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10

又要開會。

我好不容易打了會兒盹,春就拉開了房門,叫我起床。一看時間,竟已接近日升之時。

這一覺我睡得很熟,出乎我自己的意料。

從昨晚禪院家的老頭在搶救開始,我想這咒術界終究是要改變了。

生活在這裏面,有時會覺得自己并不在二十一世紀。

路面雖無泥濘,也不會踩到糞便,不少人心裏依舊堆這積成小山的垃圾,呆久了,你心裏也會生出蛆蟲。

來到通信用的門後,點亮了表明人到的燈,不用睡覺的老頭老太們就轉向了我。

“小月,昨晚休息得怎麽樣?”

春拿來餐盤,放到我面前。廚房今日竟像是是秉着吊喪意思做的早飯,清湯寡水,本就沒胃口,更是吃不下去。

“不大好。”我抿了一口粥,慢慢悠悠說道,“如今島上翻了天,我看咱們這片地也不遠了。昨晚一直想着能不能見到明年的太陽,實在叫人輾轉反側。”

他們雖認為我同悟關系糟糕,但并不清楚糟到哪種程度,只能揣測。

現在說的這話,想必讓一些人,尤其是上了年紀的那些心裏不大好受。

“小月,你過于擔憂了。”一人接道:“老身一人住在舊宅裏,沒有五條家的重重護衛,照樣睡得很沉。什麽無聊游戲的結界,來不了京都,也持續不了多少時間。”

“那就借您吉言了。”又有一人開口:“我都想着去海外呆上一陣。藤原家的那位,聽說昨夜就已經跑了。”

這些人絮絮叨叨好一會兒,就是沒到正事上。

我能理解,老年人的時間變得很不一樣,一時想着自己馬上就要死,一時又覺得自己比他人多活了那麽久,就能用鼻子看人。

他們才不在乎浪費要其他人多少時間,也不覺得自己是在浪費時間。

半個小時後,我起身離開時,他們還在讨論悟當年上報說殺了夏油傑,到底是不是真的一事。

“我哪裏知道。”我說。

“也是。”他們又說:“你那一巴掌,打得可真狠。”

11

出了屋子,緣經過廊上,在回我房間的途中,他與我聊了一陣。

自我睡下,東京的情況沒有太太大改變。

“藤原家的說不知情。”緣說:“禪院家因家主重傷之事,處于混亂。用夏油傑身體的人被叫做加茂憲倫,這條線還在查。”

“盯一下禪院直哉,還有和悟有關系的那群家夥們的動靜。”我看向一片陰色的天邊:“惠呢?”

在這個國家,如今竟立起了多處結界,這番行動絕不能小觑。

還在玩過家家游戲的老小孩們,并非對眼下狀況一無所知,只是想把所有人都拖進地獄裏吧。

該死的家夥們……

“不要讓他們擅自行動,跑進結界裏。”我說:“務必要小心行事,不能被抓到把柄。尤其是在東京的,不要輕舉妄動,以平民的性命為先。”

“明白了。”緣應道:“惠在東京,這邊也難插手。離開的人還是按藤原家的處理嗎?”

“啊,不留痕跡。”

12

緣走了,我回到自己房間。

實在太安靜了,周遭寂靜,正是初冬景致,臘梅還沒開,往年偶爾也感懷傷世,卻沒有這般,連自己心裏的聲音都聽不見,連一絲光點都抓不住的時候。

沒有要做的事,我坐了兩分鐘,站起身來。

五條家很大,從這頭走到另一頭,要走上萬步。

就算在此處生活多年的我,也少離開過以自己房間為中心的千步範圍內。

我穿過走廊,進了書房。

桌上只有紙筆和電腦,待做的事項裏,只剩下新年安排。

今日是十一月初,往後會變成怎樣還不知道,我沒有繼續新春事宜的念頭,而是拉開書房的各個櫃子翻找。

春端着點心進來時,就見書房裏一片散亂,連犄角旮旯裏的麻紙都被翻了出來。

“小月小姐!”春叫了出來,要将坐在地上的我拉起來:“您在做什麽!”

我朝她笑了笑,靠到椅子裏,随手撚起盤中的仙貝:“我記得早年大家一起看過以前的相冊。應該在書房裏,但怎麽翻都翻不到。”

春以一副看着奇怪之人的目光望着我,說:“您很久以前叫人把它們都收進庫房了呀。”

“是嗎?”我全然沒了印象:“有這回事?”

話說完,我才意識到,從我嘴中說出來的,竟是祖母當年對我說過的話。

所以她或許并不是故意裝作忘記,而是真的忘了。

“是啊。”春對我說:“我去找來。”

“不了,”我吞進了一小口茶,碰了下手邊的盤子,“這些拿走吧,我今天想吃些甜味的。”

家裏知道我不怎麽喜歡甜味的,想着花樣讓後廚做鹹的,還将京都的買了個遍,這些年甚至将全國各地的鹹味點心列成記錄,以待備用。

說要吃甜的,還是第一次。

春看我的眼神更是不安了。

“偶爾想換個口味。”我掃向書房:“這些——”

“我會來整理。”春端起食盤:“您坐着就好。”

她離開書房,一副毅然決然的模樣,像是接下了一場重大的任務。我向來不會浪費食物,估計她也想着要如何同廚房交代。

“實在不行,拿去喂魚吧。”趁她跨出門內,我又補充道。

“請您交給我!”春倒退着出了門。

13

聽她的腳步聲遠離,我推開門走了出去,直奔庫房。

庫房在我活動的區域之外,更靠近大部分五條家人的活動範圍。

按道理來說,東西要交由侍者去找,我不該好似閑游般地出現在人前,還笑着同他們打招呼。

但也是奇怪了。

往日事多,有時候緣跟在我屁股後面催促我快些,今天卻沒有一件不得不立刻處理的事。

管理庫房的人見了我吓了一大跳,也确實從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跳了起來,腰間的鑰匙晃動,被我一把拽了下來。

“你就這樣保管鑰匙,路過的松鼠都能拿走去。”我笑了一聲:“庫房多久沒清了?”

他戰戰兢兢地,整個人要彎成兩截似的:“每年年前都會點一遍,今年的過幾日就要開始了。”

我對他擺了下手,他惶恐地看着我,似是想告訴我這十幾把鑰匙分別對應什麽門,但還是在我無言的注視中沒了影,跑得極快。

我放在近旁的侍者沒幾人,其他人連新年都不會見上一面,竟能惶恐至此。難道在這些人眼裏,我是什麽惡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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