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夏挽情來到糧油鋪,看到二黑正帶着夥計在院子裏曬桂花,滿院的桂花鋪了一地,一旁的架子上也擺滿了剛摘下來的鮮桂花,夏挽情深吸一口氣,一個想法湧上心頭。

“長雲,你去選一些曬好的桂花,再去我的書房拿一盒茉莉花茶,到廚房來找我。”

長雲帶着小罐桂花和花茶走進廚房的時候,聞到一陣酒香,走近一看,夏挽情正在爐竈邊扇着風,瓦罐裏是熱氣騰騰的酒釀醪糟。

“小娘子這是想吃酒釀桂花湯圓了嗎?”

夏挽情接過桂花放在一旁,指着旁邊另外的兩個爐竈說道:“你去再起兩個竈,分別煮一壺熱水,準備泡茉莉花茶,另一壺裝滿牛奶,放在竈上用小火煨着。”然後将順手将桂花倒進醪糟裏,用勺子輕輕攪拌。

不一會兒,一碗溫熱的牛奶、一壺泡好的茉莉花茶和一小碗熱氣騰騰的桂花醪糟就放在了夏挽情面前,在長雲和店裏夥計滿臉疑惑的注視之下,夏挽情拿來一個三彩把杯,舀了兩勺桂花醪糟進去,又倒了半碗牛奶,再用茉莉花茶将整個杯子填滿,用銀勺輕輕攪拌,一股濃郁的奶香混着茶香撲面而來。

接着夏挽情讓長雲找來幾個巴掌大小的茶杯,将攪拌均勻的奶茶分裝進杯子裏,端給面前的衆人一一品嘗。

絲滑的奶香夾雜清新的茉莉花香,酒釀醪糟填補了入口的飽滿和緊實之感,桂花的味道因為久煮的緣故有些淡,卻也隐隐可聞,衆人小小一口,一飲而盡,皆露出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酒釀加茶,真是新鮮的吃法。”

“掌櫃做的這個茶,又香又濃,喝進肚子暖乎乎的。”

夏挽情自己嘗了嘗,覺得桂花的味道不夠濃,問長雲能不能做成桂花醬。

晚上,陸拾弋又在賬房忙碌到深夜,阿玖翻窗進來,看陸拾弋頭也不擡,癟了癟嘴,坐到桌子邊,拿起桌上的橘子剝着吃起來。

“嗯?什麽味兒?”

阿玖聞着一股淡淡的奶味和茶味,走到陸拾弋的書桌旁,看見一杯奶白色的茶碗裏漂着幾朵桂花,伸手去端,被陸拾弋一個筆杆子打了手。

“這個不行。”

“嘁。”阿玖坐回凳子上,翹起二郎腿。

“少主深夜召見屬下,不知有何吩咐啊?”

“沈豫。”

“沒查到。”

陸拾弋擡頭看向阿玖,面無表情的神色讓阿玖剛翹起來的二郎腿又放下了。

“咳,這才一晚上的功夫,阿柒在史館裏頭把豫州前幾十年的檔案都翻冒煙了也沒找着沈豫的去向,剩下的,還得等去豫州當地的兄弟查了回來報告再說啦,再快也要個十來天。”

陸拾弋将賬本合上,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我要陪掌櫃的去一趟江南,期間有任何消息,你飛鴿傳書給我。我南下的路線會提前給你。”

“喲,”阿玖湊過來,一臉看好戲的模樣,“這次要跟你們家小娘子出遠門啊。”

“嗯。”那句“你們家小娘子”讓陸拾弋心情轉好。

“稀奇稀奇,說起來她最近在長安城可算是紅人,多少富家小姐争相模仿她的穿着打扮。

據說她店裏的珠寶好多都銷售一空,在黑市裏有市無價,暢銷得很呢。

诶,走,難得清閑兩天,喝酒去。”

“不去,”陸拾弋收拾完,打開房門,示意阿玖趕緊走,“掌櫃的讓我這兩天少出去晃悠,你走吧。”

“嘁。小娘子、小娘子,就知道小娘子……哎喲!”

陸拾弋一腳踢在阿玖屁股上,将阿玖趕了出去。

第二天,路過夏氏糧油鋪的人們,看見隔壁的一間空置的鋪子被一塊巨大的麻布遮住,麻布上寫着“夏氏糖水鋪即将開業,秋冬暖飲:酒釀桂花奶茶,每天三十碗,可移步到一旁的夏氏糧油行免費試吃”的字樣,紛紛轉頭到糧油行裏領一小碗奶茶吃吃,若是餓了,還可以在奶茶裏加幾勺熱熱的糯米飯,往來的客人一個個吃得沉醉其中。

啓程下江南這天,夏挽情走出府門,見陸拾弋已經和車夫坐在一起等候,便帶着長雲上了馬車。

夏挽情鑽進馬車的一瞬間,又回過頭來問車夫:“你會武功嗎?”

車夫一滴汗從額頭滑落:“不……不會。”

夏挽情一拍車夫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陸拾弋:“沒事兒,他會,遇到危險讓他保護你。”

陸拾弋:“……”

出了城,平滑好走的官道變成了崎岖的山路,已經坐了一個多時辰的夏挽情第一次感覺馬車果然還是比轎車難坐多了,上下颠簸的時候她連茶水都端不穩,稀裏呼嚕喝了一臉。

“看來下一步的商機是發明安全帶了。”

“小娘子說什麽?”

“沒事。”

夏挽情把水壺遞給長雲,坐到窗邊,掀開簾子望向外面。

他們的馬車正在途徑一個竹林,兩旁參天的毛竹高聳入雲,蒼翠挺拔,每根竹子都有碗口粗,夏挽情向地上看去,想瞧瞧有沒有竹筍。

“十一,咱們要不要掰點竹筍待會兒做飯吃?”

“小娘子餓了嗎?驿站就快到了。”

“啊?我以為到江南之前都是野外生存,還等着看你下河撈魚呢。”

陸拾弋、車夫、長雲:“……”

原來這個時期,城池之間為了往來貿易,已經為過往的商隊和行人每隔一段距離都修建了官家驿站,可供路過的人馬休息吃茶,睡上一覺。他們在黃昏時分到達了商洛城外的驿站,預計明天一早啓程,中午就可以到達商洛城。

竹林深深,寒風吹得竹葉嘩嘩作響,夏挽情披着厚厚的毛毯,坐在驿站門口的火堆前。陸拾弋走過來,看着火光照在夏挽情臉上,她半垂着雙眼,長長的睫毛時不時微微扇動一下,整個人顯得沉靜又溫柔。陸拾弋也在一旁坐下,望着竹林深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夏挽情眼裏是攢動的火苗,讓她想起了父親去世的那一晚,她頭上戴着白色的粗布,臉上是未幹的淚痕,也是坐在這樣一個火堆前面。

母親早已是哭得暈過去了好幾次,身邊的親人攙扶着她,她一面不停地哭訴着自己将來的生活會如何艱難,一面用手指着火旁的自己,說還拖着這個拖油瓶女兒不知将來該靠什麽過日子雲雲,親戚們安慰她,女兒再養幾年,嫁出去了就可以和夫家一起幫襯着照顧她了,讓她少操些心。

那時才上高中的黃豆豆已經對這些莫名的期盼失去了反駁的欲望,只任由他們說着,她坐在火旁,宛如坐在火裏,将自己的未來扔進火裏一同燒了,她閉上眼睛,希望這火能燒得更旺,更燙。

回過神,她攏了攏身上的毯子。看向陸拾弋。

“再坐過來一些,這邊暖和。”

陸拾弋聞言,又挪過來一些,夏挽情直接坐到他身邊,将長長毛毯的一截蓋在他腿上,同他一起望向竹林。

“十一,你小時候可曾聽過父母給你唱歌,哄你睡覺嗎?”

聽到“父母”兩個字,陸拾弋的臉色有些失落,他的眼睛看向腿上的毛毯,搖了搖頭。

“不曾聽過。”

“我小時候愛聽外婆講鬼故事,聽完晚上就睡不着。

有一次過中秋,外婆給我講了‘鬼耍龍燈’的故事,我晚上又吓得睡不着,後來我父親回來了,看見母親還在我房間裏責備我不關燈……就是不熄燈,就招手讓母親回房,他坐在我的床邊,給我唱了這首兒歌。”

整個驿站外此刻只剩下夏挽情和陸拾弋,她右手在膝蓋上輕輕打拍子,輕聲哼唱起來。

“睡吧寶貝,閉上你的小眼睛,聽着音樂,放松你的身體。

夢想就在你的眼前,晚安,晚安,好夢不停。”

“晚安?”

“就是祝願你晚上能睡得安穩的意思。”

陸拾弋對上夏挽情的目光,思忖良久,開了口。

“小娘子知道,你現在所說的舊事,與我和王夫人所知道的,并不一致,對嗎?”

“我知道啊,你也不單單只是夏挽情從小認識的那個老管家的養子,不是嗎?”

夏挽情言之鑿鑿,目光敏銳果敢,面對陸拾弋的質問絲毫沒有要撒謊的意思,其內心的強大和情緒的穩定,令人乍舌。

陸拾弋還是收回了目光,淺淺一笑。

“小娘子這麽信任我?”

“因為我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這些都不能光靠我一個人去實現。”

陸拾弋嘴角勾起一個譏笑。

“小娘子的理想不是願得……”

剛說了兩個字,陸拾弋就後悔了。

夏挽情長長的“哦”了一聲,伸出食指在陸拾弋面前晃。

“那晚使暗器打趴小偷的果然是你!”說着又湊近一些,想看他窘迫的臉。“就這麽緊張我?”

陸拾弋又羞又囧,別過臉不理她。

夏挽情又收回目光,看着火堆:“這火燒得多旺啊。”

“嗯。”

“多适合烤一條魚啊。”

“……小娘子還是想讓我去河裏撈魚嗎?”

“我想看你脫了上衣,是不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樣精壯。”

“……小娘子從前也這樣語出驚人,且不害臊嗎?”

“臊是誰,我為什麽要害他?诶你別走啊,我一個人害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