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陸小姐?哦,你是給陸蔓的啊。“顧逸航放下僵在半空的手,帶笑意的一雙眼瞧向林佑傑,“只給陸蔓?意思是我這種閑雜人等,連嘗都不能嘗咯。我還以為早上我們聊的挺好的呢,沒想到,哎,連個楊梅也不給我嘗。”
顧逸航這話一出,林佑傑立刻慌了神,趕忙解釋:“不,不是不給你吃。我,我是想先給陸小姐吃,再給你吃。”
“哦,我只能吃陸蔓吃剩下的呗。”顧逸航眼睛笑着,臉卻故意垮下來,幽怨地對林佑傑道。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都可以吃。”林佑傑看眼顧逸航,又看眼江寂野,說,“顧先生,江先生,你們每個人都可以吃。”
上次他給陸蔓送枇杷,眼睛只看着陸蔓,完全沒注意到從旁經過的江寂野,這次陸蔓不在屋外,他立刻就看到了江寂野,便也周到地捎上了他,試圖端水。
只是這水端得并不平,他還是更傾向于陸蔓那側,
“我就是想讓陸小姐第一個吃到。這楊梅是一顆一顆的,即便陸小姐先吃了,後面的也不是剩下的,也是很幹淨的。只要洗了,就都是幹淨的……”
林佑傑聲音越來越小,越解釋越覺自己解釋不清,心裏又慌又急,急到臉都紅了,抱着那楊梅,低眉順眼、委屈巴巴地呆愣在那裏,跟個被罰站的小學生一樣。
顧逸航見他這副樣子,再忍不住,呲地笑出了聲:“你這小夥子,怎麽還急得跟要哭了一樣。我跟你開玩笑的。”
“……開玩笑啊,我還以為你真生氣。”林佑傑仰臉,擡手撓後頸,不好意思地看着顧逸航。
顧逸航痞痞一笑,散散漫漫對林佑傑道:“小夥子太單純,臉皮也太薄。在社會上摸爬滾打,臉皮要厚一點,知不知道。”
林佑傑點頭:“知道了。”
“還有,幹嘛叫什麽先生小姐的,也太見外。國外可能興這麽叫,咱這裏不興,直接叫名字就行。”
“就……你們都比我年長,直接叫名字,有點不太尊敬。”
“想表達尊敬,就叫蔓姐,陸蔓姐,都可以。叫我呢,就叫逸航哥。總之別叫什麽先生、什麽小姐,我聽着難受,跟有多大階級差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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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逸航哥。”孩子很上道,立刻叫起來。
“這順耳多了。那我叫你小林。”
“可以,這一路遇上的人,大都叫我小林。”
“那好,小林,你去送你的楊梅吧,不然楊梅要涼了。”
林佑傑一愣,撓頭:“啊?這楊梅剛從樹上摘下沒多久,沒煮過,本來就是涼的。”
林佑傑懵怔又疑惑的神情,再次讓顧逸航笑出了聲:“你這小夥子也太有意思了。還認真解釋剛從樹上摘下就是涼的。我當然知道是涼的啊。”
“哦,你又在跟我開玩笑。”林佑傑反應過來了,也跟着顧逸航笑起來,笑得純澈。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氣氛很是熱絡快活。
可旁側的江寂野,只覺快活都是他們的,他完全無感,還有些被吵到。
他看眼兩人,收了目光,邁步,離開了樹下。
顧逸航注意到,趕忙喊他:“我們還沒聊完呢。”
“不聊了。我要工作。”江寂野沒停步,冷冷說道。
顧逸航在心裏嘆口氣,松鼠難搞定,人也難搞定。
算了,不能再追着他繼續說。現在他們還不熟,對方不了解他,肯定也并不信任他,估計還覺他是個大忽悠,在畫餅騙人。
若他還一直巴巴地纏着人家說這說那,那麽急近,很可能會适得其反。
其實,目前最該做的,是想法子和對方拉近關系,從陌生變熟悉,越熟悉越好,這樣對方才能了解信任他。
有了信任的基礎,再去說服,也會更容易。
計較定了這些,顧逸航對林佑傑道:“走吧,我也跟你一起回房子。在外邊站得我有些累了。”
說着,他便轉了身,往山居走。
林佑傑應了聲好,也邁出步伐。
“你工作還挺清閑的,還能跟客人一起去摘楊梅。”顧逸航跟林佑傑閑聊。
“嗯,房間不多,每天要接待的客人也不會很多。我通常早上會忙一些,因為要辦退房,又要整理房間,給各個房間配送物品。下午就不太忙了,主要辦入住。基本預訂的客人都到來後,剩下的時間就很自由了。可以做些自己事,或帶客人逛一逛,玩一玩。”
“你還需要帶客人玩?”
“這不是必需的,看自己。我有空閑了,會願意跟他們玩,熱鬧嘛。”
兩人說着話,到了山居門前。
先後踏入。
陸蔓沒在畫畫,她将近來畫的幾幅畫,依次排在地上,正在對比察看。
她聽到了腳步聲,也聽到了談話聲,但沒擡頭,仍在看自己的畫。
見陸蔓那麽專注,林佑傑不好意思出聲,澈亮的眼睛看着她,嘴巴張開又合閉,顯得很是猶豫。
顧逸航見狀,幫他開了言,說:“蔓,人小林來給你送楊梅。”
林佑傑聞言,立時向顧逸航投去感激的目光。
同時,他也有點驚異,驚異于顧逸航叫的那聲“蔓”。
要關系很好,才能這麽叫吧。
陸蔓沒答言,顧逸航又喊了聲:“蔓。”
陸蔓這才擡起了頭,看向顧逸航,又看向顧逸航旁邊的林佑傑。
顧逸航又把話重複了遍。
配合顧逸航的話,林佑傑趕忙揚了揚手中捧着的一筐楊梅。
“又給我送東西。”陸蔓輕輕蹙了下秀眉。
林佑傑趕緊解釋說:“跟幾個客人去摘了楊梅,路過這裏,順便給你送的。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
說着,又緊張地撓起了後頸,“可能也送不了幾次了,這月月底,或下月月初,我就得離開。”
“離開?回美國嗎?”顧逸航道。
林佑傑點頭:“要回去上學,我爸爸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催我。”可他忽然有些不想回去,忽然對這片土地産生了某些不可名狀的眷戀。
“那你該上大學了是不是。回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呀,小夥子。”顧逸航拍了拍林佑傑的肩,說道。
林佑傑抿起了唇。
他一點也不想好好學習。他爸爸堅持讓他學法律,将來也一樣當個律師,可他不想學法律。他已經抗議過了,可無效。
回去還要繼續抗議嗎?他迷茫。
他張了下口,可沒發出聲音,轉了過去,把楊梅放上木桌,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包鹽,說:“他們告訴我,楊梅光洗是洗不幹淨的,還需用鹽水泡個一二十分鐘。你們要現在吃嗎?吃的話,我幫你們泡上。”
“不用你泡,你邊上有另外一個閑人,可以讓他泡。”陸蔓說道。
一旁的閑人顧逸航,指着自己鼻子:“你說的閑人是我?”
“不是你,難道是我。”
“你就知道使喚我,行,我泡。”顧逸航拿過楊梅和鹽,就往浴間走。
林佑傑轉過來,看着顧逸航,從剛才的感激,變成了羨慕。
羨慕陸蔓一點不和顧逸航見外,這也說明,他們關系很好,很親近呀。
可到底多好,多親近呢?
顧逸航進了浴間,不多時,叫道:“有沒有袋子,給我拿個袋子進來。筐漏水,需要墊個袋子,不然沒法泡。”
陸蔓剛要起身,林佑傑就已從抽屜拿出個袋子,主動說:“我去送。”
他經常收拾,什麽東西放在哪裏,他基本知道。
見他要送,陸蔓便繼續看自己的畫了。
林佑傑跑進浴間,把袋子遞給顧逸航。顧逸航朝他笑了下,接過,将袋子罩在筐上,一個倒扣,楊梅全扣進了袋中。
裝上楊梅的袋子,放進筐子裏,倒鹽,接水。
顧逸航得意挑了下眉:“搞定。走,我們可以出去了。”
兩人走出浴間。
林佑傑道:“那我先走了,拜拜。”
“東西送上來就走啊,一起吃了再走呗。反正你接下來也沒什麽工作可做了,急着下山做什麽。”顧逸航攔住林佑傑。
“可以嗎?”林佑傑看眼顧逸航,又看向陸蔓,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
“當然可以。吃完我要下山去逛逛,我們一起。”顧逸航指了指沙發,“你先坐着,我去換身衣服。”
他還趿拉着拖鞋,穿着松閑的大褲衩,實在不好招搖過市的。
換上身常規衣服,又蹬上雙小白鞋,走出。
在等待過程,林佑傑的目光始終落在陸蔓身上,即便顧逸航出了房間,都走到他身邊了,他也還是看着陸蔓。
看她檢查自己畫作時那專注的神情。
顧逸航順林佑傑目光看,坐下,笑着問他:“你看什麽呢?”
林佑傑忙偏開眼睛,随意指了幅牆邊的畫,說:“我,我在看那幅畫,畫的可真好。”
“哦,是嗎?”
“是,是的。”林佑傑心慌慌。
顧逸航只笑了下,沒再追問,但林佑傑還是心慌,站起,岔開話題:“楊梅應該已經泡好,我去再洗幾遍。”
說着,拿起楊梅,鑽進浴室。
過會兒,走出,直奔陸蔓,說:“陸蔓姐。給你。”
“陸蔓姐?”陸蔓掀睫,看林佑傑,“誰讓你這麽叫的。”
“逸航哥讓我這麽叫的。”
陸蔓眼睛斜掠向顧逸航。
顧逸航在笑,說:“這樣叫,不顯得親切嘛。”
“是挺親切,太親切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多出來個弟弟。”
“一個稱呼而已,又不是說喊了聲姐,他就真是你弟弟了。”
陸蔓不再理會顧逸航,轉回頭,淡淡對林佑傑道:“我現在不想吃,你們去吃吧。”
“那我給你預留出一半。”
“不用一半,幾個就行,我吃不了那麽多。”
“好吧。”林佑傑捧着楊梅,走到桌邊,拿出只袋子,沒只抓幾個,還是倒了一半,剩下的交給顧逸航。
顧逸航接過,站起,拿起一顆放在口中:“這楊梅還挺好吃的,酸酸甜甜。”遞向林佑傑,“別光我吃,你也吃。”
林佑傑拿起一個。
顧逸航又道:“對,剛才不是說了,也要給隔壁的江……”
“江寂野?”林佑傑咬了口楊梅,說。
“江寂野。挺拗口的名字。說了也要給他吃些,不能食言,走,我們去找他。”
顧逸航的另一個算盤是,正好借此機會,和江寂野套套近乎,拉近關系。
話音未落,人已走出。
林佑傑跟上他。
出離屋門好幾步遠後,顧逸航轉頭,痞笑着對林佑傑道:“你這小夥子,剛才我沒戳穿你。說,你是不是喜歡陸蔓?”
林佑傑霎時定住了腳步,頭搖成撥浪鼓,慌張地解釋:“沒有,我沒有。”
“沒有?那你就是不喜歡她?”顧逸航也停下了腳步。
林佑傑抿了抿唇:“也不是。”
“那就是喜歡咯。我早上就發現你看着她時,眼睛裏有光。”
“眼睛裏有光嗎。這都能看出?”林佑傑摸了下自己眼角。
“廢話,那麽明顯,誰看不出。”
“我,我是喜歡陸蔓姐,但不是那種喜歡。就是……嗯……一種崇拜的喜歡。
崇拜她對繪畫的熱愛和專注,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像她一樣的人。
那個……你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有沒有表述明白,大腦打結,舌頭也有些打結。
“明白,你崇拜她。”顧逸航邁步,繼續往前走,“就類似你是她的粉絲,或者小迷弟。”
“對對對,是這樣。”林佑傑跟上顧逸航,“我單純地很崇拜她,對她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不敢有非分之想……”顧逸航忽地凝了凝眼眸,低低重複了遍這句話。
林佑傑在顧逸航身畔走着,嗫嚅片時,說道:“其實,我也有問題想問你。”
“什麽問題?”
“你和陸蔓姐看起來關系好好,那……你是不是她男朋友啊。”
林佑傑問出這句話,兩人已差不多走到江寂野近旁。
兩人的話音,随着悠緩的熱風,被送進了江寂野耳中。
雖然江寂野聽陸蔓說過,顧逸航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但聽到“男朋友”三個字,心髒還是莫名收緊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