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撿了一只人

撿了一只人

五月末的西西裏島炎熱幹燥，即便擁有漫長的海岸線，也無法消弭島內一波接一波的熱浪。

和歡喜地換上清涼泳裝曬日光浴的人類不同，我們貓除了通過大把掉毛來散熱，只能選擇晝伏夜出避開這灼熱的白晝。

當然，有些被人類豢養的貓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可以生活在名為空調屋的房間裏，十分惬意。

“真想進去啊。”

奶牛貓渴望地注視着面包店裏的風扇，滿臉羨慕。“妮可你剛來這不久，不知道這東西的神奇，我願意為了風扇被露西抱走。”

“露西已經有三只貓了。”我不得不提醒她面包店的女主人上個月剛買了三只英短崽。

“作為貓，你得有貓咪的尊嚴。”我不知道這群同類怎麽回事，一個個都想被人養。

“如何有尊嚴例如”

奶牛貓也認真臉虛心請教，胡須都翹了起來。

“嗯，例如……”我想起了照看小宇智波們的忍貓，一臉嚴肅。

“例如，我們養只人。”

誰說這世間只能人養貓，不能貓養人？

貓生無邊無際，總得找點消遣。

于是，在一個寧靜的夜裏，我意外碰上了中意的人類——太宰治。

那天我正在喝水，河流上游忽然飄來一坨不明生物，我嫌棄地推了推他，不經意間對上了這個生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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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寶石一樣的鳶色，水潤明亮，卻沒有絲毫情緒，空洞仿若死物，讓貓為之惋惜。

難以想象這晦暗空寂的雙眼來自一個人類幼崽。

我們對視了良久，他不眨眼我也不眨眼，直到我眼睛開始瞪得發痛時，他才先對我眨了眨眼。

這個時候，他的身上才有了點活氣。

他柔順的棕黑發飄在水面上，随着水波紋晃動，嘴巴微張，大大小小的水泡呼嚕呼嚕立刻冒出了水面，緊接着整個人沉往了更幽深的水底。

！？

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就跳了下去用嘴叼住領子把他從水裏拖上來了。

剛拽上來，我就回憶着人類搶救的樣子在他胸前瘋狂地蹦跳。

一直蹦到肉墊都有些發麻，他才忽然一個坐起像噴泉一樣噴出了大量的水，接着又昏死過去。

我立馬确認了下他還有呼吸，這才放下心，不然貓真的以為自己剛才跳斷了他的肋骨。

不過，假使真的跳斷這個人類的肋骨，我也會負責地給他做後續救治。雖然本貓丢失了很多記憶，但依舊神通廣大。

所謂好貓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在檢查其他外傷的時候，我的爪子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額頭，一瞬間，渾身上下因壓制惡意而煩躁的精神都鎮靜了下來，神清氣爽，就好像有冰冰涼涼的風在吹拂我的神經。

眼睛長得好看，人摸着還怪舒服的。

這時，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也從我腳下軟軟的皮膚下傳進了耳朵，終于解釋了他還未醒的原因。

喔——

餓暈了。

帶他回家吧。

在西西裏流浪的日子裏，我給自己整了個小窩棚當落腳之地，臨走前，我充滿憐愛地把撿來的衣服和本貓自制的鹹魚往這個孩子身上蓋去，然後才放心地離開了小窩。

為了新撿到的寵物，我需要找點食物。

“快走快走，別靠近那只黑貓！”

覓食的路上，一個女人阻止了她的孩子走向我，那孩子怯生生地伸回了手，被匆匆帶走。

“最近剛來的那只黑貓可有點邪門。”旁邊一個佝偻着身子的男人見了我也躲得遠遠的，還不忘對旁邊同伴大聲提醒。

“會倒黴的！”

而我并不在意這些。

只是一門心思地去找我的儲備糧基地。

身為貓又，我生來就會自動吸收來源于人的惡意，一旦不控制情緒重則就會讓精神脆弱的人陷入沮喪或癫狂之中，輕則日常倒點小黴，喝水嗆到，走路摔倒，因此視為災厄的化身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

習慣就好。

在經歷了被不明所以的群衆驅趕等一系列困難後，我終于到達了小巷不遠處的城堡下的一個貓洞。

帶着我的仆人上貢的貓餅幹回來時，已是次日淩晨，那個可憐的家夥看樣子早醒了。

他正小心翼翼地把我的鹹魚從身上拉開，看見我來了，手上動作一頓，然後默默地收攏破衣服。

我優雅地蹲坐在他的面前，舔了舔爪子，将身後的一大包餅幹推給了他。

“喵！”

“貓……餅幹？”

他猶豫着接過來掏出了一塊餅幹，端詳了一會兒，興致盎然，卻又露出了糾結的神色。

感興趣還不吃。

莫非是害怕不安全？

我戳了一串餅幹在爪尖兒，當着他的面一口一口全吃了，又安靜地看他。

他還是不動。

真墨跡。

一向沒什麽耐心的我後撤一步，以小行星撞地球的沖勢撞向了他。他猝不及防被我撞歪了身體，那貓餅幹也沒拿穩，就要跌落到地上的時候，我眼急爪快一爪拍進了他嘴裏。

好的他呆住了！

有破綻！

轉身，後腿再用力朝他下巴一蹬!

“咕嘟”——

俗話說，吃貓餅幹只有0次和無數次，一旦開啓新世界大門，就無法關上了。

一連幾天投喂的都是貓餅幹，連我也覺得對于一只人類來說，這個飯的營養有些不均衡，因而決定給他帶點面包過來。

好心的面包店店主露西經常會把一些打折面包免費處理送給流浪漢，所以我也給我的寵物搶了一點。

只是他可能吃貓餅幹上瘾了，面對我送來的面包，反複确認後才問我：

“今天吃面包？”

我點頭叫了一聲回應他。

并且閃開身子露出來了屁股下一包新的貓餅幹。

雖然已經坐碎了，但如果你想吃也不是沒有。

“嗯，妮可你還是留着自己吃吧。”他眨了眨眼睛，咬了一口面包含糊不清道。

聽到他這麽說，我的內心頗為感動。

沒想到這麽快我養的人類就已經會為我着想了，甚至願意把喜歡的食物讓給我。

果然還是要多多投喂啊。

*

在我锲而不舍地投喂下，我和寵物逐漸熟悉起來。

據他這幾天碎碎念提煉的信息所得，這人類崽名叫太宰治，他是離家出走掉進河裏漂到了現在，差點餓死，幸虧遇上了我不然就要魂歸西西裏了。

“貓咪小姐，你真的不是人類變得”

他現在可乖，又是給我梳毛又是給我撓癢癢，簡直是極品寵物。

“喵!”

“接觸了也沒有反應，那應該就是真的neko了。”他的眼睛像一塊琥珀，非常好看，我喜歡看他專注打量我的眼神。

一開始非常淡漠，但是當他用手碰到我的爪子的時候，琥珀就變成了融化的蜜糖。

“neko桑neko桑你說我為什麽會從日本飄來意大利呢？太神奇了難道我飄進了大海！”

“喵!”

我怎麽知道

一爪子拍開他想要捏我肉墊的罪惡之手，順便尾巴也抽了他一下，希望他懂得主仆有別，尊卑有序！

我可是你的監護貓懂嗎！

“neko桑neko桑，你去哪”他想跟着我，可是瞧他手腳都有傷的樣子，說不準出去一會兒就會傷口感染最後死翹翹。

我呲牙發出嘶嘶聲威脅他不許動，他攤了攤手又乖乖坐了下來。

“我需要繃帶啊。”他指了一下手肘上的擦傷，又對我舉起手掌，上面的傷口又崩開了，血珠慢慢從裏沁出，“啪”一下落在了地上，滑入了草甸裏消失不見。

有着敏銳嗅覺的我自然不喜歡這種鐵鏽味。

我一個起跳蹦到了他的肩膀上，爪子順了順他那像海帶草一樣慘不忍睹的頭發，舔了舔他臉上的傷口。

爪子往下一指示意他等在這裏別亂跑。我還使勁跳了一下，他輕薄的身體受力彈了起來，随後我跳了下來，尾巴指了指他受傷的手。

我去給你找繃帶去。

又從仆人那裏叼來了繃帶，費力巴拉把太宰治纏了起來，如果繃帶再長一點，我真的可以把他纏成一個木乃伊。

只是那樣對木乃伊來說，歐洲實在是太危險了。畢竟，歐洲人曾經有一段時期把木乃伊奉為靈丹妙藥，他們會把木乃伊磨成粉喝下去，以此治愈一些疾病。

我可不希望某天回家，發現他被拐賣了。

而太宰治自從被我用繃帶五花大綁後就對這個仿若人類的第二層皮膚東西着了迷。

為了糾正他對繃帶用途的認知，我不得不好幾次嚴厲起來，嘶他哈他必須讓他把繃帶換下。

他會假裝露出溫潤無害的眼神迷惑我，等我心軟然後偷偷留下幾根還算幹淨的繃帶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這是妮可給我的禮物呀~”他的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還是喜歡用繃帶纏着自己受過傷的地方。

在這場拉鋸戰裏，我竟然輸給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崽！

恃寵而驕！

得寸進尺！

膽大妄為！

每次我一生氣嘶他，把他的手背當做磨爪的地方，他就會反手揉揉我的下巴，嘴裏說着什麽把他抓傷了又可以纏繃帶了雲雲，軟硬兼施總之讓我氣得牙癢癢。

為了防止他的皮膚長久不透氣而生病，我不得不通過揍仆人一頓來讓他給我上貢更多類型的超薄款繃帶。

加百羅涅實在是太愚笨了，如果不是受他父親之托，我根本不會理這種傻乎乎的人類。

和迪諾加百羅涅相比，我新收的寵物雖然有點小個性，喜歡做小動作，但是在理解我的意思上他無疑超出迪諾一大截。

這天我又去人類幼崽的學校去找他，看見他又一次在平地把自己絆倒之後，我已經能很淡定面對了。

不管怎麽說，他也算少有的能承受我身上惡意幹擾的人類。

“啊嗚，貓小姐你總算又來了。”他在廚房裏的冰箱裏拿了一個面包開始啃，狼吞虎咽的好像三天沒吃飯了一樣。

迪諾坐在地上，開始絮絮叨叨他這些日子的不幸，例如又被同學斯誇羅救了但是被狠狠鄙視了，他很快要迎來一個新的家庭私人教師等等無聊的事情。

“這是什麽？”他吃了一半被我身上什麽東西吸引了，然後就是劇烈咳嗽。

我優雅地跳到他後背踹了他一腳，讓他免于被面包噎死的悲慘命運。

我猜，他是被我的新項鏈吸引了。

那是太宰治給我打磨的感恩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