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卷十一 刺客第十章
鷹隼像是給我信念一般，在我額上一吻，堅定地說道：“月牙，別說傻話。我們的孩子不僅能平安的降世，以後我還要讓他來繼承我上邪錦繡的河山！”
我突然感到無比的幸福，浮現出一抹笑意。
他又說道：“月牙，我會讓你成為全天下第二幸福的人！”
“為什麽不是第一呢？莫非你日後還要……”我的玩笑話還沒說完，他就連忙用話堵了回去，說道：“因為有了你，我将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這是我有生以來聽過的最迷人的情話，在這樣一個暴風雨交加的夜晚，噩夢的偷襲無疑給我帶來了極大的恐懼，然而鷹隼再一次為我撫平心緒。他讓我享受着王後的尊榮，雖然有實無名，卻同樣頗具分量。而我們的孩子，真能成為上邪日後的繼承人嗎？總之，不管是與不是，在它到來之前，這都是一個美夢……
第二日，大雨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想想，似乎它下了多久我就有多久沒有走出過清泉宮了。我将窗扇推開，觀察外面的雨勢，只見垂直的雨線參差若密密的紡線，風力不大，我想可以出去散散。
于是，我不顧漫天彌漫的潮濕氣息，毅然走出清泉宮闱。我想到宮廷回廊上走走，總待在自己宮中，壓抑感同這雨勢一樣，越來越強烈了。
落言帶着宮人們在我身後小心跟着，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每當我有所停頓或者轉身，都能看到他們臉上因為緊張而顯得一驚一詐的表情，可愛得有點好笑。
不知不覺中，我又走到了通往華政殿的長廊上。鷹隼這會兒應該坐在大殿中，像往常一樣批閱奏章吧。聽說上邪南疆發了洪水，人民死傷無數，房屋、田地損失慘重，怕是讓鷹隼憂心了，真希望南疆趕快好起來。哦，我是怎麽了，居然開始擔心政事了。
我猶豫着想要轉身，踩過步子，正巧看到廊下疾步而來的蒯丹，後面還跟着一隊莊嚴的侍衛。
在雨中整齊行走的他們，就像是漂在河面上努力奮進的一船搏擊槳手，身姿激烈地向着這邊而來。
我下意識的注意到蒯丹手中拿着那柄弓箭，弓臂上纏繞着銀色和深藍色絲線，看上去十分的眼熟。這、這是流星皓月彎弓，是箭哥哥的弓啊！可是，怎麽會在蒯丹的手中呢？
我呆呆地站在當地，注目着蒯丹同侍衛們匆匆步上臺階。站在我身後的落言，眼神随之一亮，我想她一定也認出了那柄弓就是流星晧月彎弓。
“蒯丹！”我大聲喚出。
蒯丹有些呆愣地轉過頭來，不大想停下匆忙的腳步。我想若不是我喚了聲他，他可能都沒有注意到我，莫非正有件緊急的事情等待上報？
我不敢去猜測，畢竟我從鷹隼那裏得知道了飒箭橫同上邪的關系。
“王妃若沒有什麽急事，恕蒯丹得先行向王上禀報要事！”他沒有走過來，只是客氣地向我說道。
我強作鎮定地問道：“什麽要事？你手中怎麽拿着一柄弓呢？”
“大将軍府遇襲了，這是死去刺客的弓箭，蒯丹正要呈交給王上！”
“什麽？刺客的弓？他……死了？”
“是的。”說完，蒯丹轉身就走了。
我癱軟地抓住落言的手，說道：“我要出宮！”
落言剎時瞪圓了眼睛……
大将軍府前，密密的雨簾中，兩根高撐的木樁極為莊嚴地扛着一根橫梁，飒箭橫的屍身就被懸在上面。他雙手被縛，不甘心地睜大着眼睛。身體之上，極其羞辱的插滿了羽箭，就像一只刺猬！
而我的車辇此時踏着水窪而來。車夫像是受到驚吓，遠遠地就把車辇停住。我遲疑地正要撥開車簾，卻被落言只手攔下。我望着她的眼神，突然發現曾經略顯柔弱的女子如今看來卻有無比的堅定，這是想要保護我的勇氣的表現，也是想要安撫我的鎮定神情。
我看到她先将車簾撥開，是準備撐傘下車去的。可她突然瑟瑟發抖地将車簾放了下來，再也不敢看我。我意識到不對，再次伸手要去撥開車簾，她的手卻緊緊地抓在我的手腕上，不讓我掀開，也不說話，只是搖頭央求我不要這麽做。
“怎麽了？為什麽不讓我掀簾子？”我語氣強硬的問道，頓時心亂如麻。
落言吸了口氣，似乎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出話來：“公主，我們回宮去吧！”
“不……”這更使我恐慌：“既然來了就不能走，我要去救箭哥哥，你快給我讓開！”我一邊說着，一邊去拗她的手。
“公主！公主！”
“你讓開，我要下去！你讓開——”最後一聲是我厲吼而出！
“呲——”
車簾被我憤怒的、大力扯下，我立刻就被眼前所望見的景象吓愣住了。我總算明白為什麽向來不會違抗我旨意的落言會這麽堅持着不讓我去掀車簾，原來我離一個殘酷的現實是如此的接近，然而更接近的是我崩潰的底線。
這、這，眼前那個渾身插滿羽箭懸在雨中的男子就是曾經那個俊逸非凡的婉月神射手飒箭橫嗎？
不，怎麽可以這樣侮辱他！你們這些混蛋、惡鬼！
我抓狂地起身沖下車去，這一連串的動作将車夫都吓了一跳。他同落言手足無措地為我撐傘，又想将我拉回到車上。而我，只是怔怔地朝着那具屍身走去。漸漸紅了眼眶，卻不讓淚水流下。
終于，我瘋了一樣推開身邊兩人，沖上去想要緊緊抱住飒箭橫，可是他渾身上下都插滿了羽箭，我呆望着不知怎樣才能攏住他。
生前是如此，生後也是如此嗎？你總要拒我于裏之外？我痛苦地大呼道：“箭哥哥！箭哥哥——”
“他是我心中的神，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他？”
“你怎麽能死呢？你不是還要報仇、還要繼承爵位的嗎？”
“趕快醒過來……告訴我你為什麽要睡在這兒？”
我連聲喚道，心情已經不能用悲痛來形容！
大将軍外守着的侍衛見狀不明，提了□□趕緊圍了上來，繼而大聲喝道：“什麽人，敢來大将軍府搗亂！”
“你們還不退下，這位是婉妃娘娘！”我的車夫毫不客氣的說道。
然而這些聲音，我一點也沒聽到。
我撫着飒箭橫的臉龐，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寒冷，沒有溫度，沒有任何溫度。這個人，已經離開人世許久了……
落言邊流着眼淚，邊幫我撐着傘，她擔心地說道：“公主，不要折磨自己的身體，公子，他已經走了……”
“不！這不是真的——”
我神志混亂地退身下來，憎恨地望着停槍圍在旁邊的大将軍府侍衛，命令道：“快放他下來！快放他下來！快！我要他活！要他活……”
“公主！”
我瞬間倒在了落言懷中，她扶我不住，車夫連忙上來幫忙，把我抱了起來要送回車中，落言卻驚異地發現，有血正順着我腿腳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