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這個念頭一起,就讓江寂野大大地愣了下。
讨老婆嗎?追都還沒追上,都已經開始想老婆的事了。
還想得挺遠,也想得挺多。
江寂野半無奈半自嘲地勾唇,搖了搖頭,電磁爐檔位調低,用最小火力,讓新鮮春筍和鹹肉鮮肉在一起慢慢炖煮。
要煮一個小時。
水加得足夠,不需在鍋邊守着。
江寂野走出廚房,準備去門外坐一會兒,經過畫室門時,不自禁又往裏看了眼,陸蔓還在畫畫,畫得專心致志。
這一看,江寂野就忽想起了陸蔓的傷。
昨天讓她冰敷過,可光冰敷,恐怕還不足夠。
于是,江寂野走出了陸蔓家,直走出村子,才在村外的鄉道邊,找到家藥店。
買了活血止痛的藥,和跌打損傷的氣霧劑,回到陸蔓家中,放在五鬥櫃上方。
進廚房察看腌篤鮮的狀況,打開鍋蓋,熱氣和香氣瞬時蒸騰上來,白色湯汁在咕嘟咕嘟冒着細小的泡。
這是煮的差不多了。
江寂野拿過盛着百葉結和莴筍塊的盤子,把莴筍和百葉結倒進鍋中,蓋上鍋蓋,再煮個十多分鐘,即可出鍋。
這期間,他把流理臺收拾一淨,沒用完的食材,整理好,放進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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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他拎出折疊方桌,在客廳支起。
對畫室中的陸蔓說道:“午飯做好了。”
陸蔓沒立刻回答,過了陣,才疑惑般嗯了聲。
“午飯做好。”江寂野再重複遍。
“好,我知道了。”
說畢這一句,就沒了下文,陸蔓還在畫畫,沒從畫架前挪動分毫。
江寂野進廚房,關閉電磁爐,端下腌篤鮮,盛了一碗,放到外面桌上,随後,把魚湯和青菜炒飯分別熱了下,端出。
陸蔓不來,他總不能強硬把她拽出,命令或要求她,非讓她吃。
只得自己先吃。
等他吃完,把自己用的碗盤全都收了,清洗幹淨,陸蔓也沒從畫室出來。
江寂野無奈走出屋門,撈過椅子,在門口房檐下落坐,像陸蔓那樣看着海。
四月的陽光,灑在身上,溫和而柔暖,讓人很是适意。
他看了許久的海,又把目光落向面前的院子。
陸蔓家的院子,是半圍着房屋的L型院子,空間不小,但卻沒作任何打理,最原初的泥土路,沒種任何綠植或花卉,只靠牆的地方,叢生着嫩綠的雜草,而雜草中停着陸蔓那輛牧馬人越野車。
太原始,太随意了。
江寂野仔細環視了一圈,覺得,如果好好設計改造一番,這院子絕對能非常美。
可以做一個亭子,可坐着納涼觀海的亭子,再做一條小徑,從院門通向屋門前的臺階下方……
他有些職業病般地構思起這些。
不過,身背後響起的腳步聲,切斷了他的思緒。
他轉頭,看門內,看到了拖着步伐走出畫室的陸蔓。
“畫完了?”他問她。
突然傳來的問詢讓陸蔓愣了瞬,她轉過來看着江寂野,聲音透出倦懶的有氣無力,說:“嗯,畫完。你居然還在,好一會兒沒聽到你發出聲音,還以為你又離開,找工作去了。”
“要去,坐一會兒就去。”江寂野道,“飯做好,在廚房。”
“哦,好。”陸蔓慢慢走進廚房。
“鍋裏的腌篤鮮涼了沒有,需不需要熱?”江寂野問陸蔓。
“腌篤鮮?哦,還溫,不需要熱。”陸蔓打開鍋蓋,說。
她盛了碗腌篤鮮,又盛了小碗米飯,拿上筷子,走出,放在方桌上,坐下。
江寂野看到陸蔓執着筷子,開始吃飯,就隐隐笑了,轉開去,又把目光落向海面。
很奇怪,海的色彩像變得更鮮亮了一般。
他勾勾唇,站起身。
陸蔓畫完了畫,沒再暈倒,無礙地畫完了畫,還吃了飯。
這下,他可以放心再去“找工作”了。
“那我走了,再見。”
“再見。”
“差點忘記,五鬥櫃上面放着活血化瘀的藥和噴霧劑,你吃些藥,再噴一噴傷處,會好得更快。”
陸蔓聽罷江寂野的話,看向五鬥櫃上方,看到了上面的兩盒藥,再轉頭,看門口。
門口已沒有江寂野的身影。
已是走了。
陸蔓便收回目光,繼續吃飯。
她夾了些菜放進碗中,吃了幾口,就不想再吃。
倒不是因為江寂野做的不好吃,他做的是好吃的,而她自己,畫了這半天的畫,也餓了。
可不知為何,胃口和早上一樣,還是不佳。
她放下碗筷,緩了陣,勉強把碗裏那些米吃完,收東西進廚房。
身體像脫了力,很疲乏,很沉重,她強撐着把碗洗了,又把沒吃完的菜放進冰箱,拖着步子走出,目光落向五鬥櫃上的藥,拿起,去關上屋門,而後進了自己房間,躺倒在床。
側躺着,看藥盒上面的說明。
一盒藥片得口服,但她沒拿水進來,也沒力氣去拿水了,放下那盒藥片,轉去看另一盒氣霧劑。
看完說明,打開盒子,拿出氣霧劑,撐着自己坐起,照說明,把身上傷處噴了一遍,随即立刻躺倒。
她不困,就是很乏累,頭也在發暈,昨天就覺暈,畫畫時很神奇地不暈了,一畫完,又開始暈。
還有些發冷。
她拉過被子,裹在身上。
這樣躺着,用被子裹着自己,舒服了點。她幽幽閉上了眼睛。
城市彼端,覺陸蔓無礙而放心離開的江寂野,剛走進他停于一處停車場中的車子,解鎖手機,看有否電話和新消息。
工作群有沒有什麽需要他處理的事項。
都沒有,他轉而打開了浏覽器,搜索本市的歷史建築。
上午看了幾棟老建築,啓發了他,想再去看看這座城市的其他老建築。
搜索完,打開車載導航,發動了車子。
在城市中兜兜轉轉,轉了好幾處老宅、老別墅,和文化古跡。
到太陽下山,再看不清什麽,便返程。
将車子在停車場停好,下車,路上買了兩樣要用的調味料,還順便買了個本子和筆,就回了陸蔓家。
剛到陸蔓家門口,江寂野就發現,陸蔓家黑沉沉的,沒開燈,屋門也好像是關閉狀态,看不清。
進院子,走近,看清屋門果然關着。
陸蔓不在家?去哪?難不成……又到外面去寫生了?江寂野不由想。
踏上臺階,到門前,試着推門,門竟然開了。
他疑惑地步入,撥亮燈,當先走向畫室,目光朝開着的畫室門內投去。
先看畫架,再看地上,都沒有陸蔓的身影。
門沒鎖,但人不在,怎麽回事。
他越加疑惑了。
下一秒,他轉向她關着的卧室門,想到,她會不會在睡覺。
這麽早就睡覺,換別人可能,但她,有可能嗎?
他不确定,張口,喚她的名字:“陸蔓。陸蔓——”
陸蔓的确在卧室中,跟若幹小時前一樣,依舊在床上躺着。
她沒睡着,但也不算醒着,處在一種昏昏沉沉、朦朦胧胧的狀态,能聽到外界的響動,但無力做出反應。
眼睛睜不開,身體也很沉重,像被什麽給魇住了。
她努力睜,努力睜,想掙破束在身上的枷鎖。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她睜開了。
盯着一室的黑暗,緩了半刻神,發出了虛弱帶啞的一聲:“我在房間。”
江寂野已開始思量,要不要去她之前寫生的漁船碼頭,看她是否在那裏寫生。
還沒做出決定,聽到了陸蔓的聲音,從卧室傳出,很輕,輕到像一聲嘆息,但他聽到了,只是沒聽清她說了什麽內容,箭步到門邊,敲門,問:“你在睡覺?”
“沒有。”她咳了聲,清清嗓子,說。
“我能不能進來?”
“可以。”
江寂野推開門,客廳燈光透進卧室,正打在躺于床上的陸蔓。
陸蔓掀動了幾下眼睫,問:“你叫我,有事?”
江寂野心道,我沒事,我是想看你有沒有事。
他沒這麽說,只是問:“我就是回到家,沒看到你,不知道你是否在家,所以喊了幾聲你的名字。”
“我在。”陸蔓道。
“你怎麽這麽早睡覺?”江寂野問出他的疑惑。
“沒睡覺,有點累,躺一會兒。”陸蔓說着,手撐在床面,想要起身。可剛起了一點,就又癱回床面。
江寂野見狀,三兩步到床邊,伸手,一只手拉她胳膊,另一只手托她後頸,扶她坐起。
要收回手時,他托在她頸後的手隐約感覺到,她的體溫,似乎有些高。
不确定,手從她頸後拿移開,翻過手背,用手背探她額頭,停了幾秒,便收了手,說:“你好像在發燒。”
眉頭蹙起,問她,“家裏有沒有體溫計?”
“五鬥櫃第一或第二層抽屜裏有。”陸蔓也把手擱在自己額頭,感受着自己的體溫,她感受不出來。
江寂野趕忙去找,在第二層抽屜中找到了體溫計,老式的水銀體溫計。
他也用過這種體溫計,知道該怎麽用,從透明盒中拿出,甩了甩,把水銀柱甩到刻度以下,回到陸蔓房間,打開燈,把體溫計交給陸蔓。
“來,體溫計給你,測一測體溫。”江寂野道。
陸蔓接過,她腦袋暈暈的,也沒想江寂野還在旁邊,下意識将拿着體溫計的手,從領口伸進了衣服。
她的領口随之被手臂撐開了些弧度,現出一抹白。
那抹白倏地撞進江寂野眼中,讓他眉頭緊蹙了下,他忙移開視線,不再去看。
陸蔓将體溫計放進腋窩,夾住。
手從衣服退出,轉而抱住另一側的胳膊,盡量把體溫計壓實,否則會測不準。
這是小時候,爸爸教她的測體溫方法,她一直都這麽測體溫,不用思考,完全形成了一套習慣動作。
江寂野在估算時間,覺時間差不多,對陸蔓道:“好了,可以看了。”
“哦,好。”陸蔓應着,就又把手往衣服裏伸。
這次,江寂野一見她擡手,就提前有了預估,也就提前偏開了臉。
陸蔓拿出體溫計,盯着看,可看了半晌,看不清,把體溫計遞給一旁江寂野,說:“你看,多少度。”
江寂野轉回,接過,垂眸看刻度:“37.9度,低燒。”
沉了沉目光,轉身走出。
不知過了多久,他一手端了杯熱水,另一只手端了盆搭着毛巾的溫水,返回陸蔓房間。
陸蔓已重新躺回了床上,她想下床來着,可實在沒力氣,幹脆又躺倒了。
江寂野到她身邊,放下水杯和臉盆。
毛巾投進盆內的溫水中,撈出,擰成半幹,敷在陸蔓額頭。
動作一氣呵成,和上次相比,愈發娴熟了。
敷了大約十分鐘額頭,水杯裏的水,溫度也基本适宜入口了。
江寂野把水遞向陸蔓唇邊,要喂她喝。
這次陸蔓是清醒的,搖了搖手,說:“我自己可以喝。”
她用胳膊半撐起身,接過水杯,喝去小半杯,交還給江寂野,躺下。
江寂野把水杯放上床頭櫃,緊接,又投了遍毛巾,敷上陸蔓額頭。
陸蔓看着他,說道:“沒想到,你還挺會照顧人。”
照顧人?他才不會。
認識她之後,不知不覺學會的。
他張了下口,最終沒說話。
陸蔓也不再說話,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間,她竟睡了過去。
這之前,她躺了一下午,都沒睡着。而江寂野一來,她竟然就睡了過去。
睡着的陸蔓并不知道,江寂野在她床邊,不斷給她更換着毛巾,直到深夜,輕柔探過她額頭,确定降了溫,才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