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17

「羅馬是一座……不大幹淨的城市。

禪院家的小孩一直在抱怨這抱怨那,我忍不了,讓他們閉嘴。

我和悟倒适應得很好,來的第一天,就學到了一點:除了有小偷,這兒的人也很樂于助人。

我沖下了樓,問酒店老板借放在門口的自行車。

老板出了門,幫我開鎖,問我要去哪裏,還說我年紀這麽小,晚上出門還是不大安全,問說要不要送我去。

我說我要去車站附近,他停了一下,立刻就說不能去。我說弟弟在那裏,但老板卻不讓我走了。

後來還是禪院家的人擋住老板,奪走自行車,我才又拿鑰匙開了鎖。

五六個半大不小的男生堵着老板,還有看熱鬧的顧客,吵得很。

馬路上家家戶戶的燈都亮了,狗也叫了起來,直木卻又轉頭大叫,讓我別去了。

我當時沒怎麽明白,總之還是踩上自行車狂飙。

今天晚飯的時候,我聽說他們的屁股已經被打開花了,不然就是被關在禁閉室裏受懲罰。

确實,要是那個時候我多想了一下,就能知道是這些人撺掇了悟和直哉,還想把我搭進去。

直哉是臭屁小鬼,悟是麻煩小鬼,我是暴躁小鬼,大概就是這樣的看不順眼程度吧。」

18

是夜,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踩着腳踏,往車站奔去。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之前我甚至不會騎車。

隔着一段距離,就聽到爆炸聲。

那時的恐懼比今日深切多,大約此刻我已是成年人,不能讓人看去遍布心底密密匝匝的小孔,不斷往外漏着氣。

而那時,我将所有情緒表現在臉上,大叫着悟的名字,直接沖到了馬路上。

破舊斑駁的樓房間,自行車的速度過快,火星沖着我飛來,我甚至沒來得及擡手使用無下限阻擋。

我要死了?這念頭第一次出現在我的腦袋裏。

之後,下雨了。

雨滴落在身上,淅淅瀝瀝的,又很快停下。

一抹黑色身影擋在我面前,藍色火焰于夜中燃燒。

“沒事吧?”說話的人沒回頭。

我沒有回答,放下徒勞擋着的手,看向遠處,只見悟被一人提住了領子,直哉在另外一人夾在臂間。

我往前邁了一步,但随即又是一陣狂風巨浪。各色火焰宛若禮花,一起襲來。

黑衣人彎身摟住我的腰,直接将我抱起。他踩上樓邊,往樓頂行去,速度極快。

“要先撤退了。”他說。

“等等!”我朝他叫道,但他沒停留。

隔着距離,我望見吊在空中的悟舉起了手,看向我的方向,還朝我做了一個口型,随即就側頭和抓着他的男人說話。

情況不明,我完全陷入了混沌中,腦袋少有地當機。

等男人将我放下來時,已到了一座花園裏。

夜色安靜,似乎方才的交火不過是錯覺。一幢別墅坐落在圓中,門口的黑衣人齊刷刷同他打招呼:“山本先生,歡迎回來!”

“噢!”男人應了一聲。

在我的晃動下,好似才發覺手上還提着一個人。

我踩在地上,步伐踉跄,金色的柴犬在腳邊打轉。

“你知不知道,晚上的車站附近很危險啊?”男人俯視着我:“你住哪裏,讓人送你回去。”

我的腦袋裏都是悟,不管這是哪兒,先要了電話聯系酒店。

他們說,不管是悟還是直哉都沒回去,問我在哪裏。

這下可糟了。

我直接放了電話,讓他們幹着急。

黑色轎車等在門外,我走在臺階上,看着包圍着我的黑衣人,停下了腳步:“我不走,除非能見到我弟弟。”

我被帶到了二樓的房間,空曠一片,家具簡單陳列。坐了一會兒,有人敲門,随即門被推開。

我站起身來,進來的是一位容貌溫柔的女性,她端着茶盤走了進來。果茶的香氣四溢,平複人的心情。

聊了幾句,我才知道她是從東京來的,和先生一起定居在意大利,在經營着幫派方面的生意。

那也就是說,方才在車站交手的,是兩個幫派。

悟或許被另一邊帶走,這就麻煩了。

一杯茶快要見底,提着我回來的男人匆匆走進來。

對面的女人比我更快站起身,說:“武君,這孩子的弟弟或許被密魯菲奧雷帶走了。”

她三言兩語轉述了我的情況。

“我知道了。”男人聽完後冷靜,走到我身前,單膝跪下,對我說:“不過現在先送你回去——”

“不行。”我搖頭道:“見不到我弟弟,我不會走。”

他露出苦惱的笑容。

“你告訴我,那個密魯什麽的在哪裏,我自己去找。”

他更是無奈了。

在片刻對視後,他朝我伸出手。

我要往後靠去,但他輕緩地按住我的手,像是卸下了全部的威脅與防備。

“我保證。”他對我說:“我會救出你的弟弟。”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實際上有多崩潰。

剛才勉強吐露出的話語,是繃緊着的最後一根弦。

我還記得,他的手帶着一股熱度,宛若潤物春雨。眼淚流了出來,但我立刻甩開他的手,将眼淚抹掉。

“我相信你。”我對他說:“但我還是要留下來。”

他又笑了,我想在那之後,我就開始喜歡常笑的人。

而遇到後來和我糾纏不清的那個人時,我也是一眼就看中了他的笑容。

十四歲的我住到了這宅子裏。

叫做京子的女性姓澤田,她的丈夫——這個幫派家族的BOSS——去西西裏擴展生意了,過幾日才能回來。

山本武是這個家族裏的重要人物,與他一同留在羅馬的是名為獄寺隼人的成員。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名為藍波的少年,不到二十歲。

和密魯菲奧雷家族的争端,是在BOSS離開後開始的,已持續了兩日。

至于車站附近經常有人打架的事,也是真的,但和家族争端不是一回事兒。

今日悟和直哉,還有我,是被偶然卷入了更龐大的紛争中。

19

後來我與悟提起當時的事,他插科打诨,将他的遭遇含混過去了。

禪院家的幾個哥哥聽說那兩人真被擄走了,據說有當場吓到尿褲子的。回來後大家只顧得關心,過了挺長時間問她發生什麽,悟直接說想不起來了。

在這件事上,他和禪院直哉似乎也對了口供。

所以我猜想,他們肯定是在那兒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禪院直哉放開懷中的男人,端起桌上的杯子:“小月姐姐,你也會來這種地方。”

近一年未見,禪院直哉挑染了金發,倒不違和。

他和悟都長得與年齡不大相符。

悟憑借身高補足了臉所缺乏的強硬氣勢,禪院直哉則選擇了打扮得花枝招展,令不少人看他一眼,都要潮人恐懼症發作。

“悟君關進去的第四天而已,還沒死呀,姐姐你就來這樣的地方。”他不待我回答,擡手打了個響指:“上唐·香佩裏侬,慶祝一番。”

燈光紅酒的夜晚來臨,會所裏的侍者們,為點了香槟王的禪院直哉跳起熱舞。他看得得意,卻在有人想将他拉起進入舞池中時,擡腳将人踹了出去。

我也算看着他長大的,這些年來,他愈發招搖。

身旁從不缺人,身邊也不缺錢,但從他出生在禪院家的那一刻,從他第一次被人說勝過他哥哥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再也無法被填滿了。

被他踢倒的人在地上蜷成一團,碰了他的那只手像是斷了。

其他人不敢上前,到禪院直哉消了氣,那人被擡下去時,地上已流了一灘的血。

禪院直哉跌坐回沙發中,将腳架在了桌上,之後轉向我,盯着我看。

“我是第一次來,以後也不會再來。”我也看向他,說道:“只是出門經過,到這裏與你說一聲,前幾日電話裏提到的,未嘗不可。”

禪院直哉突兀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他拿起杯子,一口飲掉杯中的玩意兒,将它往地上一甩,成了碎片。

一把掀開身旁的人,禪院直哉起身看我。

隔着一張圓桌,他盯着我的眼睛:“姐姐,你真是變了。比起從前的性子,我更心水如今的你呀。”

我約莫明白了他想說什麽。

看着他瘋狂的表演,我甚至沒有制止的想法。

從前的我,不是這樣的。

“我自然會看好悟君,有什麽消息會聯系你。”禪院直哉說:“等老頭死了,那些礙事的人就交給你了。”

我眨了下眼睛,代替颔首,站起身來。

“禪院和五條,真是很不錯的一對。”他說。

“從那年在羅馬開始,不就是了?”我只當随口提起:“你和悟當時玩得挺開心。”

他的眼角上調了些:“悟君竟和你說了。”

悟當然什麽都沒說,我想詐他而已。

裝作一無所知,或是無所不知,是誰都會的伎倆,也是坐在這位置必須會的。

“你們姐弟倆的關系,還真是讓人搞不明白。”我往店外走,禪院直哉又在身後叫道,“姐姐,悟出來後你來我家呗。有我一口飯,就也給你一口。”

我的腳步一頓,側身回頭看去,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禪院直哉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麽做,一時竟有些愣了。

真的,真是個傻孩子。我走進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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