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離除夕還有半月,夏氏的商鋪裏人頭攢動,珠寶行裏給新婦置辦首飾的,買新上的鴨絨冬被的,幾個老夥計帶着新來的小厮竄上竄下,取貨結賬,忙得不可開交。

一個夫人湊過來,四下看了一圈,沒見着蘇檀兒。

“诶,你們掌櫃呢?上次她給我搭配的耳铛和項鏈特別合适,我家老爺見了贊不絕口,這回我要去跟太常卿家的夫人們吃飯,可得好好再配一身首飾。”

夥計連連道歉,賠笑說蘇掌櫃今日剛到鋪子就被夏掌櫃拽走了,說是要帶她出去幾日。

陸拾弋一夜未眠,睜着眼睛看着天色亮起來,待洗漱完走出來,見夏挽情的房門緊閉,丫鬟長雲也不見蹤影,眼底落寞孤寂之色躍然臉上。

他走到夏府正廳,見王夫人一人坐在前廳用膳,在一旁踱步再三,鼓起勇氣走上前去。

“她一大早說是約了袁家二小姐和蘇掌櫃,要出去賞雪游玩幾天,火急火燎的就出門了。”

“可有說去處?”

“翠華山。”

陸拾弋剛想再說什麽,被身後走進來的許二叔打斷。

“夏掌櫃起了嗎?有兩批貨沒有按時送來,訂貨商現在正在鋪子裏鬧呢。”

陸拾弋只能輕嘆一口氣:“我随你去。”

長安城外,一輛獨轅馬車疾馳在路上,馬車通體黑漆,刻金色雙鳳,車上将擋風的幕簾換成了可以上閘的小門,使得擋風性更強,夏挽情帶着蘇檀兒,在袁府接走了如今出入自由的袁卓瑩,三人相擁而坐,往翠華山下的天池來。

早在夏挽情初到這裏時,就聽店裏客人說起過翠華山的天池,如今正好呼朋喚友,惬意行之。

“就為這麽點事兒把我叫出來,夏姐姐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蘇檀兒倒不這麽認為:“當着姑娘家的面,說之前的親吻不叫親吻,只為救命,好像是說姑娘家倒貼一樣,不妥不妥。不管陸郎君是否失言,這氣都生得。”

“不提他了,到了天池,咱們鑿冰垂釣,喝酒賞雪,痛痛快快玩上幾天才是正經事。”

夏挽情痛快了,陸拾弋犯上了愁。腦子裏全是她生氣的模樣,又抽不開身,只得拜托阿玖上山一趟,至少确認她是否安全。

“啊,你又怎麽招惹到你家小娘子了?”

陸拾弋愁上心頭,不知如何度過這一關,只能将事情原委簡單說來。

“诶,這反應确實古怪,看來上次,小娘子确實在門外偷聽到了。”

陸拾弋心頭一驚,一把抓住阿玖的衣領,眼神淩厲。

“什麽偷聽?你先前怎麽不說?”

阿玖看陸拾弋臉色凝重,也不敢再胡鬧,把之前逮到夏挽情在管家門口,神色異常的事兒一五一十都說了。

陸拾弋愣神片刻,松開阿玖的衣領,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回來再跟你算賬!”

夏挽情三人白天在天池旁飲茶,就着火爐烤地瓜吃,晚上下了鵝毛大雪,就将茶桌搬回客棧,在二樓的房間裏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蘇檀兒将她這些年見過的聊過的奇人異士一一說來,繪聲繪色,逗得夏挽情和袁卓瑩在椅子上笑得東倒西歪。

寒天白雪中,一匹雪白的駿馬在黑夜的山路上狂奔,陸拾弋黑衣黑袍,臉色鐵青,好幾次被飄雪迷了眼睛。終于看見不遠處挂着的紅色燈籠,将夜色照亮。

夏挽情三人正在談笑,只聽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三人推開內窗,朝樓下望去,見一高瘦黑袍男子翻身下馬,一摘兜帽,不是陸拾弋又是誰?

袁卓瑩和蘇檀兒不約而同的看向夏挽情,見她佯裝鎮定,伸手準備關窗的好笑模樣,輕笑出聲,蘇檀兒朝陸拾弋一揮手:“陸郎君,上面。”

說完,牽着袁卓瑩走出房間,和陸拾弋擦肩而過時,略一點頭致意,朝三樓的客房走去。

陸拾弋風塵仆仆,頭發衣衫都有些散亂,夏挽情看着他臉上的黑眼圈,怎麽也提不起脾氣來趕他走,只能站起來,拿起一個新的酒杯,給他倒了杯酒,陸拾弋遲疑片刻,走過來在暖爐前坐下。

“今日鋪子裏忙嗎?”

陸拾弋點點頭,又搖搖頭。

“既然忙就在店裏待着,過來找我做什麽?我在這裏很安全。”

“十一來道歉。”

夏挽情看向一旁的屏風,上面繡的仙鶴成雙而飛,仙姿翎然。她不想聽他說這句,于是悶在一旁不出聲。

陸拾弋一路而來,只想着快點見到她,現在她就在眼前,他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我不該在你生辰這天惹你生氣的。”

“……”

“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十一都聽你的。”

“……”

“十一說謊了。”

夏挽情突然看向他,神色有些別扭。

“你哪裏說謊了?”

陸拾弋深情的看着夏挽情,潑墨的眸子裏似有漫天星辰突然亮起,他喉結輕動,鄭重開口。

“自從那次在湖邊救了你,十一就再也沒辦法把你當作妹妹,那日被阿玖打趣,十一羞于承認,情急之下才撒了謊,不想被你當真聽去,是十一不對。”

說完,陸拾弋眼神更加熱烈地看向面前人,等待她的回應。窗外一陣疾風刮過,将陸拾弋撲了個滿懷,他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夏挽情從不曾想過,陸拾弋這個悶葫蘆能有這麽坦率的一天,正滿心滿懷都是感動和開心,聽他打了噴嚏才反應過來,見他衣衫被雪水打濕,趕緊走過去,将暖烘烘的手爐塞進他懷裏,再直起身子,越過他的肩頭去關窗,随後,直接坐在了他身邊。

“那……那個“救命”的吻,還算吻嗎?”

問完,夏挽情的臉紅到了耳根,陸拾弋的臉色也略微回暖,微微泛紅。

他搖搖頭,在夏挽情剛要說話時,傾身上前,在夏挽情的額頭輕輕印下一吻,這個吻帶着些許留戀,他的唇在夏挽情的皮膚上停留片刻,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陸拾弋的眼裏是倒影的燭火,流光婉轉,好似要将夏挽情整個包圍起來。

“這個才算。”

還沒等陸拾弋看清夏挽情的反應,他的唇就被夏挽情吻住。

陸拾弋瞪大了雙眼,看着眼前人美目緊閉,睫毛輕顫,柔軟的嘴唇上滿是梅子酒的味道。

暖爐裏的烤地瓜又燒糊了,在爐子裏發出噼啪的聲響,一樓看店的夥計趴在櫃臺上,發出輕微的鼾聲。

客棧外依舊是酣暢淋漓地下着鵝毛大雪,卻絲毫不影響客棧裏的兩人,獨享着美好的冬夜。

夏挽情害羞極了,一直閉着眼睛不敢看他,覆在他唇上也不敢動,只感覺到陸拾弋的嘴唇一如既往的微微發涼,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禁将他的衣衫抓的更緊。

等到實在憋不住氣,夏挽情才将陸拾弋放開,見他此刻的臉已經跟自己一般紅,噗呲一聲,笑了。

“這個才算。”

見陸拾弋愣了神,臉色卻好,方知他此刻是歡喜的。正欲在說些什麽時,門上突然多了幾個聲響,随後蘇檀兒和袁卓瑩一個趔趄,破門而入,險些摔倒。

“啊……”蘇檀兒讪讪起身,快步走到爐子旁,用鉗子夾起一個烤地瓜,用手帕包好,“我是來拿烤好的地瓜的。這就走,這就走。”

“可是它已經糊了啊。”

夏挽情看着逃走的兩人,和陸拾弋相視一笑。

“天色不早了,掌櫃早些休息,十一送你回房。”

夏挽情點點頭,走到房間門口,又轉過來把手遞給陸拾弋:“就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了嗎?”

陸拾弋抓住她的手,雙手緊緊的裹在掌心裏。

“今日來到這,是十一此生做過最正确的決定。”

阿玖第二天來到陸拾弋的房間裏,坐了半天也沒等到人,正心上忐忑,不安踱步,忽的聽見一聲悠長的哨子聲,這是阿柒的信號,他一躍而起上了屋頂,緊接着第二聲哨子響起,他辨別片刻,朝南邊而去。

直至第四聲哨響,阿玖總算看到了隐藏暗巷中的阿柒正朝他揮手,他做出噤聲的手勢,躲過路邊的商販,來到他身側。

“何事?”

“崔力不知道今怎什麽了,一改往日的縮頭烏龜,帶着仆人和護衛,還加上他兒子跑到這個典當鋪子裏來,進去好一會兒了。”

“看來是要典當或者存取什麽重要的東西。”

過了大約三刻鐘,崔力左手牽着十歲左右的兒子,右手将一個小小的木匣緊緊拽在手裏置于胸前,朝四周觀望幾眼,一拽兒子的手出了典當鋪。

正是殺人取貨的好時機,奈何現在青天白日,正值中午,阿玖和阿柒只能一路尾随,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拐角,兩人眼神交換,蒙上面紗沖了上去。

街上為數不多的行人見有蒙面人拔了劍,紛紛吓得尖叫而逃。

阿柒從掌心裏吹起一股毒煙,最先上前的幾個護衛躲閃不及,立刻捂住雙眼哀嚎,阿柒踹開幾人,又拔出劍與阿玖一起沖向崔力,崔力将兒子護在身後,抵擋之間摔倒在地,抱着兒子四處逃竄。

阿玖解決完護衛,見仆人早已不見了蹤影,,他輕笑一聲,提起劍緩緩走向崔力。

“住手!”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兵器與護甲碰撞的聲音,阿玖轉頭看去,沒想到官兵來的如此之快。

他向阿柒點頭示意,一劍刺穿了崔力的胸膛,然後拿起他懷裏的木匣,竄上房頂,阿柒看了一眼崔力身後瑟瑟發抖的男孩,跟着也跳了上去,和阿玖一起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