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厲隊今天也還沒有醒嗎?指征怎麽樣了?”
“情況穩定了,博士說他吸入了一種新型的對向導促發藥劑,對精神圖景的傷害比較大,醒不過來應該是在自我修複。只要沒有陷入白夜,就是好的發展。研究院那邊裁決出來了嗎?天樞衛星城的證詞和實驗藥劑殘留可都指向他們。”
“楊家先一步清理了研究院,交出來十幾名研究員,不過塔和評議會多數議員并不滿意。軍部那邊秦嘉中将這次發狠了死咬不放,估計楊家會交出上城區治安力量的管控權。另外,研究院的‘空白計劃’暫時叫停了,但是塔內部反響不一。具體結果還沒向外通報,你想看楊家倒大黴估摸着是看不到了。”
“切~”
“你照顧好厲隊,我先走了。”
“哎——哥,等等。秦老大這兩天上哪兒去啦?”
厲非半夢半醒間聽見有人在自己的耳邊小鳥似的喳喳鳴叫,他緩緩睜眼,不算刺眼的日光下,蘇家兩兄妹一站一坐正在說話。
蘇一秒先注意到了厲非的蘇醒,他露出欣喜的微笑,嘴角有了明顯的弧度,“你醒了。”
蘇零秒緊接着扭頭,湊到厲非眼前,一張臉幾乎怼到厲非鼻子上。
“我的好兄弟,你終于醒了!”她語氣歡快,眼神裏跳動着喜悅。
蘇零秒看起來像是想要抱一下厲非,但厲非渾身幾乎都纏着愈療繃帶,讓她難以下手。
厲非擡手,拍了拍俯下身的蘇零秒的後背,他聲音依舊有些沙啞,但喉嚨的疼痛感已經感受不到,“我在醫院?”
柔軟的床鋪,明亮的玻璃窗,以及窗外陰沉卻廣闊的天空。
忽明忽暗的流光從天穹劃過,那是點亮後會持續整個寒冬季的城市防護傘。
“對,你回家了。”蘇零秒握住厲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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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很高興。
厲非也被感染了這份喜悅,他彎起眉眼,跟着笑了起來。
但很快,他注意到了笑意不及眼底的蘇一秒。他環顧四周,沒有看見秦是,臉上笑意便淡了下來。
“他在哪兒?”厲非掙紮着坐了起來,蘇零秒試圖阻止他,“不行,你還沒好全。”
“他——”蘇一秒沉默了幾秒,剛開口就被蘇零秒打斷,“哥!”
“告訴我,秦是在哪裏?”厲非固執地看着蘇一秒,他牢牢抓着蘇零秒試圖讓他躺下去的手,後者卻發現那雙本該有力的雙手此刻是如此的軟弱無力,甚至還在微微顫抖。
蘇一秒嘆了口氣,想到秦是和秦黎安等人截然不同的囑咐,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道:“你先好好休息,老大這兩天有點事情處理,不能來看你。”
“你覺得我會信?”厲非挑眉,如果不是蘇零秒還攔住他,蘇一秒毫不懷疑厲非已經要下床來揪他的衣領了。
可他沒辦法說別的啊。
頭一次覺得自己毫無辦法的蘇一秒抓了抓後腦,扔下一句“你好全了再說。”之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跑了。
哨兵拿出了撤退時候的速度,別說厲非現在重傷未愈,他就是全盛狀态,不使用精神力的情況下,他也追不上蘇一秒啊。
蘇零秒眨巴了兩下眼睛,突然覺得他哥也挺會逃避的。
好不容易将厲非安撫好躺下睡覺,蘇零秒怎麽也沒想到,當天晚上厲非就給她“越獄”了。
厲非所在的病房是中央醫院的病房,病房裏有件秦是的外套,可能是為了安撫向導素失衡的他特地放在這裏的,他在病號服外套了外套,避開值夜班的護士,很順利地離開了醫院。
厲非先去了秦家的私人醫院,精神觸絲找不到秦是;他轉頭又往科學院303實驗室跑。
是秦家私人醫院的保安從監控上發現有個穿着秦少将外套的人影在醫院外站了好幾分鐘,意識到不對勁,才發現是厲非從中央醫院跑出來了。
秦黎安大半夜還沒有睡,接到通知立刻讓人去接厲非,但當時厲非已經坐上了去科學院的車。
秦嘉就守在實驗室門口,他看見厲非的時候愣了一下,而後發現向導臉上毫無血色,蒼白得仿佛一具屍體,他穿得極其單薄,軍裝外套下的病號服裏纏着顯眼的繃帶,整個人帶着一身風雪冰涼,猶如一尊移動的冰雕。
“你——”舌尖卷過好幾個音節,最後他說出來的是一句:“好孩子,怎麽穿那麽點就跑出來了。”
說完招呼來實驗室的助手立刻就要安排厲非休息。
厲非站在原地沒動,視線卻看向了那道他曾無數次跨過的氣密門,他看不見裏面的畫面,但他知道,他的哨兵此時此刻就在裏面。
他走過去,十步,九步,八步......直到掌心貼着冰冷的門板,他知道,他們就隔着一道門的距離。
方潮海忽然發現監測儀上秦是的哨兵素和精神力波段出現極端峰值,他一驚,做好了最壞打算——最大安全阈值臨界的吸入式噴霧将注滿整個房間,不能讓失控的秦是被外界察覺到。
檢測儀上,波峰持續攀升,方潮海的手已經摁在了釋放噴霧的按鍵上,卻在下一秒,檢測值陡然下落。
變得平緩而穩定。
方潮海走出儀器室,一眼便看見了靠坐在氣密門邊的厲非。
兩個同樣命運坎坷的年輕人隔着一層金屬倚靠在一起,方潮海呼出一口氣,朝秦嘉道:“我去開門,其他人都離開,厲非進去吧。”
厲非以為自己已經很熟悉氣密門打開的聲音,今天聽起來卻似乎有些陌生。
實驗室的這間靜音室裏,所有能夠搬走的東西都清理一空,只留下光禿禿的牆壁和貼着天花板的頂燈。
特殊的塗層讓這個房間幾乎沒有什麽反光,只有頂燈散發的那一點昏黃光暈。
秦是站在光下,厲非冰冷的四肢逐漸回暖,帶來仿佛針刺般的觸感。他幾乎是飛撲進秦是的懷裏,用盡了全身力氣抱緊哨兵。
“找到你了。”他呢喃道,像小動物一般用臉頰蹭了蹭哨兵的肩膀。
這一刻,厲非才算是徹底放松下來。松懈下來的後果就是支撐不住整個人向地上癱軟下去。
秦是連忙攬着向導坐下。
第一次,他覺得靜音室裏少了點東西。
向導瘦了一大圈,抱在懷中竟有些瘦骨嶙峋的感覺,外套下,病號服裏,繃帶刺痛了秦是的眼,他一寸寸撫過向導的身軀,臉上表情愈發冰冷。
“嘀嘀嘀——嘀嘀嘀——”儀器室裏忽然響起警報聲,方潮海顧不上再和秦嘉說話,跳起來就往裏面跑,秦嘉慌忙間跟了進去。
檢測儀上,原本已經落到穩定區間的數據又開始飙升,方潮海對着數據匆匆計算,秦嘉看不懂那些太專業的數據,只能去看一旁的監控。
但監控裏的畫面卻與警報聲大相徑庭,看起來極為平靜。
秦是脫了自己的外衣墊在向導身下,他仔細整理了向導淩亂的衣物,末了還在向導的額頭落了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然後,他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攝像頭後徑直走到了氣密門邊。
“再給我一針鎮定劑。還有新的繃帶和治療儀,加一床被子。”哨兵用平靜的語氣朝着通訊口陳述他的訴求。
繃帶、治療儀、被子之類的東西都好滿足,但是鎮定劑......秦嘉看向了方潮海,他記得,方博士說過,秦是已經用了太多次鎮定劑了。
“他還能再打一針嗎?”站在秦嘉的角度,他一點兒也不願意看見家裏僅剩的獨苗再受到什麽不可逆的傷害。
方潮海的計算結果并不好,當然,他也從來沒有計算準确過,關于黑暗哨兵,他們缺失了太多資料,他根本不敢确定現在一切的無異常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忽然徹底爆發,無可拯救。
“你,不能——”方潮海沒說完話,又一人走了進來。
“給他。”帶着顯而易見的疲憊的聲音響起,秦黎安做了決定。
“三叔?”秦嘉不可置信,方潮海的意思明明是不能再打了。
秦黎安閉了閉眼,語氣強硬起來:“我說給他。”
秦是如願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秦黎安三人看着他自己給自己注射鎮定劑,将被褥鋪平,給向導換藥,最後攬着向導閉上眼睛。
他的各項指标依然在高值徘徊,但他看起來太平靜了,不像要失控發狂的樣子。
秦黎安別開盯着屏幕的視線,按了按抽痛的額角,“他小時候,有一年我帶他去荒野區獵殺異種,碰上了一只精英。他也是這樣,各項指标越是高,人卻越平靜。我有時候害怕他這麽平靜,像是一臺儀器。”一臺精密的,毫無感情的殺人儀器。
但現在,他眼睛裏,有他的向導了。
厲非本能地朝着溫暖處貼近,四肢纏繞着哨兵的軀體,半夢半醒間,他依稀聽見秦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再抓我衣服?這件也脫了,可就沒有下一件了。”
厲非睜開眼,首先入目的是哨兵的胸膛,他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肢體,仰頭找到了哨兵的下巴,動作比思維跑的更快,他壓在了哨兵的身上,親吻他的下巴,再向上觸到對方形狀姣好的唇。
哨兵胸腔微震,從喉嚨裏逸出一聲輕笑,不客氣地扣住向導的後腦,在看不見清晨的靜音室裏,和向導交換了一個綿長的吻。
他們相處的時候确實挺甜的嘛(試圖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