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城

破城

黃鳳麟即刻揮軍北上,百艘艨艟戰船順流而下,五日便到了淮河。

淮河之上有一處鎖橋,是西疆通往北洲飛雪城的必經之路,而淮河兩岸崇山峻嶺,松林郁郁,又是設伏的絕佳場所。

此夜月黑風高,黃鳳麟忍不住嘴角上揚。真是天助我也,到時候延武大軍一到,趁其過橋之時斬斷鎖道,任他長風将軍此前如何神武也是莫可奈何,此時再于高處架弓搭箭,居高臨下殺他個屁股尿流措手不及。

黃鳳麟一邊心中得意,一邊緊急設伏,只待甕中捉鼈。

長風之名果真名不虛傳,行軍速度之快有如疾風,黃鳳麟走水道近路,到後不過一刻鐘時間便聽得遠處馬蹄峥嵘,重蹄塔地,瞬間地動山搖,這氣勢速度想必是那一萬先鋒騎。

黃鳳麟設伏于高處的一名斥候是個出了名的“千裏眼”,眼力非常人所能及,即便在漆黑的夜晚,也能目視十裏,觀敵之況。

那“千裏眼”舉目遠眺,只見遠處戰馬襲來,果真有一萬人馬之衆,當即與黃鳳麟彙報。

黃鳳麟見其觀測與自己耳力聽得的人數相吻合,當即一笑,吩咐道:“待長風入至橋中間,當即斬斷鎖鏈。”

“是。”

黃鳳麟等待着赫赫有名的長風軍馬失前蹄的模樣。

近了,他不由得有些緊張,那種勝利即将到來的喜悅引起身體微微顫栗。

延武,年少成名,終究是不夠火候啊,他有些得意地想。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火速飛奔的長風軍隊驟然止于橋前,不再前進一步。

難道被發現了?

黃鳳麟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埋伏得很好,未曾露出一絲破綻,許是那長風軍隊久戰沙場警惕之心較強罷了。自古以來斷崖鎖橋都是軍事要道、勝敗關鍵之處,他們于此處遲疑也是事之常理,黃鳳麟并不焦躁,反正長風是為救援北洲而北上,此處拖延時間越長于他們救援越是不利,時間原本就是他們最需要争取的東西,拖住他們就是勝利,念及此處,黃鳳麟安下心來。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岸長風軍竟是毫無動靜,他們作為先鋒騎北上馳援,兵貴神速不可能會在這裏毫無作為,延武速來狡詐,難道他另有後招?

一想到這黃鳳麟突然有些後怕,但是他又猜不透對岸到底玩得什麽把戲,猜不透索性就不猜了!黃鳳麟當即令下,命高處弓箭手萬箭齊發,管你延武什麽花花腸子,先把你射成個刺猬再說!

淮河之下,江水滔滔,淮河之上,兩軍蓄勢待發,突然間不知道是誰先松了弦,一支長箭當空劃過淮河上空,這仿佛是一個信號,瞬間萬箭離弦,天地俱滅,那離弦之音猶如萬千春蠶噬桑,落入耳中可怕的很。

然而對岸并沒有傳來預料中中箭後的慘叫倒地聲,反而傳來清脆的金屬相撞之聲,箭尖碰着盾牌,掉落林中落入山澗。

黃鳳麟終于稍微放下心來,看來他們也沒什麽花招,還不是就是負隅頑抗,只要他們過不得這山澗,等到蘇冕平定北洲,他這也算是大功一件。

這一晚淮河之上箭羽射了一夜,黃鳳麟也精神抖擻了一夜,待到東方旭日緩緩升起,他迫不及待地鑽出樹林,想看看延武長風軍的慘狀,而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當場翹辮死掉。

只見對岸長風軍手持盾牌,如同銅牆鐵壁般,箭羽全在人群之外,而讓他差點當場翹辮的是哪來一萬先鋒鐵騎,對岸瘦弱的軍隊,最多只有一千餘人!

而昨晚的重蹄踏山,那般排山倒海的氣勢,連“千裏眼”也斷定是萬人鐵騎,卻原來是長風騎兵的馬後都拖着樹杈木棍巨石,馬行之時身後重物拖地,帶起滾滾紅塵,仿若萬馬奔騰。

不好!

黃鳳麟這時才反應過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長風斬斷馬後繩索,将木棍巨石推入山澗。他帶人上岸設伏,只留下舵手于山澗船中,此時他們還沒明白過來上面發生什麽事情,就見巨石當空落下,人雖不一定被砸中,但船只盡毀。

黃鳳麟正當風淩亂百感交集,長風騎下完木石之後,然後馬鞭一揚,竟扭頭跑了……

黃鳳麟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他倏地睜大眼睛,表情驚恐而猙獰。

糟糕!宛州!

此時宛州城外,延武十萬大軍已壓城下。

城上小卒瑟瑟發抖,望着宛州副将張城,“張副将,我們該怎麽辦?”

宛州副将張城看着城外黑壓壓的一片,忍不住以下犯上,罵出一句:“黃鳳麟這個蠢貨!”

一個月前,西疆東朝兩次交手,雙方雖只是試探,一觸即退,但每次交鋒東朝似都能洞悉他們路數先行一步,延武西流開始懷疑軍營之中有對方來的細作,這一個月裏他們布局留心,但此人十分謹慎,一直沒被抓到把柄。

直到西流無疆南下宛州,盜得“宛州駐軍布防圖”交于他手,他正尋思不日突襲宛州,不料東朝搶先一步突襲北洲,那日北洲将士浴血報信,他着實吃了一驚,但西流卻提了個建議——不若将計就計,揪出內應。

于是他召集所有人于帳內,下令“一萬先鋒騎先行,半個時辰後大軍拔營。”

拔營,等到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拔營上北洲的時候,他拔營下了南國,劍鋒一轉直逼宛州。

那日他在趙拓耳邊密語,讓他帶領一千長風鐵騎,佯裝一萬先鋒奔赴北洲。

果真趙拓帶人走後,就有一只黑鴿從營帳內飛出,但此鴿不是飛往東朝,而是去往南國宛州。

延武從以往跟黃鳳麟的接觸了解到,此人貪功冒進又生性膽小,此信若是落入他的手中,必有一番動作。果不其然探子來報,黃鳳麟領大軍出城沿水路北上,不敢直取我方邊城而是直撲我方援軍而去。宛州水道連接淮河,西疆入北洲必經淮河天塹,長橋相連,黃鳳麟若是北上設伏必在此處,近日落雨,水流湍急,黃鳳麟沿河北上四五日之內必達淮河鎖橋,而西疆大軍拔營跋涉山路,須得三四日的路程方能至宛州,若是黃鳳麟發現不對,駕船趕回,情況就非常不妙。

延武念及此處,當即命人乘一騎快馬,追趕趙拓,命其不越天橋鎖道,實行拖延之計,尋時毀船滅行,便有了黃鳳麟與長風軍淮上對戰的一幕,氣得黃鳳麟兩眼抹黑。

而那內奸被人發現之際,當即咬碎牙內毒藥,自盡而亡,沒套出半點信息。

也罷,只要此番攻下宛州,便可直取南國內陸,圍魏救趙,解北洲之危。

而此時宛州城內空虛主将離城,延武又手握宛州駐軍布防圖,且有內應裏應外合,只要再得半日,延武就可攻下宛州。

到時候,北洲和南國,就不是蘇冕要誰的問題了。

夜幕降臨,宛州城破,延武挾十萬長風軍入駐宛州。

而此時,北洲仍與東朝仍處于血戰之中,北洲死守,但東朝勢漸盛,幾日之內北洲飛雪城必破。

延武坐于宛州太守府內,提筆修書一封,派人送與北洲。

不是送給姜朝涯,而是送給蘇冕。

他要跟蘇冕和談。

蘇冕退兵北洲飛雪城,他歸還南國宛州,否則他便揮軍直入南國腹地,取南王首級。

南國富饒土地肥沃,不擅軍事易攻,而北洲苦寒土地貧瘠,且住在那裏的全是一幫硬骨頭,到時候誓不降城,每破一城都與他死磕到底,沒了南國豐富的糧草儲備,蘇冕可能撐不到北洲都城。

況且他與北洲只是結盟,而蘇冕和南國可是聯姻,世人皆知南國公主孝順無比,他若棄南國不顧,到時候南國公主挾嫁妝回國與家族共存亡,蘇冕不但失去南國這個糧草後盾,更失了天下人心。

他相信一向“英明”的蘇冕會做出正确的選擇。

和談信件已經送出,延武松下一口氣,北洲算是保住了。

延武望着和談信件送出的方向,眸色深沉,姜朝涯,你可要挺住。

此刻長風十萬大軍入駐宛州,上下正在大肆整頓,城內頗有些雜亂,延武解決完此事正準備出門查看各軍安頓情況,卻見有人敲門,敲門聲急促。

“進來。”

只見他的副将沉豹推門而入,額角冒汗,形色匆忙,上前道:“将軍,有急情來報!”

延武一顆放下的心倏得一下騰起來,急情,難道有什麽東西是他算漏的嗎?

延武立馬上前接信,難道姜朝涯……就在他思索之際,信中寒光乍現,延武心道不好,立馬拍掌後退,而沈豹速度确是極快,立馬抽刀向前,不顧延武猛烈掌風,一刀劃過掌心,沈豹吐出一口血,延武掌中也是鮮血淋漓。

“不對,你不是沈豹,你是誰!”

“沈豹”卻是一言不發,也不進攻,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轉身破窗而逃。

延武正欲上前追拿,卻忽覺天昏地暗四肢麻痹。

門口守衛聽到門內動靜,推門而入之時,正見到他們将軍向地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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