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鬥毆

鬥毆

祝教谕聞後不置可否,反倒招來兩個小童子,考察般的口吻:“今日你們讀到哪兒了啊?”

其中一個小童子歪頭想了想,又看了看身邊另一個小童子,點了點頭,随後兩人異口同聲地一起回答,字句尚有磕絆:“善不可失,惡不可長,其陳桓公之謂乎。長惡不悛,從自及也。”

“嗯對,是該到這兒了,那可清楚此句意思?”

這下兩個小童子都沒再猶豫,直接同時搖了搖頭。

祝教谕哂然:“無妨,明日再教你們,現在去玩吧。”

兩個小童子立馬喜笑顏開,略微拜過祝教谕後,便手牽着手小跑着去外頭了。

祝教谕撫着自己的長須,目送童子的身影,等到看不見人了之後,又轉而望向站在一旁恭敬等候的步故知:“先不急,孩童年紀尚小,只誦不解尚在情理之中,那你可知此句之意呀?”

步故知心中疑惑更甚,但還是稍一思忖回道:“此句之意在于勸誡世人,多行善事,不可行惡事,否則将自取滅亡,欲救也不得。”他在現代雖是中醫醫學專業,但不知為何自幼讀史讀經便能很快領悟其中道理,這也是他學習中醫比旁人容易些的原因,在旁人看古籍還不解其意之時,他就已經結合古籍知識開始實踐了。

祝教谕悠然颔首:“不錯,學業還未曾荒廢。”

步故知越發覺得此句之意未免過于巧合,似乎意指原主,但他并不确定祝教谕口中“見過”原主究竟到了何種程度,以至于在會面開始,祝教谕就直接點出,自己與原主“判若兩人”。

但若要他為了不被旁人發現端倪,照行原主之事也是不可。好在無論如何,村中巫醫已經将他失憶之事廣傳,只要他不承認,旁人也斷定其中魂穿之事。

就在步故知神思游離之際,祝教谕又開口:“好了,說說你要請什麽‘罰’,又有何不情之請吧。”

步故知這才凝神,又拱手對祝教谕:“學生請這段時日荒曠課堂之罰,但不情之請也與此有關,因家中瑣事還未處理得當,故之後還需一段時日不能常來縣學讀書。”

祝教谕哈哈一笑:“你既認為曠學為錯,要來請罰,但偏偏仍舊要如此。”

頓,再言時斂了笑意:“是否為知錯不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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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故知一怔,分明方才祝教谕與自己相談都是一幅甚好說話的模樣,怎麽突然意有為難。

“容學生自辯,先前曠學雖非學生之願,但實已有此行,加之先前學生頑劣,多讓各位先生費心,故此之罰意為捩轉,表明學生再不會如從前那般張狂行事。而不情之請,雖亦請曠學,但事出有因,先前學生多不顧家中親眷,以至于生活艱難,學生不忍,欲亡羊補牢。”

祝教谕越聽步故知所言眼中深意越顯:“能言巧辯又有理有據,你這一病,倒有了幾分你十餘歲時與老夫對答的模樣。”

十餘歲?莫非原主在十餘歲之時與祝教谕有過交談?

還未等步故知應答,祝教谕又道:“罷了,這罰就不必了,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你既有洗心革面之決心,還盼你亦能如清波之滌輕塵*,至于請假一事,可準,縣學農子甚多,夏至自有農假,不過季考将至,若是你再為孫山* ,縣學你就不必再來了。”

縣學之中亦有考核,一年有四次季考,連續四次季考的前三甲,則會被推選至府學讀書。現在已是五月中下旬,下次季考大約就在一月之後,步故知倒是沒料到此事,待會兒回去時恐怕還要将原主的書和課業拿回去看看。

與祝教谕客氣請辭後,步故知又繞了好久找到了縣學學舍,也就是縣學裏的學生宿舍,剛想尋人問一下原主學舍是哪個,轉頭卻看到了剛才的錦衣微胖男子竟然學舍前等他。

那人仍舊是嬉皮笑臉:“怎麽,見過教谕了?”

學舍中多有學子往來,但無一不繞着他們兩走。

步故知暗嘆一句,原主究竟怎麽巴結了這纨绔子弟,以至于現在被他糾纏不放。

他不欲再理會此人,便裝作沒看見想要往裏間走,學舍門口挂有木牌,上頭寫着此間住的學子名諱,一一看過去,會費點時間,但也能找到原主學舍。

可那人不依不饒:“怎麽方才還跟我文绉绉的,現在又不理人啦?”

步故知目不斜視,仔細辨認每個學舍前的木牌,那人不知哪來的耐心,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等到步故知終于尋到了挂有自己名字的學舍,裏頭還有一個學子正在對窗的書桌前寫些什麽,這個學子身着統一的縣學襕衫,但衣飾玉佩,頭束錦帶,自有富貴氣。聽到動靜後稍擡頭睨了一眼來人,看到是步故知與錦衣男子,瞬間眉頭緊蹙,但也沒做什麽反應,而是低頭又繼續書寫。

步故知正要進去取原主的書與課業,那人直接伸手攔住了步故知,臉上挂着淫邪的笑:“這裏人少,我也就跟你直說了,在你失憶之前,答應了我,若是你家夫郎拿不出十兩銀子,就讓你家夫郎陪我睡一夜,這事也是我吃虧,你家夫郎雖面貌不錯,但總歸是個哥兒,又成了親,不過你也說了,從沒碰過那小哥兒,十兩勉強也值當。”

步故知腳步一頓,他眼中寒光再不掩飾,攥緊了拳,聲蘊盛怒:“你說,我之前答應你要拿我家夫郎跟你換銀子?”

那人被步故知這番模樣吓得往門外退後了幾步:“是...是啊,十兩你可賺大發了,要知道金歡樓的頭牌也才值這個價。”

步故知閉眼長吸一口氣,拳頭捏得指骨咯吱響,胸膛起伏甚巨,再睜眼眸中寒意更甚,如冰潭,又似一把淬火剛出的利刃。

他一把上前抓住了那人的衣領,揮拳破風重重掄在了那人臉上,只聽得“嘭”一聲,那人被步故知砸在了門上,巨大的動靜引來了許多學子。

那人立刻口溢鮮血,想還手卻被步故知另手如同銅澆鐵鑄牢牢锢住,口齒已經不清,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好你個步故知,竟然敢打我!”

步故知又一拳打在他的下颌上,嘎嘣一聲,那人竟吐出了一顆牙,他不敢再威脅了,而是更大聲地哭喊着:“來人啊,救救我呀!”

學舍外頭已然圍了很多人,但他們見步故知如此兇狠模樣,都不敢上前阻攔,反而齊齊退後了一步,生怕引起步故知的注意。

步故知拽着那人的領子,又是一下将他砸在門上,學舍木牌都應聲晃蕩,步故知切着後槽牙,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狠厲:“以往的事都不算數,你若是再惦記我家夫郎,我定饒不了你!”

那人已鼻青臉腫,但被步故知這麽一激,口頭還不肯服軟:“好你個步故知,失了憶就想忘記你做過什麽事嗎?我看得上你家那個哥兒是你們全家的福氣,改日我會讓你求着我睡他!”

步故知徹底被激怒,掄起拳頭就想再往那人臉上揮,卻被身後一股力道攔住:“夠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步故知已聽不進去勸架,他滿腦都是原主人渣至極,為了狎妓竟然要出賣自己的夫郎。這股氣不僅是對着錦衣男子,還是對着原主,他不敢想,如果不是自己穿到這具身體上,款冬究竟會遭受什麽侮辱。

步故知打紅了眼,一人之力是攔不住的,身後之人揚聲呵斥圍觀學子:“還看什麽熱鬧呢!拉開他們啊!”

這下那些學子才有零星幾個上前,一些抱住了步故知,一些拉走錦衣男子,步故知仍舊不肯放手,身後之人在他耳邊怒道:“你要是打死了他,你家夫郎怎麽辦!”

步故知聽到夫郎二字,理智瞬間回歸靈臺,依勢慢慢松了手,那些學子才得以徹底将兩人分開。

款冬!若是我出了事,款冬要怎麽辦!他身上的傷還沒好。

步故知雙拳已滿是鮮血,眼中通紅未消,猶如一頭剛從厮殺中抽身的狼。而那人已看不清面容,被鮮血和口涎糊了滿臉,還在大聲地哭喊着:“步故知要殺人了!你們可都看見了!”

步故知倏地又盯向那人,那人若有所感,聲音開始顫抖:“快,快去請山長和教谕來!不對!去報官啊!步故知想殺了我!”

圍觀的學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動作。錦衣男子名喚胡聞,是縣裏絲綢大戶之子,雖不是生員,但他爹實在有錢,直接買了一個資格讓他進縣學讀書,而他也仗着他爹的錢,在縣學中橫行霸道已久,許多學子都或多或少被他欺淩過,由此步故知打了胡聞,許多人心中都暗暗叫好,這也是替他們出了一口氣。

胡聞見沒人動作,吐了一口血沫,威脅衆人:“你們現在不幫我,來日我爹是饒不了你們的!”

那些學子都面露猶豫,有幾個剛想往外頭走,步故知身後之人朗然出聲:“山長教谕可請,報官就不必了,我叔父是不會理會此等事的。”

此人竟然是縣令侄子!胡聞也是第一次聽說,他睜大了眼看向他:“你...你是縣令的...”

“沒錯,你剛剛與步故知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是你欲侮辱他的夫郎在先,他也是為了維護自家夫郎,才與你動手,屬情有可原,這也是你咎由自取!”

胡聞雖認為自家是東平縣首富,其他人都得捧着他讓着他,但也深知民不與官鬥的道理,且看樣子這個縣令侄子站在了步故知一邊,若是要因此得罪了他,進而得罪了縣令,他爹也饒不了他。

由是胡聞只得先打落了牙齒往肚裏吞,現在還不能拿步故知如何,他得回去先和他爹商量商量,看看要怎麽整治步故知!

他勉力撐着門框站直了身,這時他的書童也匆匆趕到,見到胡聞這等模樣都驚住了,吓在了原地不敢動,胡聞對他們斥道:“還不扶我回去?快去通知爹,讓他給我請個大夫!”

那兩個書童連忙上前攙着胡聞,往縣學外走。

胡聞靠在書童身上,走到了學舍院子門口,才回頭惡狠狠地看向步故知:“你給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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