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看中

看中

那雙眼在閉上時,看不出特別,可一旦睜開,就很難讓人忽略。

——是典型的丹鳳眼,眼型細長,卻細而不小,眼尾略微上挑,黑瞳微藏,自有神韻。眼下的青黑也未折損分毫氣度,反而更顯淩厲。

而他的眉,自然上揚,至峰忽折,如陡崖峭壁,令人生畏。

且雖然他是餓暈過去的,但那雙手卻依然有力,如銅澆鐵鑄般锢住了孔文羽的手腕,孔文羽掙脫幾下不得,又不敢太用力,一時便僵在這裏。

還是步故知放下了粥碗,伸手到他二人之間,魏子昌才反應過來,身邊竟不止眼前這一個哥兒,還有其他四五人。

他逐漸松了手,但還是眼含警惕,防備地觀察四周,看到了裴昂,眉頭一皺,剛想開口詢問,步故知就主動為他解了惑。

“在下清河村步故知,在學舍中,見魏兄獨自一人暈倒在假山,便與裴兄一道,将你帶到醫館瞧瞧。”

步故知瞞下了他與裴昂見過胡聞之事,只說見魏子昌獨自在假山,自是照顧了魏子昌的顏面。

“這裏便是醫館,這是孔老大夫,這是他的孫兒,另一位是我的夫郎。”步故知又一一介紹。

魏子昌雖認不出步故知,但也聽過步故知傷仲永之名,可他從不關心旁人之事,也不好奇為何裴昂會與步故知在一起。

聽了大略之後,便想起身致謝,無論今日之事他們知不知情,但這個人情已經欠下,不可不還。

步故知攔住了他:“魏兄有傷在身,還是莫要亂動,讓孔老大夫為你好好看看吧。”

魏子昌動作一頓,但還是執意起身,聲出如風掃落葉,低啞沙沙:“不必了,我并無大礙,有勞步兄與裴兄費心,今日之情,來日必将回報,只我今日還有事在身,不便多留。”

步故知并不好強留,而裴昂也與魏子昌不相熟,不好開口相勸。

就在魏子昌坐起的一瞬,站在一邊的孔文羽突然按住了魏子昌的肩,語似埋怨:“你這人!是不是聽不懂人話,說你有傷在身就是有傷在身,哪來的并無大礙?”

Advertisement

這确實讓魏子昌震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哥兒竟如此大膽,敢随意觸碰外男身體,但他也不好撫開這個哥兒,只得還坐在這裏。

孔文羽見魏子昌真的“聽話”了,便更來了勁,幾乎是擠開了步故知的位置,坐到了木榻邊:“你再有什麽事,也比不上你自個兒的身子!”

步故知順勢起身,走到了裴昂身側,略挑了眉。

裴昂也是一頭霧水,可孔老大夫都沒阻止孔文羽,他們也不好出聲,便只搖了搖頭。

步故知想了想,又走到款冬身邊,低聲問:“小羽這是怎麽了?”

款冬看着孔文羽與魏子昌,牽住了步故知的手,也低聲回了:“不知,但可能是小羽比較熱心吧,畢竟這人傷得如此重。”

步故知回握住了款冬的手,想了想孔文羽的脾性,倒也有這個可能,況且也并非大庭廣衆,此地還有孔老大夫在場,應算不得什麽。

就在孔文羽想湊近看魏子昌臉上的傷的時候,一旁沉默不語好久的孔老大夫終于咳嗽了兩聲,引得了孔文羽的關注。

“小羽啊,你去打盆清水來,再拿巾帕敷布和金瘡藥,我來給這位郎君上藥。”

孔文羽不知為何,在聽到孔老大夫聲音的時候,耳朵悄悄紅了,避開眼沒再看魏子昌,話只聽了半截便跑去院子中打水了。

等孔文羽走遠了,魏子昌才悄悄松了一口氣,剛想擡手作禮回絕孔老大夫,卻被孔老大夫按住了手:“魏郎君是吧,不必多禮,老夫是個大夫,而你又是個傷者,不論其他,既然已經在老夫的醫館裏了,就該聽老夫這個大夫的,莫要再推辭了。”

魏子昌愣了愣,才收回了手,沒再說什麽,只低下頭。

孔文羽動作很快,飛一般地端來了一盆水,放在了木榻邊的小案上,又飛一般地去藥櫃拿了剩餘的東西,也放在了小案上,甚至還有些氣喘籲籲。

孔老大夫動作利落地将巾帕浸入水中,再拿出擰幹,為魏子昌擦拭嘴角破損處,而孔文羽就在旁邊看着,三個人各懷心思,也都沒出聲。

倒是裴昂覺得氣氛實在怪異,看看木榻邊三人,又看看牽着手的步故知與款冬,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挪步來到步故知身邊:“步兄,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若是魏兄這裏再有什麽情況,明日你去縣學尋我。”

他又以手遮聲,更壓了嗓:“我也要回去調查一下,胡聞究竟又做了什麽,等有了結果再與你說。”

步故知颔首,剛想跟着裴昂以送,卻被裴昂拒絕了:“這兒又不是你家,不必送了。”

說完,便大步走了,而他的書童也趕緊跟了上去,兩人上了車,書童剛想解缰駕馬回縣學,卻聽到裴昂一聲:“今晚回府裏。”

書童一驚,但瞬間也了然,公子這是想夫郎了!

再說回萬善堂裏間,就在孔老大夫為魏子昌清理好傷口,正要拿藥的時候,魏子昌終是出了聲:“不必用藥了...”

孔文羽一聽便要開口再勸,可沒料想到魏子昌的下一句。

“在下身上無錢,怕是付不了醫藥錢。”

此話說的坦蕩,但都能聽出其中強撐的自尊。

這下連孔文羽也有些嗫嚅,眼神閃爍不定,沒再敢看魏子昌。

而孔文羽越是如此,魏子昌便越是有些難堪,他藏在袖中的手漸漸攥緊,可他不許自己面上有任何的異樣。

就在他準備起身告辭之時,孔老大夫将金瘡藥倒在了敷布上,趁他沒注意,直接蓋在了傷處,藥中清涼刺激出了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孔老大夫聽到這聲,手下也絲毫沒軟,甚至是更用力地按了按:“小郎君,莫要逞強,人都有遇到難處之時,這算不得什麽,你還年輕,豈會被一點銀錢困住一輩子?”

孔文羽像是找到了靠山,也跟着孔老大夫的話連連點頭:“是啊是啊,這點錢算什麽,還是你的身體更重要。”

魏子昌忍住了臉上的疼痛,可另外一種疼痛卻在心底慢慢滋生,沉默之間,他猶豫着想拿出懷中的布囊,卻被孔文羽抓住了手背:“別亂動,我阿爺還沒檢查你其他地方呢,若是再有傷可怎麽辦。”

魏子昌清楚,這個哥兒是知道他的布囊裏有錢,故意不讓他拿出來,可這樣,便更使他內心的疼痛愈發入骨。

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憐憫,或是施舍。

就在他擡手揮開孔文羽的一瞬,孔老大夫出了聲,語有三分打趣:“若是你覺得過意不去,就以工償藥吧,老夫這兒還缺個跟我一起制藥的幫手,看你即使有傷在身,動作也毫不受影響,倒是合适得很。”

孔文羽固執地抓着魏子昌的手,聽了孔老大夫的話,面上一喜:“對呀,我阿爺這兒平時都請不到人的,你來幫我阿爺制藥,既能還藥錢,還能替我阿爺減輕負擔,确實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步故知似是聽出了什麽,不禁覺得有些訝異,俯身對款冬耳語:“冬兒,你覺得魏兄的長相如何?”

款冬睜大了眼,歪了歪頭,他沒想到步故知竟會突然問這等問題,但還是依言往魏子昌那邊看了一眼,又立馬收回了眼,也學着步故知的模樣,攀着步故知的脖子,咬着耳朵:“魏郎君,确實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說完像是怕步故知不高興,又補了句:“不過,在我心裏,還是夫君最好看!”

步故知被款冬的後半句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又接着問了:“那你覺得,小羽是不是很喜歡魏兄...的長相?”

款冬的眼睜得更大了,睫毛一扇一扇地,掃在步故知的耳後:“夫君!你怎麽能如此輕佻呢!小羽他還沒嫁人呢!”

步故知覺得耳後有些酥癢,面上也生出了笑:“正是因為小羽還沒嫁人,我才問你的。”

款冬一怔,随之明了了步故知話中之意:“你是說,小羽很可能是看上了魏郎君?”

步故知自然不敢斷言,可從他将魏子昌帶來萬善堂的那刻起,孔文羽的眼便時刻都沒離過魏子昌,還有些反常的舉動。

——即使孔文羽待人再怎麽熱心,也不可能随意就對一個陌生男子動手動腳,甚至是當着他阿爺的面。

除非...孔文羽對魏子昌有着超乎尋常的好感,而這個好感也被孔老大夫察覺到了,不然也不可能毫無阻攔,反倒是有些在故意制造機會。

而這個機會,便是孔老大夫邀請魏子昌來醫館幫忙。

步故知已在萬善堂內做了大半個月的事了,故也是清楚這裏面有多少事的。

孔老大夫雖已年過古稀,但身子健朗,除鬓須稍白,看上去與五六十歲的老者并無不同。

而萬善堂內,自從步故知分擔了修撰醫書之事,剩下的活,孔老大夫一人便能應付,只偶爾出診時,會帶着孔文羽或者步故知一起,其餘時候,根本不需再有人手。

步故知又再看看了木榻邊的三人,不知怎麽的,竟覺得有些好笑:“我看啊,不僅是小羽看上了魏兄,孔老大夫也有此意吧。”

款冬幾乎是靠在了步故知身上:“可小羽與孔老大夫也不清楚魏郎君的家室為人,怎會如此輕易。”

步故知攬住了款冬的腰:“是呀,所以,孔老大夫才要留魏兄在萬善堂做事。”

款冬恍然大悟,頓時也覺開心,兩頰生梨渦:“也就是說,如果魏郎君家室為人都沒什麽問題的話,那小羽也要嫁人啦?”

步故知搖了搖頭:“此等大事,哪會如此簡單,孔老大夫和小羽看中了魏兄是沒錯,但這也要看魏兄自己的意思呀。”

步故知這邊話剛落,那邊沉默許久的魏子昌終是開了口。

“多謝先生好意,在下...實不敢從。”

十二點還有一更,還請小天使們稍等一下呀~愛你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