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趙新堂沒想到高一半學期的生活會結束得這麽快,她給自己總結就是過得渾渾噩噩,恍惚操場上的草綠了又黃,樹葉飛揚又落下,葉忱來了,然後又走了。

期末考最後一科考完,趙新堂看了一眼手機,距離考前葉忱發來的信息過去了四個小時。

他們倆已經半個多月沒聯系了,上次見面還是在老吳的小飯館,匆匆擦肩而過,她來,他走,沒什麽機會說話。

葉忱的信息裏沒有什麽特別的事,只是問趙新堂考得怎麽樣,就這一句話,讓趙新堂想了一下午,差點兒耽誤做題。

從考場出來,趙新堂站在走廊窗前,盯着手機裏的信息想着該回些什麽,字删了又打,一句完整的話也沒憋出來。

“新堂!幹嘛呢?”

謝浃澤從遠處跑過來,一手搭在她肩膀上,笑得像朵向日葵,可能是彼此太熟了,他每次都不拘小節,更不在乎場合。

趙新堂回頭,剛轉過半圈就看見葉忱也走過來,兩人對視,他一下定住了。

肩膀上謝浃澤的手沒有拿開,葉忱的眼神落在那處,再擡頭時目光頓時清冷許多,沒打招呼就走了。

他…好像還穿着那件畫着“夏目”的短袖,露出的領口處有趙新堂繡上去的小花,她記得。

“考得怎麽樣?”

“不好。”

趙新堂實話實說,說完就奔着葉忱的背影追過去,終于在樓梯拐角處追上了那兩條大長腿。

“葉忱!你給我站住。”

趙新堂的話還挺管用,她喊完葉忱立馬剎住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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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新堂從他扶牆的胳膊下鑽過去,站到跟前,說:“不好意思,考試的時候書包交到講臺了,沒看手機。”

葉忱盯着她。

“不是,是沒來得及回你。”

趙新堂前後颠倒的解釋讓她有種想當衆拍死自己的沖動,不過葉忱到底和她說話了。

“恭喜。”

“你和謝浃澤,我還有事,改天請你倆吃飯。”

趙新堂發現葉忱這個人嘴狠的時候更要命。

一定是剛才謝浃澤讓葉忱誤會了,她慌忙擺手,“沒有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

葉忱不聽,繼續下樓,步子邁得比以往都大。

今天外面陰天,天氣預報說有雪,不到六點的天就陰得快看不見了,走廊光線昏暗。

趙新堂追了兩層樓梯之後忽然停下來,奇怪的點是她不追葉忱也不跑了。

“明天就放寒假了,我請你到老吳那吃頓飯吧,賞臉嗎?”

葉忱搖頭,弄得趙新堂心一沉。

“我請你吃。”

趙新堂始料不及,幸福是不是來得有點突然?

半個月沒去老吳的餐館,沒想到竟然小小裝修了一下,桌椅重新規整,空間顯得比以前富足很多,最意外的是老吳養了一只小奶貓,純白色的。

今天店裏沒什麽人,大概是期末考得原因,大家考完都聚堆嗨去了,老吳撸貓喝咖啡,也算落個清靜。

老位置坐下,趙新堂和葉忱一齊把棉服脫到一邊,“啪嗒”一聲,她探頭看過去,是葉忱的筆掉了,和考試時她用的那支一模一樣。

趙新堂鬼使神差地把自己那支拿出來放到桌上,和他那支并排,說:“你給我買的。”

“用完了嗎?”

“還有大半盒呢。”

老吳在吧臺裏盯着這倆人出奇一致的動作,暧昧來暧昧去的,嘴角不壞好笑。

“稀客呀,二位。”

不知道是冬天太冷的原因,每個人都習慣蜷縮在屋裏不愛動彈,老吳的身型圓潤了不少。

相對比下葉忱最近好像還瘦了。

“哇,貓咪。”

趙新堂說着伸手就要抱,小家夥甩給她一個白眼之後,窩進老吳的臂彎裏。

“它不理我。”,趙新堂假裝撅嘴生氣,卻和葉忱眼神對上。

她之前好像從來沒這麽可愛地對過誰,出于害羞她馬上把嘟起的嘴巴收回去。

和趙新堂不同,葉忱想到的是曾經看過的屬于面前這個女孩兒的可愛瞬間,記憶最深刻的是她弄卷發那次。

“要不你抱一下,看它會不會跟你?”

葉忱莫名地舔了下嘴角,看向老吳。

老吳這時候倒有眼力價了,直接把小奶貓送到葉忱懷裏,還好小奶貓算乖,在他懷裏一動不動。

趙新堂給自己找臺階下,“因為我給你畫了“夏目”啊,他很招貓喜歡的,所以它才會跟你。”

她說完,小貓把爪子搭在葉忱的胳膊上,眼睛眯成一條縫,有種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感覺。

“我要吃鮮蝦馄炖,你呢?”

葉忱把小貓還給老吳,說:“兩份鮮蝦馄炖,再給她來個煎蛋。”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趙新堂就沒吃到煎蛋,不知道葉忱是不是因為還記得,所以這次給補上了。

暗戀中的小女生總是喜歡給自己腦補一些畫面,不管這些畫面是出于男生主動還是自作多情,光想想就覺得心裏甜滋滋的。

老吳接到訂單,上了一壺免費的大麥茶後就去後廚忙了,留趙新堂和葉忱兩人坐在吧臺旁,沉默了好長時間,各有各的心思。

“穿短袖不冷嗎?”,趙新堂打破沉寂,她覺得她要是不開口說話,等到兩人分開,葉忱也不會主動。

雖然明川是北方城市,室內有供暖,但短袖還是有點薄。

“不冷。”

葉忱說話端起茶壺給趙新堂的茶杯蓄滿。

“謝謝。”

她喝水,佯裝鎮靜。

葉忱低頭,在衣服上亂揪,趙新堂看到,也把手伸過去,在他肩膀上揪下兩根貓毛。

她邊揪邊笑,“看來它真的喜歡你啊,還給你留下了信物。”

“嗯,我這短袖也不錯。”

什麽時候短袖變成信物了?

趙新堂一愣,身體撤回去正襟危坐,秒變慫包。

鮮蝦馄炖很快煮好上來,老吳招待完沒有像往常一樣窩在吧臺裏玩游戲,而是又躲回後廚去了,臨走之前還特意把藍牙音響打開,一首清新的日語歌在整個屋子裏低唱。

外面,陰沉許久的天終于下起了雪,雪花很大,一片片從天空倒灌向大地。

吃了口馄炖,趙新堂一臉滿足的樣子,“老吳手藝見長。”

“嗯,比上次做得好吃。”

葉忱難得對吃的東西評價。

音響裏的歌一直循環播放那一首,等馄炖吃完老吳從廚房走出來,手裏掂量着一盒東西。

“來,快過年了,老吳也沒什麽送你們的,這盒小煙花你倆拿去玩吧,可以去我家樓頂放。”

趙新堂放下筷子接過去,“你家樓頂在哪啊?”

老吳往上指指,“我住頂樓,你們可以順着樓梯直接上去,樓頂沒鎖,就是一定注意安全,別給我找事兒啊。”

趙新堂心裏特別想去,可她不清楚葉忱是什麽态度,他在那低頭喝湯。

“助攻”完成,老吳拽着豐滿的身軀完美撤場。

葉忱吃完撂筷,對趙新堂說:“走吧。”

“去哪?”

葉忱從吧臺拿了一只打火機,攥在手心,“去天臺。”

趙新堂差點兒跳起來,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努力壓抑狂喜,她有時候不禁懷疑自己的喜歡是否太過廉價,葉忱給一點甜頭就能讓她高興半天。

但是眼下,她特別需要這種“廉價”來寬慰心情。

這棟樓有七層,因為是那種老式的房子,所以沒有電梯,要爬上去才行,樓道裏光線昏暗,葉忱走在前面,手機的手電筒打開,被他拿在身後,給趙新堂照亮。

走到頂樓的時候趙新堂累得呼呼直喘,葉忱倒是沒什麽反應。

“你說你整天在屋裏學習,也不見有什麽運動,怎麽身體素質比我還好?”

趙新堂一邊大口喘氣一邊跟葉忱講話。

“我不是經常打籃球嗎?”

對哈,趙新堂怎麽把這茬給忘了,興許是天冷以後她再也沒看到葉忱在籃球場打籃球的身影,所以一時沒想起來。

七樓樓道通往天臺的地方有一道鐵門,但是沒上鎖,葉忱把它推開的時候發出一陣“吱嘎”的聲音,像是從遙遠年代發出的某種密語,帶着一種吸引的力量。

也吸引着趙新堂。

最後一道大門打開,被路燈照射得昏黃的漫天雪景映在眼前。

趙新堂搶先跑出去,天臺上留下一串腳印,葉忱順着腳印望到盡頭,趙新堂已經走到天臺邊上了,他大步跑過去,像是晚一秒某人就會跳下去一樣。

“葉忱。”,趙新堂頂着滿頭雪花,興奮得不得了,“我們放煙花吧。”

葉忱不急不慢,他先把趙新堂頭發上的雪拍掉,然後把她帽子扣上,才從兜裏掏出煙花。

老吳給的是那種很細的長條狀的小煙花,大概每根十幾秒就燃盡了,經常在微博的情侶小短片裏有看到。

趙新堂看着葉忱弄,也想幫他把帽子戴上,可他個子太高,趙新堂第一下竟然沒夠到。

第二下她翹腳的時候葉忱忽然彎下身子,她才勉強成功。

随着打火機發出清脆的聲音,葉忱笑着把點好的煙花遞給她,“小心別燙到。”

煙花發出“滋滋”的聲音,把趙新堂的注意力順利從雪花和葉忱轉移到煙花上。

“你寒假怎麽過啊?”

“可能要把高二上學期的課程學完。”

我…去?!

趙新堂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葉忱,她高一上學期都沒學明白,學霸就要學高二了?

“你呢?”,葉忱反問她。

“我……”

趙新堂原本沒打算告訴葉忱她即将啓程北京,因為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要去哪嗎?”,葉忱似乎有預感。

趙新堂聲音變小,“嗯,去北京學畫畫。”

那時候葉忱還不清楚藝術生的規劃,只覺得這是趙新堂對于寒假的一個安排,開學還會見的,所以并沒說什麽。

這一晚,大雪下得無聲無息,城市霓虹閃爍中多了一些汽車鳴笛的吵鬧,趙新堂和葉忱一起放完整盒煙花後安然離開。

與煙花謝幕相對應的是各自對這份喜歡的暫時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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