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番外·餘生

番外·餘生

1.

攸寧出生前,冉容去見過一次鄭國的大巫。

大巫身着黑衣,耳佩玉玦,輕聲問道:“可有何求?”

冉容笑說道:“求神明保佑我的孩子一生順遂,無憂無慮。”

季公年輕俊朗,陪伴在她的身邊,聞言嗤笑一聲:“有為夫在,那有什麽好擔心的?”

“惟願這孩子聰慧勇敢,容貌無雙才是。”他漫不經心地說道,“若能生得同你一樣美麗,哪怕是跌落在泥潭裏,也沒什麽好憂慮的。”

這對青年夫妻衣着華貴,彼此之間更是親近到了極致。

看着就令人生羨。

冉容卻美目一嗔,頗有些傲然地說道:“那都是你們周人才重的物什。”

“容貌心智,皆為外物。”她笑了一笑,“我就只希望攸寧能快樂健康。”

冉容出身超然,幼時卻一直寄人籬下,因之極重親情。

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更是從未降世都開始疼惜。

想到這裏季公沉默了片刻。

他憐惜地握住冉容的手,低聲說道:“我反正是肯定能護得住這孩子的。”

冉容微微地笑了一下,她的眼眸漆黑,幽深而不見底,就像是沉沉的深淵。

“夫君可要信守承諾才是。”她在季公的耳側說道,“妾聽說在鄭國若是損毀承諾,可是不得善終的。”

冉容依然美麗,神情卻如若危險的毒蛇。

只是沉溺在情愛中的季公沒有分毫覺察,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這可就太小瞧我了,你夫君我不僅能護得住攸寧,還能讓攸寧活得比世上任何人都尊崇。”

冉容看向大巫,輕輕地笑了一下:“是嗎?”

2.

虞夫人的身份很尴尬。

無論是在冉容活着的時候,還是冉容死了以後。

至少在季公的府邸裏,這樁事誰人都知道。

虞夫人原本是季公的未婚妻,但季公卻愛上冉容,并轟轟烈烈地悔婚抛棄了她。

她嫁給旁人,可沒多久死了丈夫,最終又成為季公的妻子。

不過這些對虞夫人而言都無關緊要。

她與季公沒有半分情愛,生下嫡長子晏寧後,便一直居在外面,僅有逢年過節才會回來。

季公的府邸烏煙瘴氣,豢養了無數的姬妾與家妓。

即便是親生的兒女,他也鮮少有在乎的。

在這混亂髒污的華美宅邸裏,只有一個人是特殊的。

新君即位的第七年,隆冬大雪,路途受阻。

虞夫人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對于這個夫人,季公從來沒有上過心,府邸裏的仆役因之也沒有多留意。

沒人會算着日子想虞夫人何時回來,眼下最要緊的是季公寵愛的姬妾快要生産了。

穩婆都說會是兒子,連季公也為之振奮。

他的子嗣不多,總希望能多得幾個兒子。

許是因為衆人的期許,那姬妾在夜深時竟真的誕下了一個兒子。

整個府邸都籠罩在歡暢之中,虞夫人坐在車駕裏,聞悉時卻沒什麽情緒。

她的臉頰瘦削,顴骨高聳,顯得有些刻薄,但聲音卻十分低柔:“快到了嗎?”

“到了,夫人。”駕車的仆從快步上前,為她打開車簾。

他皺着眉頭,為難地說道:“不過夫人,季公似是忘令人留門了……”

狂風卷起鵝毛般的大雪,帶着迅猛的呼嘯聲。

虞夫人孤身下了車,唇邊揚起譏諷的笑容:“無妨,反正他也不歡迎我回來。”

當她要轉過身的剎那,一道稚嫩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母親,母親您回來了!”

年幼的女郎緊攥着比她手還大的鑰匙,趴在高處的欄杆邊,向虞夫人興高采烈地招手。

是攸寧。

她的臉頰凍得通紅,衣上也沾滿了雪。

不知等候了多久,連腿都有些僵,但她還是極快地跑下樓為虞夫人開了門。

那滿臉的笑容,比之燦陽更為灼熱。

虞夫人一生冷情,可在那個瞬間,她感受到了比熔漿更滾燙的熱意。

3.

鄭王少年時是個頗為沒趣的人。

既沒什麽喜好,也沒什麽偏愛的。

尤其對男女之情,更仿佛是天生絕緣。

都說他的未婚妻冉容絕色,有傾國傾城的美貌,但鄭王跟她的書信往來還不及冉如多。

在冉容與季公勾結之前,鄭王甚至不能在一衆人裏識別出哪個是她。

他天生适配權力,權力也天生适配他。

在與王權的争鬥中,鄭王心無旁骛,能令他産生觸動的唯有濃烈的恨意。

所以在那個混亂的夜晚,雷光照亮攸寧的臉龐時,他的情緒才會那般翻湧。

因為恨,也只是恨。

摧折她,折辱她,将他們最在乎的花枝掐斷,困在籠中,會讓他感到悅然。

鄭王從不憂慮所謂女禍的論調,美人關是季公那等貨色才會陷進去的東西。

也是他們這等人,為了掩飾自己昏庸無能的本性,将禍由推在了旁人的身上。

他不會陷進去,更絕無可能愛上仇人的女兒。

尋來厲公留下的避火圖研習時,鄭王覺得沒什麽。

他實在受不了攸寧痛苦隐忍的淚水,她哭得讓他心煩,令他意亂。

令人将進獻上的甜桃都送來時,鄭王仍覺得沒什麽。

他實在受不了攸寧整日用膳時挑食,又不是養不起她,想吃就吃。

準備将後位送到攸寧的眼前時,鄭王依然覺得沒什麽。

他實在受不了攸寧眸中哀傷和難過,他疼寵她溺愛他,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真是個驕縱的女郎。

非得讓全天下人都知悉他多愛重她,她才滿意是嗎?

暗處湧動的河流,從來都不是在一朝一夕間漲到危險的高處,而是在無聲息間不斷地翻騰。

然少有人知道,經年未至的愛意亦是如此灼燒。

4.

魏國臨近西戎,且有舊時遺俗。

除卻尤重嫡庶外,處處與周禮相悖。

魏國常有女主,重母族重外家,無子,則立女,亦無女,則立甥。

天子勢強時尚不能更易,今周室衰微,禮崩樂壞,更不能有所改變。

盡管季公惶恐,整日破口大罵,斥責魏人的無禮無儀與公子允的跋扈恣睢,都不能改變公子允奪取魏國王位的正當。

雖然即位的方式特殊。

但他聲名極好,在歷代魏王中也是罕有的。

做了鄭王後,更是以人間聖王的稱號聞名天下。

曾經被厲公驅逐的諸子,後來也紛紛回到鄭國。

這其中只有虞子的後代沒有遭到赦免,有人說是因虞何,有人說是因虞夫人,卻鮮有人想到虞瑟與她的胞弟。

他們實在沒有才能,被遣到鷺都後更是險些淪落街頭。

知悉二人意外身亡後,攸寧當即就詢問了鄭王。

她不是什麽善人,對傷害過自己、還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沒有任何憐憫。

攸寧只是問道:“他們何處招惹到你了?”

招惹這個詞用的很好。

鄭王将她攬在懷裏,輕聲說道:“說了些實在不該說的話,令人聽着煩躁。”

他現今比剛即位時性子好了許多,已不會輕易展開屠戮。

但若是誰碰了他的逆鱗,鄭王倒也不會容忍。

攸寧聽了他的話,卻怒了:“你今晨說我不經……,我也很煩躁。”

鄭王輕咳一聲,按住她的手腕說道:“床笫之間的事,能別在蒼金臺說嗎?”

攸寧打開了他的手,漠然地別過臉去:“王上這時候知道禮義廉恥了,不是當初……的時候了。”

鄭王低吟片刻,輕聲說道:“少君若是想,現在也是可以的。”

言罷,他便低身掰開了攸寧的膝。

她坐在龍椅上,迷迷糊糊地被鄭王吻住了唇。

清醒過來後,攸寧氣得臉頰通紅:“你為老不尊!”

鄭王扯唇輕笑,眸色卻晦暗到了極致。

他将指節撫在應龍的環扣上,望向攸寧的眼睛,低聲說道:“你說誰老?”

5.

儲君生在二月初。

到了三月中旬的時候,外間草木茂盛,春意盎然,已經全然是新的景致。

攸寧舒舒服服地換了新的衣裙,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準備出宮。

馬上就是她的十七歲生辰,鄭王早就安排許久,近來也沒再管控她。

畢竟悶在長青宮數月,本就很是辛苦了。

鄭王容不下闵奴,但也沒有行殺戮事,索性将他遣去了邊關做軍士。

現今攸寧又開始常常出游,身邊需要一個能夠時刻陪同的仆從。

鄭王比她還要更挑剔,看誰都不順眼。

最後竟是謹寧脫穎而出。

他跪匐在鄭王的跟前,謙聲說道:“王上誰都可以不信任,卻不能不信任臣。”

“少君是臣僅有的親人,是臣血濃于水的至親。”謹寧言辭懇切,“又是臣父親生前言說一定要妥帖照顧的阿妹,臣一定會守護好少君的。”

鄭王的眉微微擰着,但望向攸寧期待的水眸,最終還是應允了。

她攀上他的脖頸,親了親他的臉龐:“王上真好!”

攸寧不再如從前那般壓抑,她如今雖是越長越大,性子卻是越來越放得開了。

“先回吧。”鄭王輕聲說道。

他感知到攸寧身前的濕潤,沒有多理會謹寧,攥住她的腰身便将她抱回了內殿。

腰身都快被折斷,但次日的清晨,攸寧還是頗有活力地起了個大早。

鄭王已經下了朝會,身着玄色的正裝。

他衣冠楚楚,輕聲問道:“不多睡會兒嗎?”

“不成,我和成公的女兒約好了的。”攸寧擡眸看向鄭王,有些委屈地說道,“王上……您答應我了的。”

她反正是總有辦法說服他的。

百般蠱惑,不擇手段。

鄭王想起答應她時的旖旎情景,忽然有些不太想回憶。

他最後一次囑咐道:“記得早些回來。”

攸寧知道鄭王的控制欲,天色還未昏黑就急急地和同伴告別。

但拉開車簾時,鄭王已經候在車駕裏了。

年幼的儲君在襁褓裏睜着大大的眼睛,與父親一樣望向攸寧。

攸寧吃了一驚:“不是要面見楚國的使節嗎?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鄭王柔麗的眉眼微揚,他輕聲說道:“這孩子一直在哭,很想你。”

攸寧挑了挑眉,不太相信。

鄭王牽過攸寧的手,邊按向自己的胸口,邊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我也很想你。”

6.

鄭國有舊時遺風。

國君不僅是國家的王,同樣是國家最高的大祭司。

照理來說,鄭王遠比大巫們要厲害得多。

但除卻祭天、祭地、祭祖外,攸寧只撞見過兩次鄭王行使這個神權。

一次是她夜間夢醒的時候,忽然聽見鄭王執着巫玉,低聲向她催眠:“你與闵奴并無男女情愛,僅是孤單困苦時的依賴而已。”

攸寧:“……”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怎麽還記得?

在鄭王微微錯愕的目光下,她起身吻住他,像孩童那般直率地說道:“我只喜歡妫允!”

還有一次是攸寧突然回宮,撞見鄭王煩不勝煩,取來蔔玉催眠儲君:“攸寧是你母後,不是你阿姊。”

小孩子呆愣愣地反駁道:“可是,可是阿姊也叫您父王……”

那個瞬間,攸寧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餘生。餘生長而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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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奪臣妻+破鏡重圓】

沈希出身尊貴,矜持清美,是京城世家女的表率。

出嫁前夕,她随族姐入寺祈福,意外遇見新帝蕭渡玄。

沈希幼時曾被養在宮中數年,頗受他照拂。

新帝溫和克制,随性寬容。

擦肩而過時,男人翩然若仙,輕聲問道:“要嫁人了啊?”

沈希咬緊了下唇,低頭應道:“是。”

他帶着笑意,輕描淡寫地說道:“甚好。”

衆人都豔羨她與新帝的親近。

但無人知悉,在蕭渡玄尚為太子時。

她曾怎樣卑劣地引誘過這位殿下,又在他失勢後無情地将他抛棄。

侍候過新帝的宮人都知道,他看似溫柔随性,實則最是不容忤逆,獨斷專行。

唯沈希一人,膽敢仗着他的疼寵肆意非為,用他教的謀略百般算計。

所以蕭渡玄恨她。

他要用沈希最懼怕的方式報複她,令她知悉何為背叛他的下場。

細腰傾折,裙擺洩玉。

宮宴上,沈希娉婷袅娜,仍是端莊的平王世子妃。

可在無人窺見的暗處,她的腰身早已被新帝攥得青紫,眸底也浸透水意。

如禁脔般懵懂低喚,渴求寬恕,比之奴妾更為低賤。

蕭渡玄挑起她的下颌,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夫君要尋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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