半天,最後因為溝通不良索性把筆記本搬來餐廳。
結果一挪位置,網站居然就開了,可以查分了,遲小墨是抖着手輸杜彬的準考證號的,輸完還反複确認了好幾遍,按“确定”鍵之前還特意雙手禱告了一番。
看得杜彬忍不住笑:“我對過答案了,大概幾分心裏有數。”
“分數不是關鍵,關鍵是名次,名次才決定能上什麽學校。”遲小墨說道,閉着眼睛點下了确定鍵。
頁面沒有立刻跳出來,估計是跟遲小墨一樣提前查分的人多,網頁抽了,看着緩沖鍵轉呀轉的,遲小墨的心七上八下的。
杜彬看了直搖頭,洗幹淨手,給遲小墨倒了杯水:“喝一口,緩緩。”
遲小墨心不在此,接的動作都是迷糊,杯當然沒接住,水撒了他一腿,弄得他一面忙手忙腳亂的處理,一面還不忘看電腦屏。
杜彬看着趕緊把遲小墨拉開,并準備處理。
誰知就在這時,頁面刷了出來,738!!!
高分啊!遲小墨一下子跳了起來,正巧跳在了水漬上,哐當一下就滑到了,順帶着把正要處理水漬的杜彬也帶倒了,兩人就這麽齊刷刷摔到了地上。
杜彬直接着地,遲小墨摔到了杜彬身上,他還沒發覺,整個心思都在分數上了,就着摔倒的姿勢猛拍杜彬的胸:“738分啊,是不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吧?快,杜彬,掐我一下。”
杜彬沒舍得掐,只忙着點頭:“是真的,跟我估的分差不多。”
“不是吧,估分也能估得這麽精确?”遲小墨佩服,他當年可是整整估錯了40分,一是考完一課就丢,完全不記得自己寫了什麽答案,二是抱着僥幸心理覺得自己可能填的是正确答案。
“太厲害了。”遲小墨忍不住贊,“就是不知道是第幾名?”
杜彬想提示說分數下面有一串排名碼的,看一下就行,但遲小墨的手機比他的話更先響起。
遲小墨忙掏出來看,是錢老師,那回家長會後,錢老師就要了遲小墨的電話,平時有什麽跟杜彬有關系的事都直接聯系遲小墨。
這會打過來肯定是好事,遲小墨忙接起,還特意摁了免提。
“你可以來放鞭炮了,遲小墨。”錢老師高興的說道。
“啊,第一名啊,市第一?”
“不止呢,全省第一。”
“不是吧!”遲小墨尖叫,都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激動了,再次猛拍杜彬,“快掐我下,我要感覺到痛,痛才真實。”
這一回杜彬沒有立刻出聲,他也沒料到居然會是全省第一。
遲小墨看了,索性先動手,直接掐了杜彬的臉皮:“痛沒痛?痛了換你掐我!”
杜彬回神忙說:“我都感覺到痛了,你一定是痛的,不用掐了。”
遲小墨還是不相信,強要杜彬動手,杜彬只好說:“你……能先讓我起來嗎?”
遲小墨這才發現兩人尴尬的姿勢,忙爬起來,還順手拉了下杜彬,完了又去掏手機,心道自己剛才傻勁,錢老師不會全部聽去了吧?
好在沒有,錢老師已經挂斷了電話,就在報喜的時候已經有不少電話提示音響起,肯定是各種道喜道賀的,她得趕緊接。
不光是錢老師,遲小墨這邊的電話鈴也開始響了,先是單位同辦公室的阿姨,她今天也請假了,也在為女兒查分,狀元什麽的第一時間就會被公布出來,她看到了就過來道賀,還順便發到了微信圈。
這下好了,全單位的都過來祝賀了,單位領導還順帶着告訴遲小墨如果後面幾天要請假的話沒問題。
遲小墨高興得答應了,其實杜彬這件事上他并沒有太大的決定權,但領導好心給假他怎麽可以不領?
單位的一輪過去,下一輪就是朋友圈,林衛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今天居然放棄了睡懶覺,關心起新聞來,一看到狀元是杜彬,就過來道賀了,還是親自登門,順帶着轉發了朋友圈。
這下炸開花了。
什麽你家秀才終于高中了,小娘子可以享福了;什麽小娘子千萬看好你家秀才,不要被皇帝賜婚,招了驸馬之類的。
看得遲小墨直罵:“什麽亂七八糟的?”
杜彬聽着好奇,湊過來看了眼,完了居然還接了句:“糟糠之妻不可棄。”
聽得林衛直捶沙發,遲小墨挑眉看杜彬:“再不去揉包子,面要發過頭了。”
林衛捶得更厲害了:“有你這麽支使狀元爺的嗎?”
“支使?我有支使的嗎?”遲小墨鄙視了林衛一眼,還看向了杜彬:“我有支使了嗎?”
“沒有,我樂意的。”杜彬笑說。
遲小墨一臉得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就被套了進去,等總算回神的時候,林衛已經笑得埋進沙發去了,而罪魁禍首杜彬則立刻去了廚房,乖乖揉面。
氣得遲小墨怒掀沙發枕把林衛挖了出來:“都是群混蛋,這麽好的事就不能讓我高興一回?”說完又将沙發枕摁了回去。
林衛讨饒:“好了,我錯了,好大日子你趕緊的高興吧,別管我。”
“這才對。”遲小墨松手。
林衛從沙發裏爬出來,整了整淩亂的發型,還哼哼的添了句:“小心樂極生悲。”
遲小墨果斷無視了林衛的話,自動将這四個字歸結為林衛的羨慕妒忌恨,然而沒想到第二天就真的生悲了。
杜彬高考狀元的身份不僅引來了不少各類高校的追逐,還有些財大氣粗的商人,一家本土的房産公司為了博人眼球,贈與了杜彬一套143方,小四房的房子,地段還是本市将來的行政中心附近。
這種事在本市并不少見,又賺名聲又宣傳的,私企老板們都樂意做。
杜彬還在考慮到底接不接受的時候,他爹,遲小墨的大伯已經聞風出動了,高調表示他是杜彬的父親,感謝這家房産公司的好意,他接受了。
大伯說這話的時候,正巧是房産公司來學校找班主任錢老師的時候,錢老師忙着學生填報自願,根本沒理會他們。
杜彬則被幾所高考招生的老師圍着,遲小墨陪着他。
這麽一鬧騰,原本喧鬧的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
房産公司的人反應最快,杜彬的父親答應了,那就等于杜彬答應,趕忙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合同,房産贈與協議,形象代言協議之類的,要和遲小墨大伯談。
大伯什麽都沒看就問了一句:“房産證上的名字寫我的嗎?”
“您是杜彬的父親,名字可以寫你,也可以寫你和杜彬。”房産公司的人回答。
“單寫我的,我就簽。”大伯點頭說道,房産公司的也沒多想,也點了頭。
遲小墨怒:“不能簽,杜彬滿十八歲了,具有獨立民事行為能力,狀元是他,要簽也要簽他的,包括所有合同和房産證名字。”
大伯當然不樂意:“我是他爹,簽他跟簽我有區別嗎?”
“大伯,今天是報志願的日子,不要讓我在大庭廣衆之下揭你的醜,我不是要給你面子,為你掩蓋你做的那種不是人的事,我是給杜彬面子,好不容易考了個拿得出的成績,還要被這種事情抹黑。”
“抹黑?我做了什麽叫做抹黑?”大伯瞪了遲小墨一眼,“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不就是又想說我把杜彬趕出家的事?杜彬是我的養子不錯,我把他養這麽大,撫養協議還在,我們沒有斷絕關系,我也沒有把他趕出家門,我只讓他來你家住半年方便他學習。如果不是這麽做,他天天趕着遠路上學,時間都浪費在路上,能不能考上狀元還不一定。”
“你讓他來我家住怎麽是全身家當都帶出來的?生活費一分不給的?人家高三了還在打工,打工的錢還在你手裏,你敢不敢拿出你手裏的那張銀行卡?別否認你手裏沒有卡,告訴你,銀行ATM機的取款記錄保留六個月,調取下就知道取款的人是誰。”遲小墨說着。
他大伯不懂這種竅門,杜彬的銀行卡裏有錢,他也不會一直不取,被遲小墨這麽一說,心就虛,立刻開始罵:“我根本沒拿過什麽銀行卡,就算拿過又怎麽了?我是杜彬的爸爸,爸爸拿兒子的工資卡天經地義的,他那麽小,有了錢會亂花的,我這個當爹當然要幫他管。我不管,難道還輪到你管?你不過是他堂哥,你這麽熱心幹什麽?是不是看到杜彬有房子拿,眼紅了,仗着幫了半年的這點小忙也想要房子?我告訴你,門都沒有,有你這種親戚,我倒八輩子大黴了。”
遲小墨聽着惡心:“有你這種親戚,我才倒八輩子大黴。我有房有車有工作,我幹嘛看上杜彬的房子。”
“幹嘛看不上?房子呢,一套值就一百多萬,能平白多一套,誰不喜歡?”大伯說着還故意問了圍觀的群衆,見群衆紛紛點頭覺得平白來一百萬這種事确實是好事,大伯于是更得意洋洋了,還指着遲小墨聲情并茂的控訴起來,“我這個侄子太不像話了,爹媽死得早,沒管好他,我兒子讀書那麽辛苦,過年的時候我求着他幫忙照看半年,他都不願意。你們看看,我兒子是他堂弟,讀書又好,将來前途無量,他幫一把是有好處的,他還不肯,真是苦死我啊……”
大伯喋喋不休的說着,說到激動處還開始嚎啕大哭,遲小墨初時還能心平氣和的看笑話,可逐漸的他不淡定了。
不明真相的人大都會不知不覺的站在弱者的這一面,他們根本不知道弱者的嘴臉有多可惡,看到弱者哭訴就認同弱者,于是現場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遲小墨投出藐視責問的目光。遲小墨開始辯解,但辯解是很蒼白無力的,大家在看到事情的一瞬間就已經為事情定性了。
遲小墨很不爽,但無能為力,讓他最不爽的還不是他大伯的态度,而是杜彬的态度,又一次,他和杜彬站在大伯的對立面時,杜彬選擇了沉默。
遲小墨知道情難斷是人之常情,可都這樣了,這種情還是不斷,還是任由他一個人扛,太讓他失望和傷心。
遲小墨開始放棄辯白,低頭沉默以對,心情從不爽變為沮喪,甚至是後悔。
忽然,他感覺到有人站到他面前,為他擋去了衆人投來的目光,遲小墨奇怪擡頭,是杜彬?!
“爸,你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我已經溝通過了,房子的産權歸暫時我所有,其餘事情等報完志願之後再談。爸,如果你想要這套房的話,我們也押後再談。”杜彬平靜說道。
大伯怒了,他可以誣陷遲小墨,但無法誣陷杜彬,因為他作的惡,杜彬最有發言權,只要杜彬開口說他是被大伯趕出家門的,大伯之前說的話就全部作廢了。
“混賬小子!”大伯怒喝,然後轉頭對房産公司的人說,“你們別聽他的,一個小孩子能知道什麽?”
然而就在這時,房産公司的人接到了一通電話,一番交談之後,那人微笑的對杜彬道:“杜彬同學,我們老板打來電話,房子及相關事宜今後我們都只跟你一個人談。”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大伯驚呆了,呆完還急切的說,“我是他父親,你們怎麽可以越過我?我要告你們。”
“這位先生,你可以通過法律途徑來和我們協商,但是請先想明白一件事:我們贈與杜彬這套房是為了企業形象考慮,如果贈與之後沒有可能為我們企業帶來正面的形象提升,我們可以考慮放棄贈與。”房産公司的人微笑的說着。
這下大伯傻了,如果房子沒了,他還鬧騰什麽?便一個勁的開始說好話。
這麽一來,圍觀的群衆也大都看清楚真相了,開始不再同情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