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57
少年把我當成了發型師。
他說他離開家到東京上學後,頭發平日都是自己打理,是覺得有些長了,想剪頭發。
我從前是不怎麽撒謊的人。
但剛開始和費奧多爾接觸,多少逐漸染上了他随口胡诹的本事。
這一刻,我被他附身了。
“我來剪吧。”我說:“免費的。”
我還沒訂酒店,少年說他就住在附近,我問了他怎麽走,說要找個地方停車,就到便利店裏買了一套剪發裝備,決定正式以美容師的身份出道。
“您是美容師嗎?”在結賬時,便利店店員問我:“您的頭發染得真好看。”
我忍住沒和他說這是天生的。
如今想來,那時我大概是因日夜颠倒,産生了費奧多爾常稱之為“癔病”的病症症狀。
發病時,病人會胡言亂語,從天堂說到地獄,左邊是天使,右邊是魔鬼。他們自信滿滿,甚至到了自以為是的程度,說自己能分開海洋,也能推倒大山。
不過按照這個标準,現代很多人都有癔病,并且無時無刻都在發作而不自知。
少年住在一間和屋裏,沒有門牌和住宅,像是私人住所。廊間的神龛上挂着注連繩,我想到外面院子裏也挂了好些類似的玩意兒。
這時我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少年則對我說:“是房主的愛好。”
他沒有撒謊,卻像是隐瞞了什麽。
但在這并不溫暖的日子裏,他似乎一直沒進屋子,就在門口等我,鼻子凍得發紅。
實在太有禮貌了,我不禁又在心裏感嘆了一聲,真該叫誰好好學學。
58
站在院子裏,外面聽來靜悄悄,像我先前所說,這座城市格外平靜。
繞過後院,隔着落地玻璃窗,則能看到客廳裏熱鬧得不行,裏面的聲音也多少可聞。
“傑怎麽還沒回來?”我看到白發的小子摸了摸放在桌上的瓶子,用極大的聲音說:“我還等着布丁下酒欸。”
我是喝過酒的,在西伯利亞。不喝酒的話,沒有暖爐的人會凍死在冬天裏。那邊法定飲酒年齡是18歲,我到了,所以喝了,但沒和別人說過。
可是在這裏,飲酒年齡是二十歲。
本來不是什麽大事,我卻沒料到在看到悟要喝酒的時候,會這樣生氣。
他一向張狂,家裏家外,偏偏這一刻,看到他在我本來看不見的地方肆意妄為,我胃裏還沒消化的東西頓時化作了怒火。
我忘了身後還有個等待剪頭的黑發少年,拉開門,踢掉鞋,走進客廳。
悟朝我看來,我舉起手上的剪刀:“晚上好,五條悟,你面前桌上放着什麽?”
我幾乎沒注意到房間裏還有一個人,也沒多在意身後驟然亮起堪比車燈的手電筒光,從背後照來,照亮了我的腦袋。
留着黑色短發的女孩長大了嘴,像是看到了電影中的殺人狂出現在眼前。
“桀——姐姐!”悟吐出一個語氣詞,起身大叫了一聲:“傑,你作弊!”
随後我的記憶,幾乎是一片空白。
59
一覺醒來,腦袋有些疼,我撐着牆走,到了一間堂屋,看了進去。
我看見悟和一個娃娃頭少年大剌剌坐在沙發上,面前站着個魁梧的墨鏡男,抱臂俯視他們,看上去不大高興的樣子。
我認得他。他是夜蛾正道,悟去東京上高專前,就确定他是悟的班主任。
爸爸約他來家裏喝過茶,要他保證一定要對悟嚴加管教。
祖母又叫他去屋子裏,要夜蛾對悟多些耐心,講了一堆這孩子是從小被寵大的之類的話。
我看現在他當時挺難辦的,現在也沒怎麽變。
悟見我來了,立刻蹦了起來,跑到我旁邊,親昵地抱住我,伸手一指:“姐姐,你真是有做美容師的天賦。”
我看了過去,定睛後才認出:娃娃頭少年,就是昨天我在橫丁裏遇到的少年。
他的名字,叫做夏油傑。
60
不用我問,悟就繪聲繪色地向我描繪了昨晚的情況.
“傑想和我搶唯一的游戲手柄,認出你是我姐姐後,把你帶來想陷害我。姐姐你明察秋毫,我為表現你的慧眼如炬制伏了傑,你懲罰了他,給他剪了這個發型。但是姐姐,你下次對我下手的時候能輕點兒嗎,我的屁股現在還被你踹得痛欸。”
我聽懂了。意思是我要對悟動手,悟将責任推到了傑身上,于是他倆打了起來,打到最後都累了,我漁翁得利,踢了悟,也沒放過傑。
至于我頭痛的原因,是為了阻止他們三個喝酒,自己猛灌了半瓶,才想起可以把它直接倒掉。
夏油傑看向我,好像想要笑,但又沒法笑出來,有種生悶氣的感覺。
這姬式發型确實讓他看上去同他年齡更相符。我都不敢相信是自己剪的,看上去正式開張第一單,效果就不錯。
夜蛾正道教訓他倆,則是因昨晚接到了擾民投訴。
現在的我有兩個身份,一個是成熟懂事的五條家長女,一個是半夜發出噪音還喝了酒的十九歲女孩。
“你們餓了嗎,我還沒吃早餐。”我面不改色,退出堂屋。
呼了口氣,還真有酒味。
廚房裏,廚臺旁靠着一個黑發的女生,我走進去時,她正從鍋裏夾起泡面,直接塞進嘴裏。
我和名為家入硝子的女孩一起吃了早餐,往泡面裏加了不少材料:火腿腸、番茄、雞蛋還有豆腐。
冰箱裏的東西幾乎都被扔了進去。
家入硝子是當代少有的,擁有反轉術式的咒術師。對咒術界來說,她就是如同珍寶般的存在。
我因與她結識,也與京都庵家的歌姬走近。
歌姬是我在京都為數不多能一起出門的朋友,我們每次必進行的一項活動,是聽她吐槽悟,而我時不時保持微笑并點頭。
每次見面後,我都會送些禮物給她,表示小小的歉意。
61
八戶市豐收祭祀在今天開始,咒靈們魚貫而出。
随着祭祀的行進,到來的咒靈等級愈高。要在不傷及游客們的情況下對付咒靈,并不那麽容易。
我沒參與,只坐在高處欣賞跳着豐收之舞的隊伍經過。
這是夏油傑叛逃前,我唯一一次見到他。
下一次,就是我加入異能特務科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