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陸蔓吃畢一碗面，又去盛了一碗，熟悉的想念的味道，喚醒了她的食欲。

第二碗吃下，她破天荒地還盛了第三碗，雖說這第三碗只是半碗，但江寂野看着，已覺很是欣慰 。

因為陸蔓終于吃超過一碗飯了，除去剛到她家，給她做黃花魚湯那次，她吃了一碗飯，還喝下兩碗湯，後面，她就沒再吃這麽多過。

欣慰的江寂野，在不動聲色看了陸蔓好幾眼之後，低垂下眼眸，勾唇笑了。

他胃口也莫名大開，比平時多吃了許多。

陸蔓把第三碗牛肉面吃完，放下筷子，心滿意足似的輕輕展了下腰，對江寂野說：“你的廚藝，完全可以去當廚師。”

江寂野擡起頭來：“可以當廚師？這是在誇我做飯好吃嗎。”掠她一眼，“你總算覺得我做飯好吃了。”

陸蔓說：“我可從沒覺你做飯不好吃過。”

“哦？是嗎？”江寂野眼底閃過一道亮，似笑非笑，“可你之前說，我做飯，就家常菜的味道，我還以為你在說我做得一般。”

“家常菜的味道，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讓人覺得溫暖的味道。

那溫暖是她所失去，但一直在懷戀的。

她眸光暗下短瞬，很快恢複如常

“照這麽說，那豈不是一種最高的褒獎？”江寂野說。

“是這樣。在我這裏，是這樣。”陸蔓說着，站起身，端了自己的空碗，收進廚房裏去，“我在外吃飯，也基本都吃家常菜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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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來你喜歡吃家常菜。”江寂野說道。

陸蔓打開水龍頭，把碗清洗幹淨，走出：“嗯，我喜歡。”

她腳步沒停，直走出屋門，像往常一樣，在門外椅子落座，又去看海。

江寂野吃完飯，收拾好桌椅碗盤，也來到陸蔓身畔，看海。

此刻正在落雨。

從四月下旬，一直到現在這五月上旬，這十多天來，幾乎每天都在下雨，淅瀝瀝連綿綿的，沒個休止一樣。

下得江寂野都有些厭了，感覺空氣中全是擾人的濕氣。

但陸蔓一點也不厭，要不是這雨，她不會這樣心甘情願在家休息，肯定稍恢複些後，就又要往外跑，去寫生了。

沒跑，正是因為這雨。

每天看雨，看海，偶爾有靈感時，去畫室畫幅畫，這也算是另一種的惬意，還順便讓她養了身體。

剛開始下雨的那幾天，有些倒春寒的意思，氣溫陡降。陸蔓吹着冷風在門廊看雨。

近來她本就體虛，經風一吹，着了些涼，咳嗽了幾天，還又發了次燒。

不過現在已不再咳嗽，體溫也早恢複正常，沒再上升過，身上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淤青變淺很多，也差不多不疼了。

養身體養得有波折，但總體算成功。

今天溫度不是很低，但有風，江寂野看着斜飄的雨，又看了眼陸蔓。

風吹動陸蔓的發絲，輕舞飛揚。

有一縷飄向江寂野的手背，在他手背若有似無的浮掠而過，帶來一陣細微的癢。

江寂野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又去看陸蔓。

陸蔓眼眸凝着雨絲，看得很專心，絲毫沒注意到江寂野正在看她。

她也不知道，江寂野在看着她時，不覺又構思起了一件事：改造院子的事。主

要他想建座亭子，為陸蔓建一座亭子。

陸蔓喜歡看海、看雨，所以亭子要視野開闊，也要兼具遮風擋雨的能力，這樣，陸蔓才不會被冷風吹得生病。

陸蔓喜歡踩雨，也要設計個地方供她踩雨，同時頭頂有遮蔽，不至讓她被雨澆灌。

不能用他自己的錢來建，他得時刻記着，自己是“沒錢”狀态，所以還是得問過陸蔓，看她願不願建，需要她出資，他只能說出力幫她建。

但這件事，要怎樣開口去講，才能講得自然而然，他犯了難。

江寂野正垂眸思索，陸蔓那邊啓了唇，語氣閑閑，問他：“這段時間都沒問你，找到工作沒？”

剛要答沒有，可又想，十幾二十天了吧，天天外出找工作，卻一份工作都沒找到，他自己聽來都覺奇怪。

稍一頓，他說道：“沒找到，合意的工作難找。只找到幾份散工，零星地在做。”

“做散工？”陸蔓轉過來，看江寂野。

江寂野點了下頭，說：“幫別人搬運東西。”

他也的确每天都在搬東西，搬鐵。

“暫時過渡。”他接着道，“散工工資也不低，實際比正式工要高，缺點是不穩定。”

陸蔓轉回去，繼續看雨，過了會兒，她悠悠說道：“你的廚藝，真的足夠當廚師。如果實在找不到合意工作的話，其實也可以考慮做廚師。”

“廚師嗎？不了，我的興趣點還是在建築這方面。”江寂野道。

“嗯，我只是想到，随口建議一下，決定權在你。”陸蔓真的是随口建議，說畢，便不再多說，緘口，仰頭，去看天空之上的雨絲。

目光剛一擡起，她又想到件事，“對了，你做出了我喜歡的牛肉面，我說過，要給你獎金。”

“還真要給我獎金？”江寂野道。

“說到就要做到不是。”陸蔓站起，往屋裏走。

“不給也可以。”江寂野側轉身，目光随她往屋內。

“應該給，你正需要錢，也是你應得。”陸蔓走到五鬥櫃前，拉開了最上層的抽屜。

聽罷陸蔓的話，江寂野腦中乍然靈光一閃，他說道：“是啊，我需要錢。眼下的散工，再做兩三天，就要完工了，我又将面臨無事可做的空白期，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找到合意的正式工作……”

幽深的眼眸籠罩陸蔓，徐緩道，“我在想，你能否再提供給我一份工作？”

陸蔓愣了瞬，轉過眼眸，看着江寂野：“我再給你一份工作？我恐怕沒有別的工作可提供你了。”

除了她自己的工作，也就是畫畫，她生活中的事務，幾乎都由江寂野包攬過去，還有什麽能交由他做，沒有了。

江寂野目光掃了眼院子，說：“有的。你也知道我是個建築工，我覺得你的院子太過空曠荒蕪，需要修整建造一番。我可以幫你設計個方案出來，把它變得更舒适宜人。”

“你會設計院子？”陸蔓一面問，一面将目光轉回抽屜。

抽屜一覽可見的現金，是五張百元，翻了翻下方雜物，沒有被掩起來的。

看來現金就剩這麽多。

她還注意到現金旁邊，多出個本子，一個線圈記事本。她自己從沒買過這類本子。

怎麽會憑空多出這麽個本子？

疑惑拿起，翻開，霎時怔住。

身背後，江寂野說道：“對于設計，我也不能說多專業。只以往建房，積累了些經驗。從經驗中，記下不少建院子的構圖。我可以試着畫幾幅，給你看。最主要我懂建造，工作起來也認真細致，”

江寂野覺得自己這最後一句，說得有點自賣自誇了，但想說服陸蔓，沒辦法，只能繼續說下去，“我不敢說一定造得多美輪美奂，但我能保證，絕對建出一座讓你滿意的院子。否則，我不收你工錢，免費給你返工，直至你滿意為止。

只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要建院子？”

“我想建院子。”陸蔓看着本子，說。“工錢不是問題。但你真的能保證，做出讓我滿意的院子？”

她喜歡做事爽利且認真的人，先前找人幫自己修房子的牆面和地板時，那工人做的工，有好幾處陸蔓不滿意，找他過來返工，他還磨磨蹭蹭，叽叽歪歪，不甚情願。

當時陸蔓就有一并修一下院子的打算，但那人不爽快的做法，還有不甚精細的施工，讓她打消了這打算。

裝修要監工，陸蔓懶于去監督着別人幹活，但不監督，會好好做的人，很少。她沒時間，也沒精力再做這類事，作罷。

“我能保證。”江寂野堅定道。

別人如果說出保證之類的話，陸蔓不信，但江寂野，她信。

她見過江寂野蓋房子，知道他有能力，也夠積極負責。沒人在旁監工，也整日兢兢業業地建房。

而且他做事也極認真嚴謹，從這本子就能看出。

這是個記賬的本子，上面詳細羅列了每天江寂野從抽屜拿了多少錢，又花去多少錢。

花的錢，都買了什麽，也一一寫下，連這個本子多少錢都有。

在本子末尾，還夾了沓小票。但凡有小票的，他都存留了下來。

陸蔓從沒讓他記過賬，她對自己這抽屜裏有多少現金，也不甚清楚。

即便他全部拿走，告訴她，現金用完，她也是完全沒概念的那種。

沒想到，他竟主動記了賬。

這種做法，如何讓人不信任。

“那好。”陸蔓合上本子，放下，對江寂野道，“你來幫我造院子好了。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我想要個亭子。其它，你自由發揮就好。”

江寂野唇角隐隐勾了下，心想，正好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他想為她造一座亭子，她也正好想要一座亭子。

他沒說，只是道：“我會盡我所能，去做好它，你放心。”

“嗯，我很放心。”陸蔓道，“你算一下，需要多少錢，告訴我。我手機轉你，給你的獎金也手機轉你。”剩下的現金，連獎金都不夠了，可話剛出口，她想起，“哦，你以前是沒手機的，現在是不是依然沒有。”這幾天，她沒見過他拿手機。

“沒有。”江寂野道。

“那我還給你現金吧。”陸蔓回到門外的椅子邊，坐下，說。

江寂野應了聲好，估摸着時間，他也該去做他剛才說的“散工”了。

告別了陸蔓，離開。

江寂野走後，陸蔓繼續凝看着雨，到午後，雨漸小，又漸然停了。

陸蔓開上車，去取錢，取了五萬塊現金。

回來，兩千放在江寂野睡的沙發，兩千放進五鬥櫃抽屜。

剩下的，擱在自己床頭櫃中，等江寂野估算出施工需要多少錢，再給他。

江寂野此刻在游泳，游了場泳，走出，剛回到車上，就聽手機響了起來。

是李威廉打來的。

沒來得及接，剛拿起手機，對方已挂斷。江寂野撥回去。

李威廉告訴江寂野，有個人想找他做設計，是一個度假酒店項目。

江寂野拿到電話，聯系了對方，和對方約定翌日見面。

之後，他去逛了家玻璃博物館，回到陸蔓家中。

陸蔓在門前喝咖啡，說：“你的獎金，給你放沙發上了。兩千塊。”

“兩千塊，還挺多。”江寂野道。

“你可以用這錢買個手機，沒有手機，找工作做事情，也都不太方便。”陸蔓道。

“嗯，謝了。”江寂野養成了陸蔓說感謝的習慣。

翌日，江寂野去見了那位做房地産的呂老板，那位老板正是榆林市的，項目也要在榆林做。

同時去見他的，還有其他幾位建築師。

這自然是又要做方案，競賽，競标了。

江寂野的工作電腦，還有很多工作要用的東西，都在北華那邊的公司。

沒東西，沒法工作。

江寂野驅車趕往北華市，跟員工們見了下面，問了下他們工作情況，而後拿上自己出差用的工作筆記本電腦，和所有要需要的東西，又趕回了榆林市。

然而，這些東西是不能帶到陸蔓家的。

放在車上，并不太安全。

他思考片刻，去酒店，長租了間房間，把東西放進去，叮囑了前臺，只有他在時，才能打掃。如果他不在，不要進他房間。

做好這些，他去買了個七百塊的便宜手機，辦了張榆林本地電話卡。

這一天的忙碌，才算終于結束，回到了陸蔓家。

陸蔓看過了江寂野的手機，說：“為什麽不買個好一點的。”

“這個就能用。”江寂野道。

陸蔓心想，江寂野太節省了。

沒說什麽，把自己的手機號碼輸了進去，點撥通，響了幾聲後挂斷，手機交還給江寂野：“這樣，施工所需的錢，就可以網銀或支付寶轉你了。”

總是給現金，還是大額的，多少麻煩，

“我不在家，你錢又不夠時，直接電話告訴我。”

江寂野看着手機上陸蔓的號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看過，唇角不由地就想往上浮，被他拉下。

他用無波無瀾的語氣說：“我可以申請個微信，再加一下你的微信。用微信聯系，也方便。”

最主要，微信可以視頻……

誰知陸蔓直截了當地說道：“加微信？不行。”

江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