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春節假期接近尾聲的時候明川一中迎來了開學，憋了一個冬天沒見的同學們裹着羽絨服，像小熊一樣擊掌打招呼。
雖然每個人心裏都有久別重逢的歡喜，但是接下來迎接他們的不僅有可怕的家長會還有模拟考。
徐滢很早就到班級了，坐在那一早上悶悶不樂，一副過年沒領到壓歲錢的樣子，大概是沒了趙新堂的陪伴，上學這段路變得孤單不少，連同容納上千人的學校在她眼裏也變得冷清清。
她保持靠在椅背的姿勢直視前方，兩眼無神，目光呆滞，直到葉忱來。
徐滢看見那個大高個子萬年如一日地晃進教室，第一時間跟過去沖到他前面的座位坐下，問：“聽說你過年去北京找新堂啦！”
葉忱往出拿書的手一頓，眼神飄忽，從馬雲鵬離開他家那天之後就沒人再跟他提過這個名字。
徐滢講得很大聲，旁邊人差不多都聽見了，面面相觑地看葉忱，又被他的冷眼吓得趕緊收回八卦的心思。
徐滢抱歉地笑笑，壓低音量，說：“你和新堂怎麽了？問她也不說，從過年之後她心情就不太好，是不是你欺負她了？”
“不敢。”
徐滢撇嘴，心想“還有你不敢幹的事兒？”
“回你那去，要上課了。”
“咱別轉移話題，你到底把新堂怎麽了？”
“我不想說，可以嗎？”
“唉。”，徐滢嘆了口氣，“可以是可以，就是......”
葉忱把書往桌上“啪”地一扔，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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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房裏，有個別班的學生在洗拖布，葉忱站他旁邊擰開水龍頭洗了幾把臉，冰涼的水浸過皮膚，瞬間清醒很多。
他不是對徐滢有什麽不滿，而是覺得自己沒用。
他們這一代雖有別人羨慕的最好年紀，同時也被一些東西束縛着，大概這就是所謂成長過程不可逾越的界限吧。
葉忱要想跨過去追随自己的想法，就目前來看，葉磊怎麽都不會放過他。
那個洗拖布的學生見大冬天還有人用涼水洗臉，驚訝地看了一眼，趕忙走了。
葉忱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也走出去。
“葉忱，我終于看見你了！”
剛走出水房，黃溪就攔在葉忱面前，剛才她去一班沒找到人，本以為又撲空，沒想到在水房遇上了。
葉忱滿臉的水還沒擦，有水珠凝在睫毛上，視線有些迷糊，他抹了一把，繞過黃溪想走。
“等等！”
黃溪張開胳膊攔住，“我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去你家幾次你都不開門，我到底怎麽你了嘛？”
她本來聲音就甜，每次和葉忱說話還會故意撒嬌，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沒怎麽。”，葉忱淡淡回應。
“你今年春節都沒去我家，我媽還讓我今天叫你過去吃飯呢，做你最愛吃的，放學和我去吧，好不好？”
“我有事。”
黃溪馬上擺出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眼睛泛淚，“我媽早上把菜都買好了，連蝦都是去海鮮市場買最新鮮的，冬天的蝦多貴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她都舍不得給我買......”
“哐！”地一聲，他倆同時被聲音吸引，轉過頭去。
三班門口，遲阿林站在那，剛才的關門聲就是她弄的，三個人的視線短暫交集，遲阿林雖然不認識黃溪，但憑她情窦開了幾年的經驗來看這女的絕不是善茬。
“呦！葉忱好久不見啊！”，遲阿林手裏捧着一個黑色的盒子，得得瑟瑟地走過去。
葉忱和她雖然交集不多，但好歹是趙新堂的朋友，之前大家還一起出去玩過，怎麽也要打個招呼。
“好久不見。”
黃溪明顯聽到葉忱前後态度不同，臉色更不好看了，她氣鼓鼓地看着遲阿林。
經過一個寒假，遲阿林頭發長了不少，比以前漂亮，也比以前更像女孩子了。
“新堂跟你說哪天回來了嗎？”
“沒說。”
遲阿林一拍腦袋，“你看我這記性，你現在沒手機用了哈。”
別的女生竟然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還這麽私密？黃溪仰頭問葉忱：“你手機呢？！”
葉忱沒吱聲。
遲阿林不壞好笑地替他回答：“過年的時候葉忱同學去北京看趙新堂，不小心把手機摔了。”
如果說剛才的不知情已經讓黃溪的小心髒受到了暴擊，那麽這一下差點逼得她吃速效救心丸，
“你竟然還去北京看她了？”
“是。”
對于黃溪面對面的“問責”，葉忱毫不掩飾。
遲阿林在旁邊加碼，“看怎麽了？人家還一起過春節守歲了呢。”
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的葉忱實在難受，他甩甩手上的水，“你們聊。”
“等下。”
這次換遲阿林攔住他，“這個給你，新堂送的。”
葉忱低頭看着懷裏的黑色盒子，了然裏面是什麽東西，他欲言又止，最終沒說話，徑直往班級走，留下黃溪和遲阿林......
本來黃溪想借着讓葉忱去家裏吃飯緩和一下關系，順便重溫小時候的舊情，因為她知道葉忱是嘴硬心軟的個性，這回可倒好，全毀了。
她氣呼呼地盯着遲阿林，之前甜美的樣子全然不在。
“bye bye了您內。”，遲阿林不可能給她發洩的機會，吹着口哨就回班級了。
下午，冬日暖陽傾斜灑向學校，為全校的體活課增添了許多暖意，學生們三三兩兩走出窩了一天的教室，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自從下課鈴響過之後葉忱一直坐在座位上盯着趙新堂送的那個黑色盒子發呆，後背躬成一只大蝦。
是的，一整天了，手機卡拿出來又放回去，最終他也沒拆開盒子。
裏面的确是一部手機，外殼上有圖案和文字，不用打開也大概知道裏面什麽樣，更別說葉忱根本沒有打開的決定。
手機是某品牌的新款，不便宜，起碼葉磊不會給葉忱買這麽貴的手機，葉忱不知道趙新堂哪來那麽多錢，如果是她當面給的，葉忱一定不會要，但是現在......他能想出的辦法就是給趙新堂寄回去。
可是偶爾快遞也有不靠譜的時候，萬一寄丢了怎麽辦，葉忱盯着黑盒子愣了半天，終于在班裏沒剩幾個人之後也走了出去。
操場上，籃球場，足球場，後花園......學生如雪花一樣落滿一中的各個角落，給寂靜了一個冬天的學校重新貯滿生機。
葉忱從教學樓出來後漫無目的地走，視線可及之處的許多東西給他一種第一次見到的感覺。
蘑菇形狀的垃圾桶，牆體上貼的校訓，通告欄裏過期的寒假放假通知......
很多地方都很陌生，但他清楚知道自己曾經來過，尤其是和趙新堂一起去過的地方，回憶如排山倒海般洶湧襲來，想抑制都難。
順着主路葉忱不知不覺走到教學樓側面，原本漫無目的的腳步忽然停住，他站定後望着面前的黑板。
之前去北京看趙新堂的時候兩人有說起過這塊黑板，他還吐槽說是線下版的低配社交app。
葉忱本來就很少關心這些，自從和趙新堂熟悉之後很多東西都是通過她知道的，這個所謂的“留言牆”也不例外。
雖然是開學第一天，但留言牆上已經張貼了很多信息，還真像趙新堂講過的那些功能一樣，有人尋飯卡，有人借參考書，還有人惡作劇，吐槽寒假作業為什麽留了那麽多，誇張到要一邊吃年夜飯一邊瘋狂趕作業，更搞笑的是有一張紙上同學們玩起來接龍，紛紛曬出自己過年領了多少壓歲錢等等。
葉忱一張張仔細看過去，嘴角不自禁漫起罕見的笑意，看到最後他突然萌生一種也想寫點什麽的沖動。
因為一直有随身揣着紙筆的習慣，葉忱從兜裏掏出來，打開那張紙的時候一下愣住了。
原本以為是白紙，可沒想到一直揣着的是去北京的時候趙新堂在畫室送他的那幅畫，不，準确的說是他從趙新堂那裏讨來的新年禮物。
可能這段時間過得有點渾渾噩噩，葉忱一直記得回家後他就把這幅畫和之前跟趙新堂同桌時送的素描那張一起放抽屜裏了，沒成想還在衣服口袋......
那段很短暫的共處時光浮現眼前，葉忱想起最多的就是牽着趙新堂的圍脖，和她一起走到街上的場景，那時誰都沒有預料美好過後是不可控制的收場，一千多公裏的距離足以隔斷他們。
想到這，葉忱拔下筆帽，在畫最下面寫了一行字，然後将畫貼在角落其他紙張下面，盡量做到不露聲色。
在一系列動作做完之後葉忱忽然松了口氣，大概是在心底沉積了太久，撥開青苔和雜草，它終于見了光。
又是一個學期的開始，高一某個小圈子因為趙新堂的離開變得七零八落，幾乎沒有再聚過，大家好像各有各的忙，但誰也忙不過趙新堂同學，因為在一個學校，葉忱偶爾還能被撞見，趙新堂就完全沒了蹤影，一整個學期都沒在幾個人面前出現過。
最讓他們意外的是葉忱和趙新堂竟然一次也沒有聯系，而趙新堂送給葉忱的那部手機一直在他房間的抽屜裏面放着，靜靜地等待有人來開啓，只是開啓之後會迎來什麽誰也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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