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蘇冕

蘇冕

他們順利回到了西疆。

西流抓到紅鯉給無疆看了一眼,又把它放回河裏。他上了竹筏打坐一炷香時間,頭發和身上衣服就全都變幹回去,無疆第一次知道他的內力竟然如此深厚。來的時候,西流為了勘查地形帶着無疆多繞了點路,花了些時日才到達宛州,回時他們乘着竹筏,借着湍急河水一路順流而下,不出兩日就回了西疆營帳。

他們一回營帳就去找了延武,把從宛州拿到的東西交給他,交代完宛州的情況,剛掀開營帳準備出去,就見一人渾身是血撲倒在門前,背部插着數支羽箭。

深處軍營的人一見此景,俱是心頭一驚,這是必有急情。

站在身側的部下立馬禀報:“将軍,這是北洲來的人,說是東朝突襲,北洲受困,朝涯将軍請求您立即派兵馳援。”

地上的人掙紮着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用盡最後一口氣将它遞到延武身前。

那令牌上沾滿鮮血,但依舊可以清楚地看到令牌之上那個重若千金的“約”字,正是延武和姜朝涯的聯盟賭“約”。

“将軍,請速派兵馳援。”說完這句話,終于無法支撐倒了下去。

延武接過令牌,立馬吩咐道:“帶他去看傷,通知沈豹、連荊、趙拓、楚爵速來帳中見我。”

“是。”

西流與無疆對視一眼,跟着延武回道帳內。

沈豹、連荊、趙拓、楚爵四位副将火速趕到,俨然都是一身铠甲裝扮,不愧是副将身在軍營也做好了時刻作戰的準備。

延武道:“這一個月來蘇冕與我們兩次交手,但都一觸即走,後來悄無聲息,本以為在對我們籌謀布局,沒想到他竟然奇襲北州。可若他大軍拔營,斥候不可能會沒有一點消息,若只是少量精兵突襲,姜朝涯身邊精銳數千,三萬雪祭伺在身邊,她久戰沙場即使一時不察也絕無可能一觸即潰。前來報信的北州将士仍在醫治,目前尚不知北洲情況到底如何,但若非事态嚴峻,姜朝涯絕不會派人求援。西北兩國唇亡齒寒,如今北洲之難,各位有何對策?”

延武迅速交代情況,與衆人商讨救援之策。

連荊作為延武的副将之一,素有英勇俠義之名,率先道:若是情況屬實,北洲之危不可不救,且宜早不宜遲,應調一萬精騎為先鋒,即刻出發,先行馳援!”

趙拓是四位副将中資格最老的一位,多年行軍經驗讓他擁有常人難有的軍事直覺,聽罷連荊之言,道:“即便此刻救援,恐遠水難救近火,不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直擊東朝西翼邊境,令其首尾不能兼顧,以緩北洲之急。”

楚爵既是副将,也是延武軍中的半個軍師,多次獻策解長風之危,上前道:“然而此次東南聯軍,東朝既已奇襲得手,南國必緊随其後,不可不防。我軍若出擊東朝,南國絕不會按兵不動,倘若趁我方空虛大軍來犯又當何解?”

三位副将各持觀點,激辯不下,延武聽罷,心中已有定奪,他按下一手,三位副将立即止聲,帳中頓時安靜下來。

延武道:“北洲臨危不可不救,我軍先派一萬先鋒騎火速馳援,大軍随後拔營,先鋒騎領兵人選——”延武将目光落到了沈豹身上,他今晚雖一言未發不曾獻策,但在戰場上他卻是毫不退縮最為勇猛精進的一個,是延武此次一萬先鋒騎的領兵首選。

但未等延武下令,沈豹率先一步當衆躍出,他擡手道:“北洲地形複雜難測,連蕭荊将軍都曾誤入沼澤,此次領兵人選須得熟悉北洲地形,趙拓将軍出生西北交界之地,又曾跟随蕭荊将軍深入北洲腹地,對北洲地形最為了解,末将認為此次領兵人選當屬趙拓将軍。”

趙拓聞言上前:“末将願率領一萬先鋒騎火速馳援。”

延武聽罷此言,眸色深沉,他擡手示意楚爵上前,附耳密語,似在他耳邊輕聲交代些事情,趙拓微不可查地點了幾下頭,随後拱手“末将領命”,掀帳而去。

趙拓一走,延武立馬道:“一萬先鋒騎先行,半個時辰後大軍拔營。”

衆人拱手,領命而去。

無疆掀開營帳,擡頭望天,天色變換如時局,剛才還烈日當空,此時天色卻陰沉得可怕,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白霧瞬間成冰。

延武一聲令下,半個時辰後,大軍便收拾妥當整裝待發,長風軍營治軍嚴明,風馳電掣,短短時間內在這片土地上抹去了十萬軍隊曾經駐紮的痕跡,仿佛不曾存在過一樣。

天色蒼茫,延武坐于馬背,面朝北方,他的熱血微微發燙。

西流随行于旁,一身戎裝,襯得整個人挺拔昂揚,二十年山野,山下朝堂,他終于可以會一會那個人了——

蘇冕,四國第一公子。

這個稱號,是久修閣給的,也是天下人認的。

泱泱四國,人才何其之多,單就東朝而言東王九子,各個出類拔萃人中龍鳳,蘇冕排行第三,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長子,母妃也不是東王最寵愛的一個,卻偏偏得到東王垂青,百姓愛戴,成為東朝世子。

沒有一個人跟他一樣,文才武治樣樣精通。北洲公主是馬上将軍,四國拜服,軍事奇才人人認同但文采風流政治手腕略遜一籌;南國王子和公主風采筆墨冠絕四國,知人善任愛民如子,但南國風氣所染,缺乏軍事治防的歷練和眼光;西疆先帝早亡,西炎幼年承位,政治手腕軍事才華無一不少,出得戰場上得朝堂,挽西疆于危難,把西疆治理得緊緊有條,年幼便封“鐵血西王”,但西炎年幼承位,與各國皇帝同位,似乎已不可與各國公主王子相較,且西疆民風粗曠,西王雖威武俊朗,但少了那股子筆墨風流。

而蘇冕,他樣樣皆可,樣樣冠絕。

文可提筆,所著詩詞驚絕前殿,江湖勾欄瓦舍夜夜傳唱,連最善筆墨的南國公主都點頭稱贊,芳心暗許;武可上馬,他年少征伐,縱橫沙場,收複北領,西拓疆夏,立下赫赫戰功,十七歲那年便因戰功獲爵;文采武功之外,他還擁有帝王最重要也最難得的政治才華,東王年邁,很多事情已力不從心,蘇冕半攬朝堂,革陳推新改革稅制治理水患,讓東朝隐隐有四國最強之勢。

這樣一個人,他很早就想見識一下。

而這個人此時正立于北洲飛雪城下,一襲白衣銀甲,一雙鳳眼極盡殺伐,他君臨城下般衣角獵獵飛揚,可遠遠望着,在這滿城吶喊厮殺之中,竟有種遺世獨立出塵飄逸之感。

公子好皮囊,公子世無雙。

蘇冕擡首遠望,眸中映着一道凜冽的身影,內心暗贊,不愧是北國第一将軍,竟能在飛雪城命懸一線之際力挽狂瀾,不免生出了點惺惺相惜之意。

姜朝涯立在城牆之上,衣角被撕裂了一塊,額角青筋突起,一道鮮血十分刺眼奪目,不知道是她的還是這三萬守成将士的。

她目光充血眼神凜冽如刀,居高臨下與蘇冕遙遙相望。

她姜朝涯自負治軍嚴明,但竟然讓他蘇冕在自己手下安插了內奸!

那人趁她離城,竟然閉過耳目趁夜打開城門,引東軍入城,虧得她及時趕回,挾三千精銳領三萬雪祭浴血奮戰,拼死将東朝軍隊趕出城外,重新封鎖城門,但如今卻被圍困城中。

此次交鋒她方死傷慘重,暫時無法正面抗敵,如今之際她唯有“拖延”之策,死守城門,拖到延武派兵增援,拖到蘇冕糧草斷絕!

但他到底帶了多少糧草!

她不知道。

這個男人鋒芒在外,手段雷霆,但城府極深,實在是深不可測。

北洲,能否撐得過此次圍襲。

姜朝涯手握戰旗,竟覺有些無能為力……

與此同時,南國的一個營帳裏,一人身披铠甲,手握虎符帥印,正乃南國的宛州太守威龍将軍——黃鳳麟,他的手裏捏着一張紙,正是剛剛送來的密信,上面寫着“北洲被圍,延武一萬先鋒騎先行,後大軍火速拔營馳援北洲”。

他眉間微微促起,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此番東南聯盟,蘇冕任兩軍主帥,一統此次圍剿西北之戰。蘇冕假意與西疆周旋,實則意在北洲,此次臨走前,蘇冕只給了他一個命令——拒守宛州,以守代攻,牽制西疆。

宛州地形險峻,易守難攻,乃南國邊疆的第一雄關,但此刻延武大軍已動,南國若無所作為,此番圍困西北之戰被蘇冕一人占盡功勞,待以後天下平定,南國功小則勢弱,如何與東朝分庭抗禮。

念及此處,黃鳳麟當聲一喝:“來人,大軍開拔!”

來人一頭霧水,顫微問道:“将軍,開拔何處?”

黃鳳麟摸着胡子,諱莫如深微微一笑,“西疆。”

來人壯着膽子又問:“可是将軍,蘇世子不是讓我們……?”

黃鳳麟打斷他道:“此時延武大軍北上救援,西疆空虛,正是攻打的大好時機,但延武用軍素來狡詐,西疆肯定留有後手,若是唱空城,引我孤軍深入,豈不是被他甕中捉鼈一敗塗地,好在将軍我料敵先機,針對此事我早有對策,此番延武救援路線必經淮河入北洲,我軍擅水戰,又有艨艟戰船數百,此番可順流而下先行設伏,到時給延武迎頭痛擊,既能一展我軍雄威,又可解蘇冕被夾擊之危,豈不一舉雙得。”

“将軍高明,不過以小的之見,此舉實為三得,還可滅滅蘇冕的風頭!”

黃鳳麟頓覺身心舒暢,忍不住仰天長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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