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02

chapter02

五分鐘的課間着實短暫,不一會兒,晚自習的鈴聲打響。勉強得到付念不情不願“原諒”的薛妙妙面懷愧疚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盈盈欲泣的眼神還停留在付念身上,看得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再看看梁阗,脊背筆直,眉目如畫,對于薛妙妙剛才那一場優秀的戲劇表演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

對小弟一向嚴格的付老大很不高興了。

別看梁阗在主席臺上衣冠楚楚人模人樣地口若懸河,私底下就是個悶葫蘆,付念說十句他才回你一句。付念老覺得,要她不是有梁阗這麽個竹馬,省下的口水足以讓她榮獲水資源環保小标兵的稱號。

付念的脾氣有點炸,老容易和同學發生口角沖突,不過都是不打緊的小矛盾,第二天照樣能在一塊兒樂呵呵地聊白敬亭的八塊腹肌。

梁阗作為她座下“第一狗腿子”,雖然不好參與女生間的戰争,可為了避免災難的進一步升級化,總會從背後勾勾她的手指,往裏面塞一片珍妮曲奇聊表安慰。

今天怎麽回事?是她的氣憤表現得不夠明顯還是梁阗的魂被薛妙妙勾走了?

她的小餅幹呢?

呵呵噠,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盛怒之下的付念拔筆蓋過于用力,不小心脫手飛了出去,正好擊中她的怨憤對象——梁阗。

塑料筆蓋反彈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教室裏分外突兀。

梁阗眉心擰結,拿手背輕蹭了一下臉頰,單薄的兩瓣唇微抿,彎腰把筆蓋撿起來放回付念的桌上,又一聲不吭地離開。

付念仰着脖子看天花板,眼睛滴溜溜地轉,就是不看梁阗。

她可是有道德操守的,怎麽能向品行敗壞腳踏兩只船的人道歉!

椅子吱呀作響的聲音剛起,薛妙妙溫柔小意的關心聲就自耳畔傳來,“我這裏有創口貼,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付念把朝天看眼珠子順時針旋轉九十度,微微偏向左側,觀察梁阗的反應。

他搖頭,拒絕了薛妙妙的好意。

與此同時,被擦傷的部位上一層表皮破開,連帶着血絲。

“怎麽都破皮流血了!”薛妙妙緊張地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徑自覆上梁阗的臉頰。

本已收回視線的付念聞聲又在課本的掩護下往側面瞥了一眼,還真是刮出血了,在左側顴骨那塊兒,不過怪好看的,讓梁阗原本過于寡淡的氣質多了突然兩分痞氣。

他別開頭,避過薛妙妙的碰觸,眉頭緊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傷口受到擠壓疼痛。

付念鼓着腮,有節奏地一左一右往兩邊吹氣,嫌棄地瞥了薛妙妙一眼,沒經驗就別瞎處理行不行?才多大的傷啊興師動衆的,還以為腿摔斷了呢。

她正出神,賀馳突然湊到她耳根子後面說話,“這麽關心你兒子啊?”

付念被他突然的舉動吓得顫了顫,屁股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時困惑不解。

“你不是說你是他爸爸?”賀馳朝梁阗的位置努了努嘴。

付念這才想到自己剛才因為氣憤而說出的烏七八糟的話,為了維護自己光輝英明的形象,繼續熟練地繼續胡說八道:“可不是,我擔心養了這麽多年的乖兒子被狐貍精勾走了。”

“狐貍精?你說那個什麽妙妙?”

付念朝他翻了個大白眼,“薛妙妙。”

“哦,對。長得醜的人我名字都不太記得清楚,狐貍精首先也得有顏值的好吧,你以為做妖精是件容易的事啊?”

這話聽得舒服,付念大發慈悲地多看了他一眼,莫非是同盟戰友?不過她這會兒心煩意亂着呢,沒心思陪他插科打诨,拿本語文書攤在臉上,閉目養神。

可惜賀馳并不能覺察到她的煩悶,沒安生兩分鐘,又開始聒噪。

“唉,付念,你生日什麽時候?”

付念有氣無力地回複,“七月七。”

“哪一年的?”

挺聰明一人怎麽不會看臉色呢?付念咬了咬牙,看在他背景雄厚不好招惹的份上,“九八。”

“具體點,精确到時辰。”

忍無可忍。

付念一把掀下面上的課本,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你算命呢還精确到小時?”

賀馳挑眉,看她的眼神略帶驚愕,似乎全然沒有接收到付念的憤怒。在她的虎視眈眈下,賀馳從看起來就很貴的背包裏掏出一本皺巴巴的老黃歷,“叫你猜對了。我看你特別有眼緣,合一合咱們的八字。”

付念把哽在喉嚨口的那口氣生生咽回去,好像嘗到了血腥味兒,她真跟不上新同桌的腦回路。

正巧薛妙妙從面前走過收英語作業,付念靈機一動,壓低了聲音道:“你給薛妙妙算過沒?之前你倆不也是同桌嗎?”

賀馳嫌棄地看她一眼,拿厚重的現代漢語詞典把黃歷壓平整,寶貝似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塵,“我可不是什麽人都給算的。她看面相就印堂發黑命裏帶煞,我連話都不敢跟她說一句,生怕過了晦氣。”

付念提了提嘴角,生覺棋逢對手,就他這胡說八道的勁兒,自己還差點當真了。

“你父母都是黨員吧?”

“嗯?怎麽這麽問?”

“他們知道你信□□嗎……”

賀馳把黃歷本往桌面上一砸,狹長眼睛眯着,看起來兇巴巴的,氣勢逼人。

付念眨了眨眼,忍不住瑟縮脖子,丹鳳眼認真起來還真有點吓人。

哪料賀馳只是哥倆好的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從抽屜裏拿出手機給她百度。

“黃歷是□□?你咋不說《周易》是迷信呢?”

“難道不是?”

賀馳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兩下,把搜索結果頁面甩她面前,“沒文化真可怕,四經之首啊朋友!”

“哦,你這麽兇幹什麽?”付念探過頭瞟了眼,好像知道賀馳并不會把她怎樣,言談自然熟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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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我國的根本政治制度,不是根本制度。”梁阗垂着眼眸,語調平穩地給薛妙妙講解政治試卷上的錯題。

“不是這題,是上一題啦!”薛妙妙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一點也不認生。

梁阗因為她的搖晃偏頭,似乎剛從發愣中回神,朝着薛妙妙歉意的笑笑,“抱歉。”

然後繼續把注意力落在卷子上,“立國之本是四項基本原則,必修一三十六頁第二段第一行注明了的。”清潤的嗓音琅琅,像是珠玉落盤,聲聲悅耳,卻夾雜了絲微的恍惚。

聞言,薛妙妙秀眉蹙起,用筆指了指自己詢問的那道題目,“梁阗,你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我問的是第十二題。”

梁阗的眼皮垂得更低,濃長的睫毛在下眼睑打下陰影,“嗯,可能有點感冒,腦袋不是很清醒,你去問問別的同學吧,不好意思。”

他不喜歡付念的新同桌,賀馳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行為又過于放肆。

梁阗心裏突然有一種名為危機感的情緒在滋生。

“沒關系的”,薛妙妙擡頭看了眼黑板正上方的時鐘,關切地囑咐道:“那你晚上回去早點休息。”

“嗯。”他幾不可察地應聲,有段時間沒有修剪的短發掩住了眼中神色。

梁阗今晚的狀态确實不太對勁,往常做完作業早就主動地拿出自己買的其它輔助工具書學習了,這會兒卻只抱着語文課本發呆。

薛妙妙擡高下巴張望了眼,他這會兒翻開的篇目是《鴻門宴》,黑藍字跡交錯,筆記工整幹淨。早就學過的了篇目,上面的必背段落梁阗不是已經倒背如流了嗎?真是奇怪。

時鐘走向九點半,随着一聲叮鈴鈴的下課鈴響,三棟依靠天橋聯通的教學樓出奇一致地顫了顫,像是地震來臨時的逃命遷徙,精英班也不例外。

沒兩分鐘,教室裏已經空空蕩蕩沒兩個人影,前排的日光燈被勤儉節約注意環保的生活委員給關上,只留下後方星星落落幾盞燈。

梁阗不急不緩地在站在座位旁收拾書包,目光在付念散亂的桌面上停留良久。

方才說要趕回寝室洗澡的薛妙妙去而複返,對梁阗仍停留在教室裏表示驚詫。

演技略顯浮誇。

“咦,梁阗你還沒有走的嗎?可是我剛剛看見念念和一個男生……我以為是你。”她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雙手交疊,慌忙捂住了嘴。

恰到好處的停頓引人無限遐思。

梁阗置若罔聞,沉默地整理桌面,燈光從他的側面打下,勾勒出輪廓分明的俊挺面龐,左臉上的傷口隐沒在黑暗裏。

把自己桌面上的書本收拾整齊後,他往裏面走了兩步,立于付念的桌子前,饒有耐心地把她亂糟糟的書本按照使用頻率從上往下擺放。

挪到右側的書本重新擺回在付念和賀馳的位置中間,形成一堵書牆。

他們今天說太多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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