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走出房間的時候,慕遲夜的面色依舊有些難看。

他在攝像頭掃到之前迅速調整好了表情,露出一個笑來。

潭瑩瑩先緊着上前了一步,問:“怎麽樣?”

“你看我的表情,”慕遲夜打趣:“像是不順利的樣子嗎?”

幾位嘉賓配合着哄笑。

慕遲夜深吸了一口氣,手腳這才慢慢的回暖。

他又想起了左言湫的話。

——“靈渠真人初出茅廬時解決的問題,是他自己搞出來的。他收的那只妖,原本什麽也沒幹過。”

——“他以降妖除魔為幌子,若有想要的人或物,便造些殺孽,再盡數推給無辜之人。他将那些人帶入自己的府邸,進去了,就再沒有出來的。”

——“甚至那場造神的戰争,也不過是他為求一己私欲所捏造的。”

他緊接着問左言湫:“怎麽捏造出來的?”

左言湫張了張口,然後唇角溢出了一縷血跡。

于是慕遲夜便知道,不必再問,左言湫所言一切,一定屬實。

但這屬實的一切,卻叫他從頭涼到腳。

倏然得知了他們從小耳熟能詳的一個人物并非像史書上寫得那樣光輝偉岸,甚至那所謂光輝偉岸皆是那人物自己捏造的,縱然他本來便對這人無感,心中依舊生出一種心驚膽寒的怒意與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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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情緒都不足與外人道也。

于是慕遲夜迅速調整好心情,将方才問出來的臺本背給幾人:“小陳前幾天夜晚出門閑逛,在經過王大嬸家時忽然起了霧,他看見一個長發白衣的古裝人背對着他,撐着傘站在霧裏,他很害怕,僵硬着沒敢動,那白衣人卻很快就消失了。”

“王大嬸......”沈筵秋若有所思地低聲重複了一遍:“那我們去王大嬸家裏看看吧。”

其餘幾人紛紛表示同意。

他們便一路打聽着,去了王大嬸家裏。

門很容易地被敲開了,王大嬸聽了他們的來意,笑着道:“我可以跟你們講,但你們需要先幫我幹幹農活。”

慕遲夜:“......?”

沒記錯的話,天師的職業生涯中大概不包括幹這個吧?

幾位嘉賓被他呆滞的神情逗得笑了,許毓正好站在他身邊,小聲跟他說:“這就是節目組的尿性,導演說只有這樣才有更大的可看性,你很快就會習慣的。”

慕遲夜嘆了口氣。

農活啊......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做過了。

沈筵秋已經上前交涉:“大嬸,我們需要幹什麽?”

王大嬸早有準備似的,立刻一樣一樣列出來:“首先是挑水澆菜,然後喂雞鴨鵝,喂豬,耕地——這個需要兩個人,還得來個人将屋頂補一補。”

正好六個人的任務。

并且,看意思,依舊是自由分配。

喂雞鴨鵝自然不用說,被分配給了身體不太舒服的許毓,喂豬雖然不太耗費體力卻十分髒臭,不太适合分配給女生,最終被狄獲取走。

而修補屋頂這項工作除了沈筵秋意外沒人會做,沈筵秋于是當仁不讓地取了這個工作。挑水澆菜被劉敬取走,慕遲夜與潭瑩瑩便一道取了耕地的任務。

這工作應當是頗為艱難的,但慕遲夜卻做的輕松寫意。

他熟練地套好耕牛,交代了一下潭瑩瑩要點,分配了一下任務,便埋頭沉浸在了工作中。

甚至,在他負責的三分之二耕完了之後,他還幫潭瑩瑩耕了一部分三分之一。

卸下耕具的時候,潭瑩瑩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利落地将耕具碼好,訝然道:“小慕,你耕地耕得好熟練哦!”

慕遲夜笑了笑,将工具還回去,直起身體,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還好,這是我們家小孩都要學的,必修課。”

“哇哦,”潭瑩瑩驚訝:“你們家是做什麽的呀,居然把這個當作必修課?”

慕遲夜笑了笑,沒回答,另外挑起了一個話頭:“我們去看看別人吧,順便幫一把他們,早點把任務做完了早點得到線索。”

潭瑩瑩便知道他不太想要提起這個話題,從善如流地順着慕遲夜抛出的新話頭說了下去。

二人便這樣說說笑笑地往距離他們最近的任務點走去。

——

在上節目的幾個人離開片刻之後,左言湫才慢慢地循着他們的蹤跡走過來。

當左言湫找過來的時候,任務已然分配完成,幾個人的任務都已經開始了。

他問了王嬸幾個人都在做什麽,聽聞沈筵秋正在修房頂之後,腳步一頓,立刻改了目的地,對王嬸道:“勞駕您先帶我去找那個修房頂的吧。”

他強調:“要快一點。”

這個村子對于沈筵秋而言,處處是殺機。

在左言湫看來,沈筵秋不與他或慕遲夜呆在一起,自己一個人做事,純粹是找死——尤其是做這種本來便危險性頗大的事。

這是他的問題,他未曾與沈筵秋強調這件事的嚴峻性。所以現在,他需要做出補救。

王嬸見左言湫強調,雖然不明所以,依舊加快了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将左言湫帶過去的。

沈筵秋需要修的房頂是節目組特地搭建起來的,內裏空空蕩蕩無人居住,也小得住不下人。稍一低頭便能夠看到裸漏的地面,叫沈筵秋頗為無語,不得不小心着不叫身上的攝像頭照到裏面,以便給節目組圓謊。

這房子比普通房屋矮些,房頂是木制的,其上的洞并非風吹日曬侵蝕而成,而是節目組建房子的時候壓根兒沒有将木板釘全。

雖然這房子頗為一言難盡,但好在房屋結構做得足夠牢固,橫梁也足夠寬大,幾乎能并肩站住兩個成年人,安全問題大概是不用擔心的。

但經歷天涯山一場事故,沈筵秋對待高地依舊是小心翼翼的。

左言湫來的時候,他恰好釘完了一片木板,正伸長了手去夠被他放在橫梁上的另一塊——

“咔嚓”一聲極輕的脆響。

尚不待沈筵秋和王大嬸反應過來,左言湫已經離弦之箭般掠了出去,翩然而上,穩穩接住了猝不及防間摔落的沈筵秋。

他用的是右手,一把撐住了沈筵秋的後背。立刻便遏制了沈筵秋下落的趨勢。但同時,沈筵秋也聽到了一聲非常清晰的“咔嚓”聲,比方才的一聲清晰的多。

但還不待他思考這一聲咔嚓到底意味着什麽,二人便已經安穩落了地。

沈筵秋驚魂未定片刻,回過神,忽然便想起了方才那一聲,面色微變,看向左言湫:“你的手......”

左言湫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道:“不妨事。”

他的右手始終垂在身側,雖然看不出任何明顯的變化,卻一動不動。

沈筵秋見此深深皺起眉,擔憂道:“不礙事?你确定嗎?沒有受傷?”

左言湫搖了搖頭,不欲多談。

既然要救人,他便已經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這傷是沒法子看醫生的,只能等着它自己慢慢長好——他已經很熟練了。

但他最終什麽也沒說。

沈筵秋現在什麽也不知道,說多了,不過徒增煩惱而已。

左言湫望着他,低聲道:“聖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滿先償債,十口無歸更累人——我們沒法子總看着你,你只能靠自己。”

沈筵秋微微一怔,腦中似乎倏然炸開了一陣痛感,走馬燈似的一陣淩亂畫面自他腦中掠過去,叫他微微蹙起眉。

但下一刻,這些便幻覺似的消失不見了。

沈筵秋出神片刻,危機之下抛在腦後的工作方才被他一件件串聯起來。在确定左言湫的确不需要他叫醫生也不準備離開這地方之後,他首先給導演打了個電話。

在話筒中聽到了沈筵秋的遭遇,導演幾乎魂飛魄散,直接略過了沈筵秋部分的任務,同他說:“你照顧好你自己就行,實在想幹就幫幫別人,反正你也不差這點兒熱度。”

沈筵秋挂斷電話,無奈地笑了笑。

見左言湫看過來,他朝左言湫聳了下肩,苦笑:“我叔,我倆一直關系都不錯。我覺得他已經快被我弄出來ptsd了,最近确實挺倒黴。”

左言湫點了點頭,沒說話。

沈筵秋似乎早習慣了他這般,自顧接了下去:“我得去看看別人怎麽樣了,你跟我一起嗎?”

左言湫遲疑了下,問:“你找阿慕嗎?”

沈筵秋驚愕了一下,他想打趣一句你居然也有這麽上心的人了,但他最終僅僅笑道:“正好,他離我們也挺近,還是工作最重的一個,走吧。”

左言湫微微颔首。

但還不待他們走出太遠,遙遙的,便見慕遲夜與潭瑩瑩迎面走了過來。

耕地的活頗重,新手幾乎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一切,沈筵秋完全沒往那面想,只問:“你們也出事故了?”

慕遲夜蹙起眉,敏銳地捕捉到了某個字眼:“也?”

沈筵秋愣了下,輕描淡寫地笑着揭過:“嗯,我那兒出了點小問題,打電話給導演,導演說我不用做了,就過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的。”

慕遲夜悚然一驚,旋即懊惱。

他怎麽忘了,沈筵秋身上那些古怪之處還沒解決,不應該叫他一個人做修補屋頂這種危險的活計的。

出事是別人的小概率事件,放在他身上,卻幾乎是百分百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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