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介于何小暖的态度,趙新堂本能猜到門外的人很有可能是葉忱,她拿出手機,對着屏幕飛快整理亂蓬蓬的頭發,然後一路小跑往出走。

可出門撞見的卻是徐滢那張大臉,還有她手裏的感冒藥。

趙新堂失望又嫌棄,“怎麽又是你?”

“是啊,怎麽又是我……我一市三好學生,優秀團幹部,努力學習,遵紀守法,過馬路都看紅綠燈,我招誰惹誰了?怎麽就淪為葉忱的跑腿了呢?”

徐滢雙手叉腰,望着走廊窗外的雲彩感慨嘆氣。

等她把戲演完才仔細打量趙新堂,“切,裝病啊!你現在的氣色比我家八十五歲的太姥姥還好呢。”

“別別別,我跟太姥姥還真比不了,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徐滢把感冒沖劑塞給趙新堂,說:“收着吧,某人跑步去買的,累得直喘,你說他也是夠擰巴,待在三班不好嗎?一回我們班就搞得烏煙瘴氣,鬧心。”

“好好的說他幹嘛?哪惹着你了?!”

趙新堂一心護短,有點急了都。

徐滢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不是他,是我班喜歡他那幾個姑娘,整天你酸我酸的。”

好吧,趙新堂已經習慣葉忱身邊百花圍繞,所以見怪不怪,他招小姑娘這事兒,上到學校校長,下到門衛大哥,就沒有不知道的……

“诶,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徐滢靠近趙新堂,捏了下她的臉蛋兒。

趙新堂被捏得發毛,“談什麽問啊,您請講。”

“你為什麽不喜歡謝浃澤,偏偏喜歡葉忱啊?愛情不是都講究先來後到嗎?先追你的人可是謝浃澤诶,而且一追就是好幾年,再說他除了長得沒有葉忱那麽帥以外,其餘的也不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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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趙新堂想了想,說:大概是遇見的場景不對吧。”

她第一次見謝浃澤的時候是初中剛開學,他紮着紅領巾在開學儀式上升國旗,場面太莊嚴,抑制了她對他所有的非分之想,而第一次遇見葉忱,他就坐在趙新堂旁邊,那張帥臉在溫暖的光線裏像是一幅油畫,充滿了脫俗的藝術感,讓她着迷,讓她怦然。

所以沒有什麽所謂的先來後到,命運就是這麽安排的,即使不是葉忱,也不會是謝浃澤。

“心疼”這兩個字是愛情裏最無力的字眼,不管是對少年,還是對任何年代下相愛的人們。

剛才還半開玩笑的徐滢忽然收回嬉笑,有種想去勸一勸謝浃澤的沖動,實在放不下就“皈依佛門”吧,反正他在趙新堂這裏沒戲。

“行了,這盒感冒藥您就沒事兒的時候當可樂喝了吧,下次裝病,我鐵定不給你們跑腿,倆祖宗,真難伺候!”

接連兩次失敗讓趙新堂愈戰愈勇,就在她絞盡腦汁要怎麽“報複”葉忱的時候偶然看見體育老師路過的身影,自從天氣降溫以來他就再沒穿過那條騷氣的紅短褲,不過轉手又換了一件明黃色的薄款羽絨服,亮眼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要他在校園裏飄,那叫一個鮮豔呀,就沒有人注意不到他,也是個歷屆學生口口相傳的神奇人物。

不過他的出現讓趙新堂的大眼睛滴溜溜轉一圈後有了靈感。

在桌堂裏翻出之前記下的一班課表,趙新堂拿着它,翹着二郎腿思量半天,挑中了一個符合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

日子秋風掃落葉一樣,轉眼就十二月的明川,幾乎看不到什麽綠色植被,下過一場雪,還有一場雨,氣溫在一夜間驟降,人和物好像都自動啓動冬眠模式,連明川一中也把體育課搬到了室內,減少學生感(請)冒(假)的幾(借)率(口)

出教學樓的時候沒想到外面竟然又下雪了,屬于明川今年的第二場雪,而且還不小,跟撕碎的紙片一樣嘩嘩降落,趙新堂把棉服扔到教室沒穿,頂着雪在小賣部買了瓶昆侖山礦泉水,一路小跑到室內體育館的時候那裏已經有不少要上體育課的學生在“候場”了。

人流攢動,嗚嗚泱泱,擾得室溫幾乎和夏天差不多。

趙新堂事先和徐滢聯系好,準确找到位置,然後在上課鈴響那一刻站到“老位置”——葉忱的前面。

走過去的時候她滿腦子只有一個畫面,就是剛開學的時候她混進一班來上體育課發生的那一切,雖然過去很久,但仍歷歷在目,忘也忘不掉。

那一天她勝之不武,那一天她情窦乍開。

在隊伍裏還沒站穩呢,趙新堂就感覺身後有人拍了幾下她肩膀,給她撣雪。

嗯?是葉忱嗎?

趙新堂本想回頭,可目光先和體育老師對上,他們已經是朋友了,所以自然會心,體育老師根本不會揪她出來。

沒等大家列隊站好,體育老師就開始發話:“這節課大家自由活動,體育館裏面有羽毛球,乒乓球,也可以打籃球,跳繩……反正大家随意,多運動運動,看你們平時一個個萎靡不振的樣兒,別只顧着學習,要懂得勞逸結合!有健康的身體才能把學習成績搞上去,行了,都玩去吧,注意安全啊,別瞎鬧。”

體育老師說完大手一揮,自己也跑去籃球那邊了。

隊伍還沒站好就四散開,趙新堂第一時間回頭,對着葉忱說:“葉忱,我們打羽毛球吧。”

見葉忱沒反應,趙新堂跳到他跟前,仰望着他,說:“你陪我打羽毛球好不好?”

說話的時候趙新堂身後飛速站了好幾個姑娘,手裏或拿着各種球拍,還有其他活動工具,都望着葉忱眼露盼望。

什麽情況?佳人有約?還需要排隊?

不過再多的姑娘在葉忱眼裏也只是多幾套校服展板而已,他看着趙新堂,溫柔在時隔許久後再次溢出,又及時收住。

“你怎麽來了?”

趙新堂看着他笑,“來上體育課啊,好長時間沒混你們一班上課了。”

“你……我去拿球拍。”

拒絕的話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少年的“心軟”比成年人更來得容易。

趙新堂跟在葉忱身後,随他取球拍,一人拿一個,球在趙新堂手心攥着,兩人一齊走到運動場上。

“會打羽毛球嗎?”,葉忱一手拿着球拍,搭在肩上,眼睛看向球場。

“不會,你教我啊。”

果然自己挖的坑要自己填。

葉忱往前走兩步,說:“你随便打,我讓着你。”

“不用。”

趙新堂從小就陪老趙打羽毛球,童子功還是有的。

葉忱轉過頭去,嘴角彎了彎,把校服脫掉扔在一邊地上,露出裏面的短袖。

趙新堂看着他背影,肉眼可見地愣住了,就像哪吒那部電影裏被石化的敖丙一樣。

畫着“夏目”的T恤擺正地穿在葉忱身上,昨天趙新堂托徐滢剛送過去,今天他就穿上了,尺碼也正好,帥得一逼。

趙新堂沉醉其中無法自拔的時候眼前一道影閃過,羽毛球彈跳兩下落地。

剛剛,發生了什麽?有人喊“開始”嗎?

犯規啊。

趙新堂緩緩撿起羽毛球,晃動兩下脖子和腳腕,做了個微型的熱身。

“等一下。”

趙新堂沖葉忱擺手,她把校服外套脫掉,再準備把頭發紮上,可是手上沒有木梳,也沒有鏡子,抓了半天還是沒紮好。

葉忱從對面走過來,盯着趙新堂眉頭深皺。

他不來還好,他這一來趙新堂忽然緊張,手心出汗滑得怎麽也紮不上了……

“要不給我試試?”

葉忱猶豫着拿過趙新堂手上的皮筋,用手指做梳子,幾下就給她紮好了。

在葉忱站在趙新堂身後的時候她感到一股無形的熱量籠罩過來,有那麽一下,他的手指劃過耳廓,泛起絲絲微麻。

“好了。”

葉忱說完,趙新堂下意識擡手摸了下馬尾,她頭發短,只能說紮得勉勉強強,不過葉忱的手法還不錯,起碼比她自己強。

“謝謝。”

趙新堂重新握好羽毛球拍,正式和葉忱切磋。

玩了幾個回合,剛找到點兒手感,趙新堂餘光看見了謝浃澤還有那個叫黃溪的女孩兒,兩人一起走到她身邊停下。

“新堂,你又逃課啊?”

謝浃澤每次見到趙新堂都笑嘻嘻的,這次卻沒有,因為他老早就看見了葉忱。

“嗯,有事兒啊?”

趙新堂說完又要發球,沒想到被同樣拿着羽毛球拍的黃溪攔下,她說:“要不要一起玩,那邊沒場地了。”

“好啊。”

趙新堂擺出一副毫不care的模樣,朝對面的葉忱招招手,示意有人要組隊插一局。

葉忱沒說什麽,而是大步走過來,對黃溪和謝浃澤說:“一起玩是嗎?”

黃溪笑笑,“對啊,那邊沒位置了。”

他點了下頭,轉向趙新堂,“咱倆去對面吧。”

“好嘞!”,趙新堂跟葉忱走到對面去。

單打模式切換成雙打,這個場景一點都不夢幻,甚至還充斥着一丢丢的“火/藥味。”

趙新堂和葉忱都想速戰速決,不生其他事端,所以在發球開始就很有默契地提升速度,你一個我一個。

另一邊不管是黃溪還是謝浃澤發出來的球都像是故意唱反調,慢悠悠地打過去,再被對面那兩人飛快打回來。

受苦的就屬那個可憐的羽毛球了。

有一個回合,趙新堂和葉忱同時接球,眼看兩人快要撞一起的時候葉忱及時“剎車”,長手一撈将趙新堂圈在了臂彎裏。

“沒事吧?”

“沒…沒事。”

這節課所有的運動都不及這一“圈”讓趙新堂心跳猛烈。

等五個球落地之後局勢突變,黃溪不像之前那樣打得慢悠悠,而是開始加快速度,每一個球都抛向趙新堂,狠勁一扣,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趙新堂本來中午就沒吃飯,加上這麽一跑着實有點暈,一個球恍惚沒找準,直接落她眼珠上,打得眼前全是小星星。

葉忱第一時間扔掉球拍,跑到她跟前,問:“是不是打到眼睛了?我看看。”

“嗯……”

趙新堂捂着左眼,眼淚不受控地往出淌,串線一樣。

那邊謝浃澤邊往對面走,邊拿球拍指着黃溪,嚷道:“你看着點兒啊,往哪打呢!”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總之黃溪現在在別人眼裏就是故意的,她轉頭,不屑地笑了聲,暗自嘟囔:“關我屁事!”

說完她扔掉羽毛球拍徑直離開,因為她不想等一會兒葉忱過來,又要道歉,又要解釋什麽的,她沒那義務。

可沒走兩步就被對面一個女生攔住了。

是徐滢。

“學姐,幹嘛去啊?”

“你誰啊?”,黃溪一點好氣都沒有。

“不用管我是誰,我就是覺得你應該去給新堂道個歉。”

黃溪一改平日的乖巧模樣,瞪了徐滢一眼,說:“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就這麽玩不起啊。”

徐滢還是那句,“道歉去,快點兒,別讓我磨叽。”

黃溪轉身要繼續走,徐滢扯住她胳膊一把揪回原地,秒變“力量女神。”

“剛才我把你們打球的過程都錄下來了,沒你那麽玩的,下死手是不是?你怎麽不直接拿球拍直接往腦門上拍啊!”

徐滢說話間不少學生圍上來,黃溪氣急敗壞,也不顧自己的乖乖女形象了,回擊說:“要是道歉也是趙新堂先給我道歉吧,她搶別人男朋友的時候怎麽不想着手下留情呢。”

徐滢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越是大場面越不怕,她哼笑一聲,說:“你要不要先去搞清楚,那個“別人”确定有男朋友嗎?還是一廂情願啊?”

黃溪氣得直喘,她回頭看了一眼,葉忱在盯着趙新堂的眼角,還給她擦眼淚,而謝浃澤正朝她這邊走,可能和徐滢是一個目的。

此處不宜久留,黃溪找個空子鑽過去,小跑出體育館,雖然退場的方式有點兒灰溜溜,但她什麽都顧不上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趙新堂傷得不重,但還是在左眼皮處留下了一塊紅印,到體育課結束也沒消腫。

等她回到教室,已經是下節自習課鈴響了。

之前在體育館發生的事情像病毒一樣迅速傳播開,校園就是最大的“黴菌培養皿”,而且衍生了好幾個版本,其中傳播最快的一個就是“二女争一夫”,還打傷了一方。

遲阿林一邊用冰可樂給趙新堂冰敷,一邊嫌棄地看着她,說:“瞅你那熊樣兒!還能讓別的小姑娘把你欺負了?再說葉忱幹什麽吃的?”

遲阿林還想繼續罵來着,被趙新堂及時制止住了,“好了啊,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不小心,當時也不知道想什麽就走神了……”

馬雲鵬邊看手機邊湊過來,“忱哥問你好沒好點兒?”

“好了。”

“快死了,讓他趕緊來!”

趙新堂和遲阿林同時說話,不過她的音量徹底被遲阿林蓋過,顯得很沒真實性。

趙新堂接過遲阿林手裏的可樂罐,說:“我自己來吧,沒多大事兒。”

正好遲阿林那邊有人叫她,她叮囑兩句就轉回去了。

馬雲鵬向葉忱短信彙報完,一臉愁雲地看着趙新堂,嘴中念念有詞,“看來忱哥身邊真的不适合有女人。”

他自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實際上趙新堂全聽見了。

“什麽意思?”,她問。

馬雲鵬略顯慌張,“嗯?沒啥,沒啥。”

趙新堂眼尖,揪住他校服袖子擰了一圈,“趕緊說,別逼我動手。”

其實打心底,有件事馬雲鵬一直想跟趙新堂講,但就是沒什麽合适的機會。

他支支吾吾,說:“你确定要聽的話我就說了啊。”

“說。”

趙新堂把可樂罐放下,凳子往馬雲鵬那邊挪了挪,等着聽。

馬雲鵬清清嗓子,用他能控制的最小音量,說:“你知道我和忱哥家不是鄰居嘛。”

“我不知道。”

“呃,你繼續,我不打斷。”

馬雲鵬的臉由白轉紅,說:“你現在知道也不晚,因為我們是鄰居,所以從小玩到大,還有你今天在體育館碰到那女孩兒,叫“黃溪”的,我們三個家都挨着,黃溪一會兒我再講,先說忱哥吧。”

“他父母在他小時候出車禍死了,他哥把他養大的,而且對他管教很嚴厲,非常嚴厲,程度你都想象不到,總之一般人家的孩子受不了,光我看見忱哥小時候挨打都多少次了,不過現在還好,他上初中後他哥就不怎麽打他了,也是因為他現在成績好,不用人操心。”

“前幾年一共發生過兩件事,是忱哥心裏過不去的坎兒,一次是因為一個男生,一次是因為一個女生。”

女生?莫非就是黃溪?

“先給你講男生吧,忱哥剛上初一的時候幾乎不學習,整天在網吧泡着打游戲,他哥一開始知道的時候沒太在意,最多就是不給他零花錢了,但是網吧老板對忱哥不錯,也會做生意,一直允許他賒賬,說學期末一起給就行,等到了期末忱哥從家裏沒要出錢來,一個經常和他一起打游戲的同班同學就說他有辦法,讓忱哥回家等着,開學的時候一定幫他把網費還了。”

“後來忱哥在家悶了一個假期,開學的時候沒見到這個男生,等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男生也沒來上學,忱哥就四處打聽,但是沒人知道,最後他去男同學家裏,看到的卻是男同學的遺像,原來人已經死好久了。”

“怎麽死的?”,趙新堂問。

馬雲鵬嘆了口氣,說:“他去搶劫,很不巧對方帶了刀,他就被捅了幾下,那條路當時在修,平時很少有人走,他受傷後沒有人救,大動脈出血過多,沒救回來……”

“忱哥一直把他這位同學的死歸結在自己身上,自那以後再也沒去過網吧。”

趙新堂聽了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好像心頭堵了一股氣,憋得難受,她既心疼又無力……

有些事不該是他們這個年紀該承擔的,如果不幸遇上,便會影響一個少年一生的生活軌跡,嚴重的還有可能萬劫不複。

馬雲鵬講到這喝口水潤潤嗓子,說:“嗯…那個女生呢,相對簡單一點,她是忱哥的學姐,大約初三的時候吧,她倒追忱哥,追得可猛了,但是那時她有一個外校的男朋友,而且她這個男朋友後來不知怎麽就知道了忱哥,來我們學校找他,兩人聊了挺久的,最後這男生把忱哥學姐偷偷約出來了,正好趕上三個人都在場,當時那學姐就哭了,之後第二天學姐被發現在學校操場自殺,幸好發現得早,沒出事兒,要不然忱哥活了十幾年,攤上身邊兩個人的死,他就徹底走不出來了,換我我也過不去。”

這些事以前馬雲鵬沒對任何人說過,今天打算跟趙新堂講之前他想了很久,目的即是為了讓他們之間增加了解,也是給趙新堂一個提醒,如果沒有做好充足的思想準備最好不要闖入葉忱的生活,他心底有至今都無法愈合的傷痛,足夠仁慈的話就別再“投毒”了。

“那黃溪呢?”

“哦。”,馬雲鵬緩了緩,臉色稍微愉悅了一點,“她就是忱哥的青梅竹馬,學習好,但她這人特裝,特假,表面上看着賊乖,很招家長喜歡的那種,實際背地裏很矯情,也很事兒,我從小就不愛搭理她,是她非粘着我和忱哥玩。”

馬雲鵬說到這換了一種嚴肅的語氣,對趙新堂說:“你也少搭理她,別被粘上,惹一身不是。”

這個不用馬雲鵬警告,趙新堂自己也會小心。

“我今天跟你說的,以後可不許跟忱哥講啊,千萬別把我賣了,對你沒好吃。”

趙新堂苦笑一下,點點頭,轉身趴在桌上心事重重。

進入冬季的十二月不僅天冷,連同學校裏的生活也很冷清。

那天在體育館的“鬧劇”很快就被學校知道了,雖然學生沒怎麽樣,可把對應的班主任給愁壞了,為此三個班主任還開會讨論了一下怎麽處理這件事。

沙老師之前對趙新堂一直很縱容,再加上她最近成績穩步提升,所以想大事化了,小事化無,但是高二的班主任是個老古板,他堅決不同意自己的“愛徒”受人欺負。

相比他們倆,一班班主任就輕松自在了,這種事在葉忱身上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他不用管,因為影響不到葉忱的學習。

至于他們聽到的是什麽版本趙新堂不得而知,總之事情已經瘋傳得嚴重偏離了本相。

三天後,她,還有黃溪分別被通知了家長。

老趙來之前對趙新堂沒有做任何批評,就很輕松地随女兒一起來到學校等着,還支使趙新堂到學校小賣部給他買巧克力派。

當時的場景是這樣的。

教師辦公樓前,老趙穿得西服革履,容光煥發,“新堂,你去給爸爸買一盒巧克力派,再加一瓶水。”

“給錢。”,趙新堂毫不客氣地伸手就要。

“我昨天不是剛給你微信轉了零花錢嗎?”

趙新堂撅嘴,“一碼是一碼,那是我的,你要買東西得另給。”

老趙活生生把氣憋回去,掏出手機又給她轉了一百。

買水和巧克力派根本用不了,剩下的還是白搭進去,總之趙新堂才不會還給他。

四樓會客室,兩個班主任面對兩個家長,坐得很端正,尤其是面對老趙的時候。

誰都清楚這位教育局的領導在明川的份量……

黃溪家也是爸爸過來,穿得同樣很體面。

高二班主任先發言,把道聽途說的一些事講了講,之後沙老師又做了一些細節糾正,言語還是各自偏向各自的學生。

一般這種情況,老師說完就是家長反省的環節,批評幾句家裏的孩子,再表個态就算了事兒了,但是老趙的表現讓兩個班主任都感到意外。

他說:“首先作為孩子的家長,今天被叫到學校來真的很給兩位班主任添麻煩,還有這位小黃同學的家長,我先在這給你們賠個不是,聽完這位老師的話,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

沙老師:“您說。”

“新堂有主動找小黃同學玩羽毛球嗎?”

兩個班主任同時搖頭。

“那受傷的一方是小黃同學嗎?”

再次搖頭。

老趙恍然似的挑了下眉毛,最後又問,“趙新堂和那個男同學确定在談戀愛嗎?”

搖頭三連。

“嗯,那我沒有問題了。”

老趙說完面不改色心不跳,弄得那幾位都有點懵。

高二班主任看了一眼黃溪的爸爸,努力往回找補,“趙新堂家長,是這樣,因為你家孩子和葉忱這種不清不楚的關系影響了其他女同學的正常學習生活,我不是要指責誰,我只是覺得今天坐在這雙方都應該反省一下,以備後患。”

沙老師聽後立馬不願意了,“我班趙新堂怎麽和葉忱不清不楚了,葉忱都調回一班很久了,我都沒見倆孩子再說過話。”

“沒說過話?”,高二班主任笑得胡子都跟着顫,“那趙新堂怎麽逃課跑一班去跟葉忱在體育館打羽毛球秀恩愛呢!還混合雙打!”

“是,趙新堂的确逃課,我這邊會批評她的,現在說的不是逃課的事兒。”

老趙那邊和黃溪爸爸相視一眼,問:“您在哪上班?”

黃溪爸爸看起來屬于那種比較老實憨厚的類型,笑着回道:“江北一家搞工程的公司。”

“您過來開車還是怎麽……”

“我打車過來的。”

老趙這邊起身,說:“正好我去江北開個會,捎您一段。”

“那敢情好,謝謝了。”

一拍即合後他們跟兩位班主任道別,沒獲批準就一起下樓了,剩下兩位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等屋裏重歸安靜後,高二班主任才像炸廟一樣,喊道:“哪有這樣的家長啊,一點不懂得尊重人,會沒開完就走了。”

沙老師倒是高興,說:“本來也沒多大事兒,你非得把人家趙局長請來,萬一給人家弄不高興了……”

沙老師沒再往下說。

其實高二班主任是想另辟蹊徑,既然大家都巴結教育局的領導,他偏要做出一個積極的,正面的,為人師的表率出來,讓這位領導刮目相看,沒想到人家根本不吃這一套,失策呀,失策。

沙老師畢竟是年輕人,沒那麽多城府和心思,安慰他幾句也走了。

轉眼到元旦放假,趙新堂被老趙帶着去北京玩了一圈,假期有三天,前兩天就在各個知名地方轉了轉,還吃了北京的烤鴨,到最後一天的時候她被老趙領着去見了一個被稱作“袁師傅”的畫家。

趙新堂以前在雜志上見過袁師傅的畫,而且還很欣賞,沒想到這次老趙能帶她來見本人。

在他所在的畫室簡單聊了聊之後老趙就帶趙新堂找地兒閑逛去了。

元旦期間的京城那叫一個熱鬧,趙新堂緊跟在老趙後面才不至于走丢。

逛到一家禮品店的時候她一眼相中了一個金屬小熊的鑰匙扣,盯着它看了半天。

“喜歡啊?”,老趙在她身後問。

“啊?沒有。”

“這個不像女孩子用的吧?”

老趙言外之意是送給男同學……

趙新堂抿抿嘴,視線飛快轉移到其他地方,看都不再看一眼,因為她不确定老趙是不是知道了什麽,畢竟前不久他被班主任叫到學校過一次,但是他回來之後一句批評的話也沒說。

“喜歡就買了吧。”,老趙說完拎着小熊的一只腳就把鑰匙扣從貨架上扯了下來,轉頭走向收銀臺,沒等趙新堂攔他,飛快遞過去兩張一百元的紙幣,然後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有盒子嗎?麻煩幫我包一下。”

“有的,您稍等。”

趙新堂在一旁聽着老趙和收銀員的對話,不知為什麽,心裏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別是老趙憋的什麽大招兒等待時機收拾她吧……

先給個甜棗,再打一巴掌?

從禮品店出來,老趙提議去咖啡店喝杯咖啡暖和暖和身子。

趙新堂嚴重同意,父女倆一拍即合就去了。

各自點完一杯自己愛喝的,兩人在窗邊坐下,老趙問趙新堂,“袁師傅的畫怎麽樣?”

“很好啊。”

“那讓你過來跟他學呢?”

趙新堂是藝術生,高中三年注定會有大部分的待在畫室裏,等到高三再回去突擊文化課,學長學姐們都是這麽過來的,她也不會例外。

但是趙新堂怎麽都沒想到老趙會把她送到北京來畫畫。

“你和袁師傅事先都說好了吧,這次來純粹是帶我混個臉熟。”

“還是我女兒聰明。”

來北京之前老趙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如果趙新堂拒絕來北京學習,他得有說詞能把她留下。

可是…他失算了。

“好,我來。”

趙新堂的态度讓老趙很意外,他原本真的以為要一頓好言相勸才行。

趙新堂說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澀從舌尖蔓延到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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