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七夕

七夕

魏母就住在傅玉汝院中的一處角房內,雖不起眼,但裏外布置并不差,想來是傅玉汝特意着人收拾過的。

裴昂領着步故知往角房走:“原先我還準備安排侍女照顧魏母,但玉汝說,這樣恐會讓魏母與魏子昌更加承恩不敢受,反倒不妥,倒不如稍微給魏母安排些事情做,也能讓她在這裏住得更加安心。”

步故知點點頭,對傅玉汝的安排很是贊同。

傅玉汝畢竟出身官宦之家,從小對後宅人情之事就耳濡目染,又是極為聰慧的,待人接物從不出錯,以至于即使嫁入裴府多年都未曾有孕,裴母也從未明面上為難過傅玉汝。

裴昂與步故知停在了角房門前,這裏剛好有棵一人高的桂花樹,桂葉正葳蕤,能遮掩住兩人的身影,也能讓院外之人不至于一眼便能望見這間角房。

步故知回身看了眼這棵桂花樹,又再次感嘆傅玉汝思慮之妥帖。

裴昂輕輕敲了敲房門,很快裏面便傳來了動靜,不難聽出腳步很是慌張,連帶着裴昂也緊張了起來,側過頭與步故知低語:“應該讓玉汝領你來的,我也不知如何與長輩相處啊。”

話音未落,門聲吱呀,是魏母推開了門,驚得裴昂立馬站直了身,低下頭去拱手見禮:“伯母安好,晚輩是魏子昌的同窗裴昂。”看來不敢見同學家長的毛病是自古共有之。

魏母也是一驚,連忙矮身還禮:“不敢不敢,多虧了裴公子與傅郎收留,奴家才有安身之所,大恩在前,又豈敢受禮,裴公子快快請起,莫要折煞奴家了。”

步故知扶了一下裴昂,示意他起身,又對着魏母先拱手,後擡手虛扶:“晚輩見長輩之禮不可廢,還是伯母莫要折煞晚輩們了。”

很快故意引了話題:“是子昌讓我們替他來看望伯母的,他現忙于最後收尾之事,不多時便能來見伯母,還請伯母安心。”

果然,魏母在聽到魏子昌無事的消息後,才顯得沒那麽惶恐,但還是有些不敢直視兩人,垂眼低眉看着自己的腳尖:“多謝兩位公子傳話,奴家這就放心了。”

步故知将原本半開的門徹底推開:“晚輩略通些醫術,是以子昌拜托我來替伯母診脈,不知伯母可方便?”

魏母豈敢推辭,連忙請步故知與裴昂入內:“子昌這孩子,只知道麻煩二位公子,奴家本愧不敢受,但承恩難棄,不敢有拒,以後若是有哪裏用得上子昌或是奴家的,還請開口,給我們母子一個還恩之機,不然,奴家無顏受此恩吶。”

裴昂就躲在了步故知身後,指望步故知與魏母客套,步故知扯了扯裴昂的衣角,又對魏母道:“正是有求于伯母呢,傅郎剛診出喜脈,但月份太小,脈象亦有些許不穩之處,又不好麻煩婆母親自照顧,還得請伯母代為留意看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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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母一怔,随後悄悄舒了口氣,立即帶了笑,多了幾分真心實意:“喜事啊,也是奴家的喜事,剛入府便能遇見這天大的好事,還請傅郎與裴公子放心,別的不敢說,奴家是最會照顧府裏貴人的了,保準讓傅郎父子都平平安安的。”

裴昂這才反應過來,也跟着步故知對魏母請道:“正是,我與傅郎對此事一竅不通,正愁府裏沒個合适的人照顧着,剛巧伯母您來了,有您在,我與傅郎才能稍稍安心。”

魏母面上的笑更深了,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下去,看看步故知,又看看裴昂,再望向了傅玉汝屋子的方向,雖還是笑着,但語出已有些哽咽:“哪裏的話,傅郎與裴公子能用得上奴家,才是奴家的福氣,不然...”

“是兩家之福,也是上天的安排,才讓所有事都這麽順順利利的,伯母莫要自輕。”步故知截斷了魏母的話。

魏母一愣,反應過來,又忙道:“是是是,奴家笨嘴拙舌,能照顧傅郎,沾到傅郎的喜氣,自是兩家之福。”

步故知笑了笑,不再糾結,只請魏母落座,取了巾帕覆腕,才搭指探脈。

不多時便有了診斷:“伯母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多年苦累,難免拖累根本,即使現在看不出什麽問題,但再過幾年恐會有所發作。”

魏母攥緊了手,剛想問這樣會不會拖累到魏子昌,就聽得步故知又道:“不過,現在倒也不晚,只要伯母按晚輩所說,按時吃藥休養,定能完全好轉。”

可魏母并未舒眉,仍是愁眉緊鎖:“奴家如何擔得貴人待遇。”

步故知收好了巾帕:“伯母這樣說,倒是看不起子昌了,以子昌之才,明年此時定桂榜有名。”又引着魏母看向門外茂盛的桂樹:“如此好的兆頭,伯母莫要辜負了。”

魏母這才注意到,門前竟有棵桂樹。這幾日她承恩惶惶,既擔憂魏子昌,又思慮該如何報答裴家,雖無形體之勞,然心焦更甚,自然忽視了很多。這下神思歸位,不僅注意到了門外的桂樹,也注意到了角房內的用品擺設皆不是敷衍之物,心下更是對裴府與傅郎多了感激。

步故知起身:“到時伯母便是舉人之母,貴不可言,如何擔不起?另外祝教谕同收我們三人為學生,自是意在叫我們三人日後能相互扶持,即使只看在好讓子昌能安心仕途科考的份上,伯母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啊。”

魏母經由步故知一點撥,才徹底恍然,她雖身份卑賤,但早年迎來送往不少的貴人,也曾跟着魏子昌的父親走南闖北,見識并不少,可鮮也少見過如步故知這般心思玲珑者,便又對步故知高看了幾分:“子昌能與您和裴公子同窗,是三生都求不來的福氣啊。”

翌日,果然如裴昂所言,東平縣內大街小巷,随處可見擺着繡品蓮燈的小攤,即使還是白日,也早有不少店家點起了蓮燈,似是要與耀光争輝,也似要将別家比下去。

步故知昨晚和今早,都特意留意過,款冬是否也知今日是七夕佳節,但款冬的舉止就如往常一樣,故并未看出什麽。

不過,他并不信款冬沒有聽傅玉汝孔文羽或是那些夫人說起這個日子,表現得如此平常,倒更不平常,但他也沒有主動戳破什麽,也順着款冬之意,裝作什麽也不知,只是在分別之時,還是看見了款冬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步故知忍住了想提前告知款冬驚喜的沖動,快步離開了鏡飲,往縣學裏去了。

裴昂早就在教谕院中等待,一看到步故知,便興沖沖迎了上來:“你猜先生讓小童子轉告我們什麽?”

步故知故意搶了話:“要麽是他今日身子不适,就不給我們授課了,要麽是今日有友人相邀,他不好推辭,只好前去赴約了,對否?”

裴昂越聽步故知的話便越驚詫,到最後不可置信地拍了拍步故知的肩:“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難不成你是先生肚子裏的蛔蟲?”

步故知輕輕揮開了裴昂的手:“先生比你我更通世間人情,如此佳節,他又豈會做這棒打鴛鴦之人。”說完,稍垂首輕咳一聲,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或許,先生确實是有人相邀呢?”

裴昂又堅持貼了上去,滿臉興奮:“你這句是什麽意思?難不成...”

不知何時,兩個小童子也圍了上來,也是同樣一臉八卦地昂頭看着步故知,神情與裴昂極其相似,只是比裴昂更加“童言無忌”:“是不是祝爺爺要有祝奶奶了呀。”

裴昂點點頭,跟着道:“難不成真是如此?”

步故知哭笑不得,再次揮開了裴昂:“問我倒不如去問先生。”又矮身對着兩個小童子:“可別在你們祝爺爺面前這麽說,小心他生氣了罰你們練字!”

兩個小童子是見過裴昂練字時的痛苦表情的,并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被步故知這麽一提,雙雙苦着臉:“嗚嗚嗚,我們不會說的。”

步故知“吓”完小孩子,心滿意足地起身,便見裴昂又一臉幽怨地看着他,這面色轉換,倒比變臉還快:“我怎麽感覺,你與先生一樣,只知道憑借什麽謎語來欺負我。”

步故知起了壞心思,又準備“吓”裴昂:“是啊,你才知道嗎,先生與我準備過段時間就将你賣出去,還不快跑?”

裴昂面色又轉為惶恐,竟是真的在思慮了這句話的真實性,但好在沒有天真到底,很快反應過來步故知這是将他當成小童子一樣糊弄。

佯裝要找步故知麻煩,又被步故知“恰好”地岔開話題:“今晚蓮燈準備的如何?”

裴昂頓了頓,面色再次轉為含羞欣喜,讓步故知不禁暗嘆裴昂真是學變臉的好苗子:“自然準備得好到不能再好了。”

又搡了搡步故知:“那你呢,準備帶款冬幹嘛?我可事先與你說了,不準與我一樣做蓮燈啊!”低聲嘟囔着:“省的到時玉汝與款冬談起,少不得又說我不如你。”

步故知搖頭失笑:“自是與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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