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心

真心

月亮，被切成了兩半，而兇手是這枚“月亮”的擁有者，正中間用翻糖做的玫瑰花也被他一口吞。

邢予呈推給他那碟切好的蛋糕，豪邁道：“來，吃！”

“……”

宋晟樂手裏握着邢予呈塞給他的叉子，愣是一動不動，看着面前狼吞虎咽好似餓死鬼投胎的邢大少爺，他的心情很是複雜。

蛋糕本來就不大，其實剛好夠兩個人吃，邢予呈這深淵巨口三兩口就吞了。“好吃啊我靠，你在哪裏買的？看外表就很精致了，味道也這麽好，我得回購啊。”

邢予呈見他呆住了的樣子不禁失笑，宋晟樂發呆的頻率越來越高了。他拿走宋晟樂手裏的叉子，叉了一小塊兒送到他嘴邊。

“吃啊。”

宋晟樂不說話，張嘴含住那小塊蛋糕，綿軟香甜的味道從舌尖蔓延開來，他細細的品着，咽下去時說：“好吃。”

邢予呈笑了，“對吧。”

宋晟樂沒說話，輕輕點點頭，默默把蛋糕推到邢予呈面前。

邢予呈自然的接過來，還不忘露出疑惑的表情客氣一下：“你不吃嗎？”

“吃過了。”宋晟樂抱臂看他，意味不明的笑了，“我自己做的還能沒嘗過。”

邢予呈茫然的擡起頭，嘴巴半張着，一副癡呆表情足以見得他有多震驚了。

宋晟樂忍俊不禁的接住他驚掉的下巴，笑道：“後不後悔沒拍照紀念一下？”

邢予呈使勁兒眨了幾下眼睛，硬是擠出點淚水表達他真摯的感情，頭誇大幅度的點了幾下，“嗯嗯嗯嗯！”

宋晟樂故作惋惜道：“哎，五個小時的成果，五分鐘就沒喽。”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句玩笑話，但邢予呈還處在受寵若驚的茫然中，算起來他有六七年沒有過生日了，因為那天除了他的生日以外，更是他們離別紀念日，情感兩相沖突，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為這天慶祝什麽，久而久之，“我的出生并不重要”的念頭烙在了他的心上，在宋晟樂不知道的八年裏，他一直被籠罩在別離的悲痛中。

禮物他不缺，身為邢少爺，他什麽禮物沒收過，但就是收不到他能坦然接受的真心，他身邊的人分為兩類，阿谀奉承與兩肋插刀。

邢予呈蛋糕咽下去，想到一些往事，苦澀一湧而上硬是沖淡了生日蛋糕的甜味，即便這樣，他還是要笑臉相迎：“沒事，反正我在腦子裏已經拍了幾百張照片了，不但不會忘記它的樣子，還會一直記得它的味道。”

宋晟樂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他打小就是一個高敏感的人，只要他稍一注意，就能察覺到異樣，他皺眉是因為不理解異樣在哪裏，但下一刻，他立馬想起來了。

邢予呈的生日，和他們分開那天是同一天。

如果不是宋晟樂憋不住驚喜提前送了他生日禮物，邢予呈連最後的生日禮物都收不到。

兩人默契的想到同一件事，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不久前還冒粉色泡泡的氣氛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根小刺紮中了心髒，密密麻麻的疼。

宋晟樂清了一下嗓子，想說點話緩和一下氣氛，他摸着後頸苦思冥想。

他說：“嗯，沒事……反正，下次拍也可以。”他舔了下嘴唇，又嘗到了唇上殘留的一點甜味，“畢竟，那麽多生日呢，也……不差這一個。”

宋晟樂的話說的太窩心，邢予呈卻徹底笑不出來了，太久沒有收到真心，他不敢直面。

況且，明明他是憑空降落到他身邊要照顧他讓他開心來的，結果還要他來安慰自己。

邢予呈放下叉子，抽了張紙擦了下嘴巴，問道：“你做蛋糕的技術是真不錯啊，跟誰學的啊？”

那就聽他的，生日要快樂，其他的都抛出去。

知道他的話起了作用，宋晟樂默默松了口氣，他回道：“我表哥教我的。”

“哦哦，借你學習資料的那個表哥是嗎？”邢予呈問：“他是蛋糕師？”

“不是，他……”宋晟樂被後面要說的話噎住了，不知道為什麽，跟邢予呈一提到有關戀愛愛情之類的話題，他就忍不住別扭起來。

只是這點小心思他每次都忽略不計。心思細膩的人，對自己總是粗枝大葉。

“為了喜歡的人特意學的。”

邢予呈聞言擡起眼，狐疑加不解的複雜表情直勾勾的對着宋晟樂。

宋晟樂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提醒他：“你少說話。”

複雜表情的基礎上又加了個問號，邢予呈笑了：“我沒說話。”

宋晟樂義正言辭道：“你的表情說了太多話，看起來很吵。”

“行行行，我過生日你是老大。”邢予呈只能哭笑不得的摸了把臉，不管宋晟樂有多霸道不講理，權當女友撒嬌處理。

宋晟樂滿意的哼了一聲，後覺喉嚨有點幹才想起他準備的其他禮物，還有兩個驚喜，兜裏的和原先提在手裏的，“等我一下。”

等邢予呈擡頭的時候，被玻璃抨擊大理石桌面的聲音吓得往後仰，那是一瓶紅酒被宋晟樂狠狠砸桌上，還好底子厚沒有破損。

宋晟樂的手還握着瓶身，“送你的，喝不喝？”

送禮還要秉持着高冷帥氣的人設，邢予呈抱臂看他，挑了挑眉：“你怎麽想到給我送紅酒？”

宋晟樂從袋子裏掏出開瓶器要開紅酒，只是手法明顯生澀，“随便買的。”

邢予呈站起身來，搶過他手裏的開瓶器，“我懷疑你知道我喜歡喝紅酒，但我沒有證據。”他用酒刀劃開外層的錫紙，手法娴熟的将軟木塞拔出，“你這酒在哪裏買的？”

宋晟樂手撐在餐桌邊看着，他說：“我不知道你喜歡喝紅酒，這瓶酒是我爸的前同事送的，他現在身體不好不能喝，所以我就拿過來了。”

邢予呈緩緩轉頭：“這麽草率！”他走進廚房在櫥櫃裏拿了高腳杯和醒酒器，想起他們都還未成年，他喝慣了，但不确定宋晟樂接不接受，他轉頭問道：“你喝不喝？”

宋晟樂想了想，他不喜歡喝酒，喝酒上臉還會心慌，酒量不好的他兩杯倒四杯吐。

“喝。”

但不妨礙他又菜又愛玩。

邢予呈倒了兩杯，不過兩杯的量差距很大，自己的那杯二分之一的量，對面宋晟樂的那杯就倒了一個底。

宋晟樂很不樂意的舉着高腳杯，他伸手想拿醒酒器再倒一點紅酒，邢予呈毫不留情的給拿到一邊去。

“酒鬼，這麽小氣？”

對于他的激将法，邢予呈完全沒反應，他抿了一口紅酒，酒香濃郁，入口一股醇香的味道充斥着口腔，葡萄酒酸澀平衡度與色澤都算是上佳，雖然不及他喝過的那些名酒，但也是質量不錯的。

他意猶未盡的舔了下唇，頗為自豪的說：“這可是我發小送我的，世上獨一份，我都恨不得供起來，根本舍不得喝好嗎？”

話說得很有誠意，但宋晟樂一個字也不想信：“yue……”

邢予呈伸手揪了他一生氣就鼓起的臉頰，玩味的笑道：“可惜了，美酒佳肴都有了，卻沒有香薰蠟燭。”

不然就是燭光晚餐了，這可是普遍屬于情侶之間的儀式感。

對于他的調侃，宋晟樂把酒杯那一點紅酒一口咽下，漠然地說：“傻逼不配。”

邢予呈吐了吐舌頭，下巴擱在冰涼的餐桌上，凍得他皺了下眉，“光我發表感受了，你呢？平時寫作文不是挺牛掰嗎，一次比一次能扯，怎麽關鍵時候沒話了？”

“……”

“都挺好。”

如此标準的答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邢予呈沒心沒肺的笑着，想跟他離得近一點，幹脆起身繞過餐桌在他旁邊坐下，趁宋晟樂不注意張開四肢像一個八爪魚一樣纏住他，不停的蹭來蹭去。

他的頭埋在他的胸口，宋晟樂被迫擡起一條胳膊，而且動彈不得，忍了一秒，他忍無可忍的化身電報機瘋狂輸出髒話。

最後筋疲力盡的說了句：“我這輩子的髒話都罵你身上了。”

邢予呈：“好耶！”

宋晟樂要被逼瘋了。

呼吸聲交織着微乎其微的心跳聲，陽臺未關緊的門窗的夾縫中不停飄進冷風，細聽還有樹葉被涼風劃過的沙沙聲。

寒意毫無波瀾，反而暖意升騰，宋晟樂的胳膊擡的發酸，給自己找了一個适當的理由，豁出去一般抱住了邢予呈的頭，他們在短短幾星期的時間裏熟悉了對方的溫度與觸感，身體上的契合度達到一定高度。

他的手穿過他細軟的發絲，摸到了他柔軟的耳廓，他輕輕的捏住揉着玩，這手感很熟悉，讓他想起玫瑰花的花瓣，流浪貓的耳朵……這類觸感總會讓他忍不住嘴角上揚，很奇妙。

邢予呈被他的手弄的癢癢的，剛想借題發揮趁機逗逗他，擡手的時候碰到了宋晟樂的左胸口地方有點硌人，那裏是有一個內口袋，裝着什麽他不知道，手覆在上面摸，甚至握了一下。

宋晟樂當即一個顫抖，盡管這個動作是無意的，可還是怪異的很，讓他一瞬間聯想到了好多羞恥的畫面。

“你幹什麽！”

邢予呈頓住了，莫名心虛的趴回去，手指點了點他左胸口稍微鼓起的地方：“這裏放了啥？”

靜止了片刻，宋晟樂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溫，到底是臉皮薄，微紅在白皙的肌膚上暈染開，一路紅到耳根。

宋晟樂把兜裏都已經捂熱的小烏龜挂飾放在邢予呈手心裏，看着邢予呈有些訝異的表情，他偏過頭酷酷說道：“怕你丢了，補一個備用，這個小，挂哪裏都不礙事。”

他比任何人都要注重儀式感。

邢予呈這下真的激動到極點了，抱緊小樂樂對着他的臉就是一頓猛親，并且由衷的吐槽他：“你到底是有多喜歡烏龜啊哈哈哈哈哈！”

滿臉口水印的宋晟樂惱羞成怒的擰他的臉，最後兩人扭打在一起。

說起來，八年前的這個時候，邢予呈哭累了正抱着宋晟樂送他的生日禮物呼呼大睡。

生日禮物是只開懷大笑的烏龜毛絨公仔，殼裏面還塞了好多他們愛吃的大白兔奶糖，一張生日小賀卡做成項鏈挂在小烏龜的脖子上，上面工工整整的寫着“呈呈，七歲生日快樂！”。

一眨眼下一個生日，是十六歲。

邢予呈揪着小烏龜挂件一頭，用手指撥來撥去，一邊傻笑一邊從記事起與宋晟樂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直到現在，他一遍一遍的回想，生怕有一天遺忘了哪怕一處細節。

好在不難，十六歲的邢予呈所擁有的回憶，不過就是那短短幾年過分美好的時光。

希望他沒忘，這個日期還有一個特殊的意義。

——是生日，是分別的開始，也是他們初次相識的紀念日，很好算，整整十六年了。

【生日快樂。】

【“同樂”紀念日快樂。】

……

慶祝完生日再送完禮，生日節目也正式落幕了。宋晟樂平躺在床上，把被子朝上拽了拽，蓋住自己的半張臉，及其無語的看着對面的人。

這是第二次被他哄床上去了。

邢予呈一把握住小烏龜挂件，偏頭與宋晟樂面面厮觑，眼裏放着光：“兄弟！這輩子我真心只認你一個兄弟！”

狗屁的兄弟。

“……我好榮幸哦。”

宋晟樂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就開始習慣性的開始思考和複盤總結最近新學的知識點，他很想集中注意力，但對于現在這種情況，他确實力不從心。

宋晟樂睜開眼睛，靜靜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邢予呈的頭旋，清新冰冷的海洋香若有似無的掠過他的鼻尖，他喉結上下滾動。

邢予呈無辜死了，他用拇指的指腹擦了一下，一本正經道：“親愛的，你喉結挺漂亮的啊。”

屁的兄弟！×999

宋晟樂緊鎖眉頭，近乎是使出全身的力氣壓制着內心湧動的熱流。他一聲低吼：“起開！”

太難了。

不對自己的理想型男友動心太難了。

可他是邢予呈！

是他竹馬是他發小是他只差血緣一步跨的親人！

宋晟樂無聲的長嘆一口氣，生無可戀的把這個不安分，老是擾亂他的心的家夥禁锢在懷裏，選擇暫時投降。邢予呈不理解，但很享受，心裏樂出了花。

“是，沒錯，你說的對，好兄弟，一輩子的好兄弟。”

今天就放肆一回，明天開始駛入正軌就好了。宋晟樂在心裏安慰自己，好在他定力強，不會真的為美色所困，随意堕落紅塵。

但，他好像越來越想依賴他了。

可這又能改變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