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夜深人靜的大都督府,突然被一聲重物敲擊的聲響打破了寧靜,跪在地上的侍衛捂着鮮血淋漓的額頭,腳邊不遠處是一個帶血的墨硯。

郭譯深吸一口氣,将雙手背在身後。

“你可看清楚了?”

“回都督,看清楚了,确實是安親王的手下調走了檔案。”

郭譯眼神暴怒,極力想要壓住內心的怒火。沒想到林逸的餘黨居然找到了安親王這個鐵面王爺做靠山,已經開始調查他們三人當年與林家在朝堂上的牽扯。

他的眼神落回書桌,拉開抽屜,将裏面的書信取出來。

那是當年他寫給沈豫,要他實行計劃的催命符,事情結束以後他曾看着沈豫全部燒掉,沒想到這一封卻是個漏網之魚,被崔力層層密封,存進典當鋪,如今又拿它來威脅自己出面。

“崔力……”

郭譯叫侍衛站起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叫侍衛出去。

崔力重傷初愈,每日只能清醒幾個時辰,坐在床上看看書,鬥鬥蛐蛐。他叫仆人每日将窗戶開着,他要看着窗外的梧桐樹。

蘇醒吧,長葉吧,他每日默默念叨着,好像是在說梧桐,又好像是說他自己。

這日深夜,他在睡夢中聽到開窗的聲音,驚醒過來剛要叫喊,一把明晃晃的刀從他眼前一閃而過,幾乎要晃瞎他的眼睛,緊接着脖子上傳來劇痛,他再想發聲已是不能。

殺手見崔力捂着脖子,用盡全力爬到床邊,一翻身掉了下去,也不急着離開,而且取下床頭的油燈,将油盡數傾倒在木桌上,擦燃一根火柴,将桌布點燃,翻窗離開。

不消片刻,屋內火光沖天,聞煙趕來的仆人丫鬟們持着水桶水盆,一邊叫嚷一邊取水,可是如今正值旱災,府裏哪來這麽多水,無助的夫人們只好跌坐在地上,眼睜睜看着火勢繼續蔓延。

崔力聽着哭喊聲,叫嚷聲,已經提不起精神再向門口爬了。他擡起頭,趁火勢還沒蔓延到窗口,他在明如白晝的火光之中,瞧見梧桐樹的枝幹上,似乎有一抹清脆的綠芽。

應該不久後就會長出新葉了吧,真好,至少他和梧桐之間,有一個熬過這個冬天了。

崔力這樣想着,慢慢閉上了眼睛。

崔府夜裏莫名走水,崔大人死在房內一事很快傳到阿柒耳朵裏,原本這幾日阿玖跟着夏府一行人在城外施粥,聽阿柒說起就立刻趕來告訴陸拾弋。

夏挽情聽到走水一詞,難以想象崔力被活活燒死這個死法有多麽殘忍,忍不住害怕的抓住了陸拾弋的袖子。

“會是誰做的呢?還有誰跟他結怨嗎?”

“這種狗官,仇人肯定不止我們一家,不過能做到這種地步,應該只有郭譯。”

夏挽情不明白:“他們不是同盟嗎?”

陸拾弋冷笑一聲,眼神裏是少有的快意。

“崔力上次的反常舉動,和他放在兒子身上的東西,說不定就是在逼郭譯出面。父親死後我就一直在想,郭譯為何會主動浮出水面,想要将我們趕盡殺絕。現在看來,應該是同盟反目,被黑吃黑了。”

說完,陸拾弋轉身朝阿玖說道:“你這幾日不用跟來,好好盯着都督府,王爺這邊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王爺快回來了嗎?”

“嗯,”陸拾弋從書房裏拿出一本冊子,翻到其中一頁遞給阿玖,“我在十六年前的江南紀事要文裏,找到了崔力和沈豫曾在一起共事兩年,一起督辦了不少朝廷派發下來的工程,已經飛鴿傳書給王爺,他也在江南拿到了具體的案件記錄,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行,那我先走了。”

“不吃個飯再走嗎?”

阿玖一癟嘴:“白粥稀飯的沒意思,走了。”

“今天有幹筍炖雞哦。”

“那行,嘿嘿,”阿玖邁出去的步子又收回來,“今天為啥吃什麽好?明天要下雨了嗎?”

夏挽情看了一眼陸拾弋,忍不住莞爾。

“紅紅病愈,娘親專門炖給她補身體的,你可不準吃太多。”

“哎哎,那是自然。”

深夜,一支裝有捕網的弓弩從樹頂伸出來,“砰”的一聲,将天上一只雪白的信鴿網住,掉落到地上。暗衛拿着鴿子回到都督府,交到郭譯手裏。

郭譯接過信鴿,見鴿子翅膀上有兩片掉落的羽毛,擡腿又給了地上的暗衛一腳。

“廢物!我不是說了絕不可以傷到鴿子,以免被人看出異樣嗎?”

暗衛極力忍住疼痛,跪在地上求饒。

郭譯取下鴿子腿上的紙條,看完之後又放了回去,将鴿子小心翼翼的遞給暗衛。

“盡快趕回原地放飛,路上喂點吃食。”

“是。”

待暗衛都離開,郭譯叫來侍衛,密密麻麻跪滿了前廳。

“記住,三日後,羅剎寺外,務必将安親王和他身邊的人全部殺掉!漏一個我要你們所有人的命來補!”

“是!”

吃過晚飯,陸拾弋見王爺說好的飛鴿傳書遲遲不到,以為是在路上耽誤了,也沒在意。

過了子時,一個偷摸出去喝酒的下人從後院回來,正看見一個信鴿飛進院子,落在陸拾弋的房門前踱步,就将鴿子一把捉住,取下腿上的字條。

哪知一不留神,鴿子掙脫開就像飛走,仆人趕緊将紙條揣在懷裏去撲鴿子。

那鴿子受了驚吓,本就不喜生人接近,仆人粗魯的舉動過更是惹得它四處撲騰,一不小心掉進了池塘裏,在水裏撲騰,動靜極大。

仆人大驚,趕忙去找網兜,等将鴿子撈起來的時候,它已完全不動了。

這仆人自知闖禍,幹脆挖個坑将鴿子埋了,心想等有機會再挖出來吃,就收拾好東西,從後院離開了。

王爺的信到了第三天也沒來,陸拾弋有些心不在焉,夏挽情看出他的樣子,以為他是這幾日累着了,擡手接過勺子,讓他去後面歇一歇。

陸拾弋回到棚子裏,接過仆人端來的淘米水。

“白天我不在府上的時候,你可有見過鴿子飛過?”

仆人這才想起三天前,自己弄死的那只信鴿可能是陸拾弋的,吓得哆嗦起來。

“沒……沒有。”

陸拾弋将碗裏的水喝幹,不在意的擦了擦嘴。

“沒有就沒有,你緊張什麽?”

“小的、小的确實沒有見過。”說着退後兩步,轉身就走。

“站住。”

陸拾弋站起來,走到仆人背後。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仆人雙腿發抖,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掏出紙條遞給陸拾弋。

陸拾弋強忍住憤怒,接過字條展開來,上寫道:

三天後正午三刻,城外羅剎寺有要事相商。

正是李懷安的字跡。

陸拾弋一把抓住仆人的衣領,眼裏似有火光一般。

“這紙條是什麽時候送來的?”

“大概是三天前的子時……小的不是故意藏起來的,是那鴿子掉進水裏淹死了,我埋完鴿子就把紙條這事兒忘了……陸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

三天前?那今天不就是邀約的日子?

陸拾弋一腳踢開仆人走出棚外,見天色已經将近巳時三刻,日頭高照,他來不及思索,牽過近前的馬翻身坐了上去,一夾馬腹,朝羅剎寺狂奔而去。

李懷安在羅剎寺一直等到未時,都沒見陸拾弋等人到來,他站起身,揮揮手讓阿宿去準備馬車。

“王爺不再等等了嗎?”

“不等了,咱們放出去的信鴿這幾日不知被射殺了多少,估計是被難民吃了也未可知,說不定陸先生根本就沒有收到信。

走吧。”

說完正欲轉身,卻聽得寺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随後陸拾弋推開了寺廟的大門。

“陸某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李懷安擡手将陸拾弋扶起。

“無妨,我約你來此處,是因為這座廟與我們正在調查之事有關。”

陸拾弋随即擡眼望去,這座廟裏供奉着十二天之一的守護神,十羅剎女菩薩,她身披甲胄,手持彎刀,座下是一只通體雪白的雄獅。

“大多數寺廟供奉都是觀世音、佛祖和其他神佛,供奉十羅剎女的,倒是第一次見。”

李懷安來到佛像前,單手負立,眼中是淡淡的諷刺。

“羅剎其實是佛教中,惡鬼的名字,他專食人肉,可上天入地,行走速度非常人可比。男羅剎樣貌極醜,女羅剎則妖豔動人,遇之則喪,鮮有生者。”

說完,李懷安轉過身,看着陸拾弋,目光如炬。

“所以這座羅剎寺,可以說是善與惡并存的寺廟。而這座寺廟,正是由崔力和沈豫上書皇帝,為紀念十六年前的某一件事而出資建造的。”

陸拾弋眉頭一皺。

“何事?”

李懷安正欲開口,寺廟的大門卻重新被一群人推開,原本守在門外的阿宿被扔了進來,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來者何人?”

蒙面人并不回答,躍過阿宿就朝李懷安撲過來,陸拾弋立即拔出佩劍,與蒙面人打起來。

他身後越來越多的蒙面人從大門裏、高牆上進了寺廟,李懷安也撿起阿宿的刀,被迫和蒙面人打在一起。

“怎麽會有這麽多人?”

李懷安一改往日的沉穩,眉宇間多了一絲擔憂。

“怕是中了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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