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風
長風
4.
到達酒店已至下午兩點。
向書雁在本地有個朋友要見，因此，她放下行李沒多久就出門了。
沈聽薇和劉潔各自跑到房間收拾東西。
隔了一會兒，劉潔過來敲沈聽薇的門。
“聽薇姐，不好了，我行李箱好像拿錯了。”
她第一次坐飛機沒有經驗，不知道取行李時托運帶往往會傳送許多顏色相似的行李箱，所以根本沒在上面做修飾。
沈聽薇見她急得快哭了，忙致電給航空公司。
航空公司表示可以調取那趟航班乘客下機取包的監控視頻以及乘客名單。不過需要時間。
“你別急。”
沈聽薇這邊正在安慰劉潔，酒店前臺聯系她們了，并表示有人送還了行李箱。
“抱歉，我一時沒看清才誤提了行李，請二位小姐見諒。”
有時候就是這麽巧，劉潔要尋找的那個人跟她們訂了同一家酒店。那人也聯系了航空公司，并且留了個心眼，又聯系到購票平臺，這才通過平臺知道她們訂了機酒一體的票務。
劉潔讪讪接過行李箱，把手邊的那個還給他，“謝謝。請問您貴姓？”
“成全。”
沈聽薇仔細打量了這人，一身商務休閑裝打扮，身形高大，明眸鞍鼻，十分帥氣。他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架着一副金絲眼鏡，神采奕奕。
劉潔似是沒怎麽見過這種俊朗的男人，與他說完話後，面上泛出輕薄的紅。
成全目光輕掃，落了一圈後落到沈聽薇那裏，“想來是一種緣分，讓我遇到二位。大家都是坐同一班飛機，落地應該還沒有填飽肚子吧。不如我請二位一起用餐？”
“我……”劉潔剎那心動，忍不住羞澀。
沈聽薇有意攔住她，對成全說：“謝謝你的好意，不必了吧。”
成全沒有失落，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卡片，“放心，我不是壞人。這是我的名片，還請過目。”
“Meet總裁特別行政助理……”
劉潔喃喃讀出那行字，驚呼：“您就是這幾年風很大的那家跨境電商公司的總助？”
“嗯？”
沈聽薇沒了解過，什麽Meet跨境電商，直接被她說蒙了圈。
劉潔一激動，脫口而出：“我之前投過那裏的簡歷，貴公司實力斐然，只可惜我沒面試上！”
“所以，你們現在能接受我的邀約，一起共享午餐嗎？”成全順水推舟。
劉潔搖搖沈聽薇的手臂，懇求：“聽薇姐，去嘛，我們去嘛。”
沈聽薇拿她沒法，無奈點頭。
一晃眼，幾人安頓好，來到餐廳。
這是位于附近的一家高級餐廳，成全出手闊綽，一來就點了上好的佳肴。琳琅滿目，令人垂涎欲滴。
他為人十分紳士，沒有勸她們飲酒，只讓服務員上了飲品。
劉潔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跟電視劇上簡直一模一樣，恨不得把“吃驚”兩個字寫在臉上。
“成先生，不好意思讓您破費了。”
吃人家嘴短，這時，她也不再沒抹開面子，當面表示感謝。
成全微笑，“不必客氣，大家都是出來旅游的，交個朋友也不錯。”
“成先生也是過來旅游嗎？”沈聽薇順口問一句。
成全笑容放大，“其實嚴格意義上說不算，我是陪老板過來度假的。”
“陪老板度假？”
聽聞這幾個字眼，劉潔一筷子戳上一片牛肉，半天沒動靜。
沈聽薇緊挨她，對她的反應感到奇怪。
“怎麽了？”成全不解地看着她們。
沈聽薇佯裝咳嗽，卷睫往下撲了撲，“沒什麽，成先生不用在意。”
劉潔沉浸在自己的時間不到幾秒，問：“你老板是個怎樣的人啊，是男人嗎？”
“嗯，很紳士、很優雅，是個成熟穩重的人。”成全回答得極為坦蕩。
劉潔不再拘束，說話随性起來：“那你這算帶薪休假嗎？怎麽會陪男老板？”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沈聽薇莫名覺得哪裏不對勁。
成全不以為意，照實直說：“說實話我也感到奇怪，這是我們老板第一次帶我度假。而且往常這種地方他是不來的。”
頓了頓，回她們：“不過可能是這次有個合作談成，他一高興就喊我出來放松了。平時繁忙度假的機會不多，這次能出來也好。”
時間回到三天前，R.U公司代表對這次考察中方項目結果十分滿意，簽約板上釘釘。
為了慶祝他們順利拿下該公司在海外産品的獨家代理權，江聿除了給每位同事加薪以外，還額外附贈了一周假期。
成全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他拉出來的。
去大西北，之前沒想過。他其實更想保留假期跟女朋友出行來着。
“哦。”
劉潔不再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但也說不上來高興。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聽薇總覺得他們二人之間有一種很特別的氣場，就像是老友見面，十分契合。而她，像個局外人，融入不了他們，只是一位看客。
她沒想太多，繼續吃飯。
一席飯吃到半茬，劉潔又開口了，這回聊起Meet的掌舵人、成全的那位老板。
“成先生，你剛剛就描述了你老板的氣質，他人呢，長得怎麽樣，比你還帥嗎？”
成全表情沒克制住，笑容一下子卸放。
琢磨半晌，回她：“當然，我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有這麽誇張麽？
沈聽薇再次聯想到這個詞，憶起機場那兩個犯花癡的女生，感慨萬千。
劉潔噗嗤一笑，自然而然地接下話茬：“我還以為你會自誇呢。這麽看來，挺謙虛。”
兩人之間的氣氛比剛才還要融洽。
……
一頓飯結束。
第一天是自由行，下午六點，向書雁打來電話，表示今天會在朋友家住一夜，明早再回。
行程不趕，沈聽薇和劉潔原本打算今晚去市區轉一轉，劉潔忽然在酒店疼得支不開身。
“怎麽了？”
沈聽薇着急忙慌到劉潔房間，劉潔捂住肚子，“我好像，那個來了。”
“你等着。”沈聽薇說完就要幫她出去買姨媽巾。
劉潔叫住她：“聽薇姐，不止，我肚子好疼，回來上好幾次廁所了。”
沈聽薇出門習慣帶藥，尤其是管理腸胃的多少會準備一點。但劉潔這會兒又來姨媽又拉肚子，她不敢給人亂用藥。
附近有醫院，她提議去醫院。
“聽薇姐，不用了吧。”
劉潔說什麽都不願意去。
沈聽薇想着晚飯結束成全讓她們有什麽需要可以找他，她既然一個人擡不起劉潔，不如找他幫忙。
成全二話沒說就把在當地租的車開到酒店樓下。
不到五分鐘示意她們上車。
沈聽薇注意到，副駕坐着一個人。
黑衣黑帽，戴着一方口罩，上面有奢侈品的LOGO。
她猛然想起那天幫她搬家的那個人，同樣的裝扮，身影重疊，氣質不俗。
不過想想，那天那人穿着簡單，都是一些普通的樣式。而這個人，名牌名表榜身，看似随意卻彰顯了幾分矜貴。
成全見她們楞神，特意解釋：“這是我老板，有點不舒服。你們不介意一起去醫院吧？”
蹭人家的車哪能說介意，沈聽薇見劉潔疼得受不了了，趕緊将她往車上塞。
“抱歉，麻煩到你們了。”
她跟前排那兩個人打招呼。
副駕駛上的男人冷不丁發出聲音，嗡嗡的鼻音，能夠聽出來很不自在，像是生了一場重感冒。
果不其然，晚上挂急診，他重感冒加低燒。劉潔因為白細胞升高，被診斷為急性腸胃炎。
兩人都需要輸液，一前一後進入輸液室。劉潔在東，他在西，互不打擾。
成全替他們跑腿繳費。
沈聽薇照顧病人。
“我看看有沒有水。”
劉潔脫水時間有點長，盡管醫生開了鹽鉀補液，為了她的身體着想，沈聽薇決定去開水間倒一杯熱水。
瞟瞟眼，角落裏的那個男人正側頭挨在椅背上養神。
口罩遮住他大部分臉龐，看不到全貌。眼睑周圍，輕薄的紅偾張在雪一樣的皮膚上，睫毛彎翹，鴉羽般柔軟。
曲伏的山根埋在凸起的絨布下面，不難想象鼻梁有多麽高挺。
沈聽薇心一軟，跑去服務臺要了兩個杯子。
“喝杯水吧。”
給劉潔送完一杯，她繼而端一杯給他。頭頂光線驀地被擋住，男人慢條斯理地睜眼。
深邃的眼窩底下，眼眶裏的濕意沒有完全散去。他迷蒙地望向周圍，清亮的眼眸布滿錯愕。
喉結不動聲色地凸起，他接過那杯水，吞咽的動作有了實感，“謝謝。”
沈聽薇踟蹰一瞬，想着還是解釋一下：“你不舒服，多喝水潤潤嗓子有好處。不知道你的習慣，但這裏除了販賣機，只有白開水。”
江聿遽然點頭，然後，目光輕點，“能坐下來聊聊嗎？”
“嗯。”
不遠處，沈聽薇看到成全回來了，坐在劉潔旁邊，不方便過去。她應過一聲，算是答應。
兩人才準備說話，護士過來紮針。
一晃，她離開。
“沈小姐，聽說你們也是過來旅游的？”
江聿借此開場。
沈聽薇如是說：“是，只是今天好像不太順利。希望接下來的行程別再出什麽岔子。”
她擡頭看了眼懸在頭頂的那幾瓶藥水，連接着輸液管，一點點注入他的血液裏。後知後覺這人也挺倒黴，都出來旅行了還能進醫院。
她沒有刻意避開他的目光，“聽成先生說你不舒服好幾天了。怎麽，大西北就這麽吸引你嗎，非來不可？”
她不是他的下屬，顧不上他的身份，說話沒那麽講究。
江聿默默注視她，極力将這張面龐刻在腦海裏，“嗯，很吸引，非來不可。”
沈聽薇不能理解這人，最起碼在她的認知裏，他簡直不要命。有什麽理由值得他非來不可，她倒是很想問問。
“還沒問，你貴姓？”
話匣子自然而然打開，她觑眼，回望男人，臉上寫滿好奇。
江聿一手插兜，插着液管的那只，骨節分明。
手指蜷曲成半拳形狀，他拇指緊扣食指關節，平緩用力。
姿态一剎繃緊，手背上脈絡凸起。
勻勻流動的血液倒流進那根細長的輸液管裏，他定眼，将她納入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