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賣藝
賣藝
她們火速退了店,在偏僻地段用極低的價錢租了一間略為破敗的房子,租期一個月,然後琢磨着怎麽賺錢。
從賣瓜商量到賣膏藥,卻因為沒有地沒有貨源更沒有資産而告終。
最後無疆計上心頭,仰頭一笑:“有了。”
“什麽?”
“賣藝!”
于是他們用僅剩的銀子買了二十把飛刀,明天去街頭賣藝賺錢。
夜晚小慈入睡,無疆踏着夜色來到刑部侍郎的宅邸,看看這個仗勢欺人的公子哥是否在謀劃着怎麽對付她,順便摸摸他的底細。
無疆悄然跟着下人來到那位李公子的住處,裏面亮着燈,卻毫無人聲。
一個小厮站在門外對其餘人吩咐道:“少爺今天早上受了冤枉氣,讓人去找那人沒找到,下午尋了個姑娘瀉了火,那小丫頭才十一歲,爪子卻利得很,少爺下午累得夠嗆,現在睡得正沉,你們都別去打擾。”
“是。”衆人退散。
無疆輕聲入門,看到那個纨绔子弟安安穩穩睡在床榻之上,房內點着凝神熏香,目光所及的桌上擺着各種玩樂之物,蛐蛐,骰子,還有頭發……
頭發用不同顏色的綢緞捆綁,一束束整齊擺放,每個綢緞末尾都寫有一個名字:何小菊,蘭香,秋霞,關小妹……全部都是女人的名字,字字赤紅,隐約間可以聞見血的鐵鏽味。
“下午尋了個姑娘瀉了火,那小丫頭才十一歲,爪子利得很,少爺下午累得夠嗆……”目光往下,桌底一抹紅色,是女子的肚兜,桌角紅漆脫落,可以想見指甲刮過時的痛楚和掙紮。
有些人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無疆走近床榻,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床榻之上安靜異常,似乎連呼吸之時的胸脯起伏都無。
她伸手探其鼻息。
死了。
臉部卻還留着淡淡的溫熱,并未冷卻,說明他死後不久。
謀殺?可是身上找不出任何傷口;中毒?皮膚并沒有出現異常的顏色。看起來像是壽終正寝,正常死亡,可是他還不到三十歲,從下人的口中得知他身強力壯,并無疾病,何以突然暴斃身亡?
無疆近身查看,忽然聞到了一絲異香,房屋之中的熏香清雅而靜谧,可這位死去的李公子的前襟卻沾染着一種很奇怪的味道,雖是極淡,但是這個香味冷冽又霸道,十分奇特。
既然人已死,無疆不做停留,踏着夜色再次離去,可是那股奇特的香味卻萦繞在心頭……
翌日,西宣最繁華的街頭簇擁着一團人,前前後後圍繞三圈,比其他攤子的人有過之而無不及。穿過人群,只聽得一個小女孩高聲呼喊:“各位鄉親父老,我爹爹去西北經商,連月來音信全無,阿姐帶着我一起去尋爹爹,可惜路經此地,盤纏用盡,只得在此賣藝,請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我和阿姐在此多謝各位。”
這聲音稚氣未脫,惹人憐愛,又聽得這千裏尋爹的感人故事,衆人心生恻隐圍觀起來。西宣街頭的看客什麽樣的事情沒見過,漂亮的姑娘見過不少,賣藝的人也見過不少,可漂亮的賣藝姑娘帶着妹妹千裏尋爹就很少了,他們到想看看這個年幼的妹妹和年輕的姐姐到底要賣什麽藝。
只見那姑娘一身青衣,面容寧靜淡然,有一種難得的鎮定之态,讓人心生好感。正當人們捉摸她的穿着神态之時,她忽得雙腕一翻,不知何時手中多了六把飛刀,映着陽光,折射出危險淩厲之光。她忽得手指輕甩,六把飛刀齊齊飛出,竟是刀刀正中紅心!紅心不大,而每把飛刀的刀尖占地位置小,正好六把,連一絲空隙都無。
“好!”
正當觀衆叫好之時,無疆一個後轉,背對靶子,她彎腰後仰,雙手交叉過頭頂,十指之間不知何時又多出來六把飛刀,那十指修長而靈巧,翻轉之間六把飛刀一齊飛出,正把原先那六把擊落,穩穩霸占紅心!
動作幹淨利索,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完美。
“好!”圍觀群衆爆發出如雷掌聲,小慈連忙拿起鬥笠轉了一圈。
無疆取下飛刀,小慈放下鬥笠從懷中取出一支圓形木圈,只有小孩手腕大小,僅容一把飛刀通過。
小慈用手捏着邊緣,伸直手臂高高舉過頭頂,揚聲道:“這次我們要表演飛刀過環射把心,大家看仔細了。”
話音剛落,只見一把飛刀嗖地一聲穿過木環,射中靶心,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把飛刀過環,就這樣,飛刀一把接着一把,速度越來越快,首尾幾乎相連成一條直線,在陽光之下,好像空中出現了一條銀光閃閃的繩子,煞是好看。而這番表演不僅好看,它還刀刀過環,刀刀擊落前面的飛刀,接連着占據靶心,直到最後一把飛刀傲然挺立在那紅色的中央,人們才閉起自己因為驚訝而張大的嘴巴。
就在衆人好奇她接下來還會玩什麽花樣時,她拿出一方黑布,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小慈放下鬥笠解釋道:“接下來我姐姐要表演蒙眼飛刀,有沒有哪位義士出來挑戰一下?”
躁動的觀衆瞬間安靜了下來。
什麽?蒙眼拿飛刀射人?開什麽玩笑?雖然從剛才的表演來看,這姑娘的飛刀的确不錯,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我們就是圖個樂子,沒必要把性命搭進去,即使無性命之憂,萬一被射中個手或腿,這不得落個殘廢?
小慈看衆人面露憂色,無人自告奮勇挺身而出,加以安慰:“大家不用擔心,家姐自小練飛刀,師從名家,從未失手,盡管放寬了心。”
可是這刀劍不長眼,怎麽能放寬了心,我家婆娘睜着眼切菜都能切到自己的手指,不行不行。
小慈見衆人一副退縮神情,眼中充滿抗拒和懷疑,烏泱泱一大片人愣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若再這樣僵持下去,他們失了興趣,人就得散了,小慈正打算自己去做人肉靶子,卻聽見一個聲音,不急不緩,自人群後方傳來。
圍觀群衆紛紛向聲音方向投去目光,盡頭是一個英挺的年輕公子,手中玉簫輕輕敲擊着掌心,藍色發帶随風飛揚,他眉目皆笑:“我來。”
說得雲淡風輕,跟春日去踏青一般得輕松自然,仿佛并不是去給人當人肉靶子。
周遭瞬間議論紛紛。
“這個年輕公子膽子還挺大,就不怕被紮成個篩子嗎?”
“這種江湖把戲看看就得了,還當真去配合,有個萬一呢?”
另一個人倒是看得更長遠:“也許他就盼個萬一,你看看,這公子氣宇軒昂的,這風度氣質肯定是好人家出生,沒事跑這來瞎湊什麽熱鬧,照我說啊,可能是看上這姑娘了。”
另一人轉頭附和:“有道理有道理,這姑娘長得漂亮,身段身手也好,帶着小妹千裏尋爹,這魄力和孝心,也是少有。”
“被你這麽一說,還真挺配的,如果萬幸沒事的話,這公子此時挺身而出為其解圍,姑娘他鄉遇溫暖肯定感動,搞不好情愫暗生。如果一不小心傷了手腳,這姑娘看起來也不是那種不講義氣的人,肯定得心生愧疚,得照顧人家吧,你看,這一來二去就可以日久生情了不是。”
“可是,刀劍無眼,這萬一……戳中要害部分可怎麽辦?”
一人摸了摸下巴:“這個……這個嘛……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可是,這成本不可估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雖然人群嘈雜,街市喧嚣,但是這些小聲的議論還是入了某些靈敏的耳朵,其中一位依舊面容淡然,心裏卻想着西疆果真民風開放,另一位轉了下手中玉簫,輕輕道:“姑娘可要手下留情。”
無疆聞言定定地看他,嘴角乍現笑意:“那是自然。”
西流陡然看到她的笑容,那帶點惡作劇的俏皮,讓他微微一怔,他收起玉簫,走到木板前,就那麽随意一站,成了西宣街頭難得一見的風景。
無疆見他站定,抖開手中的黑布,覆上雙眼,系于腦後,她每做完一個動作,周圍人群就安靜一分,仿佛比當事的兩人更緊張。無疆所有動作完成,手中又現飛刀之時,衆人更是目不轉睛,仿佛這飛刀之上系着的不僅是這位年輕公子的生命,更是他的愛情啊!
“嗦”地一聲,飛刀出手,其實圍觀群衆根本就沒看清她怎麽出手的,只聽到“叮”的一聲,然後就看到一枚飛刀緊緊貼着年輕公子的耳朵,釘在木板之上。
“呼”,衆人吐出一口氣,作為旁觀者一顆心七上八下,而那位像是砧板上的魚一樣的公子卻依舊面不改色,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專注地看着眼前手持飛刀的女子。
“好!”這回群衆口中的好似乎多了幾層含義,不知是為漂亮姑娘的刀法,還是為年輕公子的淡定,或是不顧一切。
衆人的叫好之聲還未落幕,飛刀又嗖嗖出手,衆人的一口氣又提到了胸口。只見陽光下白光閃了又閃,其他的什麽也沒看見,直到最後塵埃落定,他們才看到五把飛刀緊貼着那年輕公子的頭皮,手臂,腰側,還有一把竟然盯在指縫之間。
“哈?這也太冒險了吧,萬一一不小心切斷了手指可怎麽辦,能以身相許不?”
調笑之聲入耳,無疆突然移動身形,往後走了幾步,飛刀再次出手,而一向淡然而立未見絲毫動靜的年輕公子突然把頭往左一偏,一偏過後一把飛刀正明晃晃地盯在原先他腦門位置,衆人忍不住驚呼出聲。呼聲未歇,只見姑娘出手如風,白光一閃再閃,而那位公子驟然間也動身了身形,出手如風。衆人張着嘴巴看得目瞪口呆,直覺眼前一陣眼花缭亂,如一陣大風刮過。
風停了,身止了,青衣姑娘兩手空空颀然而立,年輕公子指間夾着十三把飛刀,把他年少的眼睛襯得生機勃勃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