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腿會疼得死去活來”
“腿會疼得死去活來”
唐九正在砍柴。他的力氣已經練出來了，再也不是當初的那個繡花枕頭。最初楊老爺子收他做義子的時候的衆人都不服氣，不過唐九是真的有天賦，他也不多說話，總是一個人默默做事。久而久之的，大家也都慢慢佩服他。
他砍柴不是為了真的燒柴火，而是這臂膀一天不練他就悶得慌。但是楊老爺子最近又不讓他再勤加練武，說讓他好好休息。唐九實在是閑的發悶，便去砍柴。
他也是真有本事。在這楊家山頭這麽久，和衆人也都不是很熟。他是真的很少參加那種大家一塊兒喝酒的場合。原本在京中時那觥籌交錯的場面他是最樂意看到的，天天就是拉着他的好友們去喝酒。夜夜買醉，非常沉迷。
可到了這兒，他反而不愛喝酒了。
因為他少有的幾次喝醉，都讓人看笑話。說他醉得不省人事，抱着幾個大漢喊什麽阿寶，被人家笑話許久，他也不想再喝酒了。
不知道是怕被人家笑話，還是他壓根不願意再想起景姣珠。
砍柴，砍柴，砍柴。唐九低頭做事，這片地方自打他們來了以後，就漸漸穩定了下來。那些日出搗亂的山賊知道楊老爺子不好惹，就不惹他們。久而久之，這附近的人都過得比較安穩。
“昱哥哥！”一個清爽的聲音喊到。
唐九的身影都為之一振。他停下手中的活，艱難地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她叫蓮花。
蓮花是楊老爺子上次打山賊後帶回來的一個小姑娘，她流離失所的，楊老爺子看她可憐，就帶了回來，給大家生火做飯打打雜也是可以的。
蓮花生的俊俏，總是笑哈哈的模樣，很讨喜。這塊地方明裏暗中喜歡她的人也有不少，可是她都裝作不知道，依舊一如既往地纏着唐九。
“你找我？”唐九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說實話，唐九不是很願意和女孩子打交道。他被楚楚搞怕了，已經有心理陰影了，見着女孩子他就想躲開。可是蓮花非要跟着他。
“昱哥哥你怎麽這麽見外啊，我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蓮花要給他擦了擦汗，可她還沒有碰到唐九的額頭，唐九便是被吓着了一般退後了一大步，對着她搖了搖頭。
他是真的怕。
他希望蓮花不要搞他。
最好能離得遠點。
唐九自知現在他能有口飯吃很不容易，所以他還是安分點為上。蓮花在這裏有這麽多人看着，他還是不要和蓮花關系太近比較好。樹敵那麽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要是沒事，你就回去吧。我還要砍柴。”唐九隔她隔得老遠，可是蓮花還是不走，她蹲在地上撐着腦袋笑着。
唐九當真不是很想理她。
楚楚就是他的心理陰影。
“昱哥哥多大了？”蓮花問道。
“忘了。”唐九低着頭說道。他并不是真的忽悠人，他說的是實話。
“昱哥哥你騙人。”蓮花不滿。“哪裏有人會忘記自己多大呢？我看你就是不說！”
“我沒騙你。”唐九的聲音依舊那麽低，“我來到這裏以後就沒有過過生辰。”
“再說我多大也不重要。”他顯然不在意。
蓮花又說到，“哪裏能夠不重要呢！你長大了難道不娶媳婦嗎，男大當婚，你到了歲數不娶媳婦兒不會被人家說嗎？”
“讓他們說去。”唐九真是什麽都看淡了。那心境實在是無敵，有點過于無欲無求了。
“你！成心氣我！”蓮花并不是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她也會撒嬌，但是她撒嬌也有分寸，所以她不會惹人讨厭。但是唐九這模樣定然是不會哄她的，她也不會故意鬧得雙方很難看。
“那昱哥哥！我給你過生辰。”蓮花說到，“那我們就定下今日！今日就定為你的生辰，我給你煮長壽面去！”
“不用了。”唐九被她吵的沒法，他皺着眉頭說到，“不用，有人知道我的生辰。”
蓮花突然不做聲了，她看着唐九的表情，想了又想，便小聲說到，“這麽久了，是你的好朋友嗎？”
“……”唐九一時語塞，他不知道如何定義景姣珠。反正他倆現在的關系肯定用不上朋友這個詞，不說是仇人見面就很給他面子了已經。
“昱哥哥，你難道…”蓮花還要問。
“好了，你回去吧。”唐九打斷了她的問題，直覺告訴唐九，蓮花的問題很難，他回答不上了。他不想騙人，也不想敷衍其他人。
“我不想走！”蓮花撒嬌道。
“那我走。”唐九走了，還是疾步如飛。他很怕和姑娘家單獨相處，真讓人渾身不自在。
景姣珠除外。
“昱兒，最近我們楊家山頭的南面來了一支隊伍，你去會會他們。”楊老爺子把唐九叫過來給他吩咐任務。
這幾年楊老爺子把能教給他的東西都教了，唐九也是衆人裏學得最好的一個。
“遵命！義父！”唐九說完便要走，可是楊老爺子又多加了一句，“若是你能全身而退，我便會告訴大家你就是我的繼承人。”
唐九眉頭一皺，道，“義父厚愛，楊昱不敢擔此重任。”楊老爺子有兒子的，唐九不會做這種事。如果他做了楊老爺子的位置，那他的兒子們怎麽辦。
“要是你不接受，我這地方怕是很保住。”楊老爺子語重心長。
“大當家的一定會盡力的，義父不要擔心，有我在，無人會傷害他。”
“你這孩子…這麽無欲無求嗎。”楊老爺子搖搖頭。
“大當家的把我帶回來，賞我口飯吃，我以後定會保護他。”唐九說道這裏又行了次禮再離開。
大當家的就是楊老爺子的大兒子，唐九對他很好，從來不頂撞他。可是自打唐九被楊老爺子看中以後，他就不再對唐九那般客氣了，更多的是嫉妒。
嫉妒他的天賦，嫉妒他的能力，嫉妒楊老爺子對他的看中。他對唐九，不是很好，很是不好。
但唐九沒計較。他出去又被大當家帶着一幫人攔住了，大當家是個想着絡腮胡子的大漢，他帶着一堆人圍着唐九。
“你小子夠陰啊！”大當家推了他一把，兇他道，“你平時看着挺老實的，背地裏竟然故意讨好我爹！這回的事大家可是都知道了，誰打退那南面來的那些山賊，誰就可以接我老頭子的班！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和我搶！要不是我，你現在不知道還在哪裏讨飯吃呢！”
“是啊是啊！不講義氣！”
“狼心狗肺！不配姓楊！”
周圍的人都罵他。唐九看了看他身邊這一圈人，他說，“我沒有和你搶的想法，如果你要去，我不去。”
楊大當家沒有想到唐九這麽好說話，他又推了唐九一次，力氣大了點，吼道，“誰知道你會不會在背後玩陰的！老子不信。”
唐九平日都很低調，這些人他都沒得罪過。要說有什麽不服氣，就是他太厲害太得到楊老爺子的賞識，人家不服氣而已。因為每次楊老爺子出去都帶着他，人家都說他沾光跟着老爺子，又不用出力就能回來。
唐九也懶得解釋。
“你們在這兒做什麽呢。”蓮花沖了過來，她擠開衆人護在唐九跟前，道，“他不是那種人。他哪裏有什麽陰險的招數，昱哥哥救我回來的，我再懂他不過了，他不是你們口裏的那種人。”
蓮花一過來，唐九就暗覺得不好。果然她護着自己，對方那群人更加不滿了。
“蓮花！怎麽連你也向着他說話！”楊大當家更是不滿唐九。
“好了，我不去就是。”唐九對着他們說道，“大當家要是想去，就去。我到時候呆在馬廄裏喂馬就是，大家到此為止吧。”
他很讨厭這樣的對話方式，所以趕緊離開人群。見到唐九如此好說話，剛才那般人竟然都有些愧疚。唐九的确也沒有欠他們什麽，他們只不過跟着大當家過來發洩一下心中的不滿。可是現在怎麽看都是他們人多欺負人少。
他們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以多欺少不是什麽值得吹噓的事。
蓮花瞪了他們一眼，趕緊過去追唐九。唐九果然去了馬廄，老老實實地拿着桶水，開始打掃。
“昱哥哥！你對他們太好了！要不是你，那些山賊早就打過來了，那裏還有機會讓他們在這兒與你為難。”蓮花為他憤憤不平。
“沒事，讓他們去就行了，也沒多大的事。”唐九正在刷馬，這些烈馬在唐九手裏就乖順多了，也不添亂。
“昱哥哥，你怎麽這麽退讓你！他們都這麽欺人太甚，你為什麽不吓唬吓唬他們！”
“這都沒什麽，大當家的沒說錯，是他賞了口飯給我吃，不然現在我早就不知道在哪個小角落死了。”
“可是他救你也不能欺負你啊！”
“他沒有很過分。”唐九說道，其實楊大當家的行為在唐九眼裏，他做的不是很過。唐九欺負別人的時候，那可比這讓人難受多了吧。他被楊大當家故意為難穿小鞋，他只當他是當時的那個自己。
唐九自己老是欺負人，如今被人欺負了，他又能說什麽呢。
“喂！昱哥哥你真的打算在這兒呆一輩子嗎。”蓮花問他。“昱哥哥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定不會拘泥于這裏！”
唐九聽到這個，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其實他也對楊老爺子提過這事，他想要回去，回京城去，可是楊老爺子不同意。
別人授他一身武藝，他總不能說走就走。
“昱哥哥，我聽人說，你家之前在京城。那向你這麽好的人，是不是京城裏面有很多大小姐都喜歡你呀。”蓮花的問題又來了。
唐九覺得這樣回避她不是個法子，她總在問這個。于是唐九就索性點了頭，就是有很多姑娘家看上他啊。
當然他覺得自己點頭時的臉皮有點厚。
“啊！”蓮花吃驚了，“那有沒有你也看上的啊。”
“嗯。”唐九又點頭！
蓮花有些不想再問了，不過她靈機一動，轉眼就笑嘻嘻，“都這麽久了，人家姑娘是不是早就嫁人了啊！”
嫁人。
蓮花提到這個時，唐九毫無反應的心态終于有了變化，他的表情明顯有些波動，眼裏都不像那樣對其他事無所謂的态度了。
“昱哥哥是不是很喜歡她？”蓮花悄悄問。她原本以為唐九就是這樣的的，可是她看到這會兒唐九的表情很明顯有了變化。他眼裏原本平靜的目光都變得有光亮。他想到了什麽，為什麽這樣？
蓮花還真提醒了唐九一把。唐九自己不娶媳婦兒，可是不代表景姣珠不嫁人啊。她又是個姑娘家，又在京城，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哪裏會不嫁人呢？唐九突然很想看看。他想看看景姣珠到底嫁給了誰？
“昱哥哥！蓮花我！你看要不要考慮考慮我！”蓮花大聲說道，她是小村莊裏長大的姑娘，比起京城裏那幫小姐們，蓮花直率多了，她也不藏着掖着，她很有勇氣地毛遂自薦了。
“你？考慮你？什麽？”唐九不是很懂。
“考慮考慮，讓我照顧你。”蓮花說，“我知道我不過是個小姑娘家，比起你心裏的那個京城大小姐差遠了，但是我我也好！我可以照顧你。”
唐九看她扭扭捏捏的樣子，他突然懂了。可是這個問題有點棘手，他也不騙蓮花，便說，“我在來這裏之前，是個乞丐。在流放途中我從山崖上跳下來，摔斷了腿。又因為昏迷太久，腿一直泡在水裏，所以我的腿在冬天會很疼。而且很有可能以後我會再也不能走路，不知道哪天我會突然站不起來。”
蓮花驚了。她楞楞地說，“怎麽會呢？你不會的。”可是她的表情有點尴尬。
“我不騙你。”唐九道，“你知道了這麽多，依舊願意和我在一起嗎？我是個逃犯，以後還會站不起來，你願意照顧我嗎。”
唐九的語氣很平靜。他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沒有騙人，他自打再次活過來以後他就不騙人了。騙人很難受。
他的腿就是到了雨天到了冬天會很疼，就是有時候會疼得直接讓他跪下去。他對蓮花說的全都是真的。
“啊？這樣啊…”蓮花有些退縮了。
唐九看她這樣，只是意料之中。他轉過頭接着刷馬廄，道，“沒關系。”
兩人的談話在這麽尴尬的氣氛中結束了。
其實蓮花不是虛情假意，只是這個亂世她想要找個厲害的人依附，能夠保護她。這個想法無可厚非，況且唐九又如此好看，又如此厲害，她哪裏能看不上。只是現在，她怎麽也想不到，唐九也會痛得跪下去。
那樣的人，恐怕到時候連自己也保護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