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葉隐秋
葉隐秋
平城公主府
楚長樂坐在梳妝臺前眉頭緊皺,看着愛妻滿懷心事的樣子。周嘉原本還不錯的心情也變得憂愁起來,周嘉輕輕來到楚長樂的身後摟住她柔聲道:“樂兒,怎麽了,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給妻君說說吧!“
楚長樂微微一笑,反手撫上周嘉的手臂,直接回道:“妻君,我們要個孩子吧!”
“啊?”楚長樂的這個回答讓周嘉措手不及,她松開了摟住楚長樂的手起身和她面對面。
“怎麽了?驸馬覺得這個要求很為難嗎?”楚長樂對周嘉的态度并不滿意,以為周嘉不願意和自己生孩子。于是整個人的态度都變得冰冷了起來,大有寒冰之勢。
看見愛妻誤會了自己,周嘉紅了耳朵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樂兒,白玉不是不想和你生孩子。只是覺得這個問題是實在是太讓人措不及防了,白玉還沒有做好準備。”
看見周嘉因為這個問題,而着急的滿臉通紅,楚長樂掩嘴一笑:“可是,樂兒是真的想和白玉有一個孩子啊?”楚長樂起身摟住周嘉的脖子撒嬌道:“白玉,你就給樂兒好不好嘛?”
“為什麽?”面對愛妻的這番舉動,周嘉強壓着內心的激動,盡量裝作若無其事。
“因為,樂兒的妹妹和哥哥都快要做父母了。而樂兒卻還是什麽都沒有,這是不是有點不好?難道妻君就這麽忍心讓樂兒區居人下嗎?”
“不是…唉…我…唉…好!樂兒,我們生一個孩子吧!”周嘉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和楚長樂生一個孩子,因為她才不忍心讓楚長樂落于人後呢。
看到周嘉向自己妥協,楚長樂還是很不高興的撇嘴到了一邊。
“樂兒,怎麽了?”周嘉不明所以的看向楚長樂,心中滿是疑惑。
“白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和樂兒生孩子啊?”
周嘉摟住楚長樂的雙肩,鄭重其事道:“沒有,怎麽會。此生能得樂兒相待,白玉之幸,天地可鑒。至于孩子,白玉承認确實沒有做好準備,但是為了樂兒,白玉願意做好當一個母親的準備。”
“因為,白玉愛樂兒。所以,愛樂兒所在乎的一切。”
随後,楚長樂眼含熱淚幾乎和周嘉一起說道:“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楚長樂躺在周嘉的懷裏,整個人都安心了下來。周嘉緊緊的摟抱住她,将自己所有的溫柔都給予楚長樂。二人的感情,經過這件事情又進了一步。
弘光十八年,八月初十。
丹桃大捷,丹桃軍主力損失過半。丹桃王慕容海請求暫時休戰,命幼妹鄲王公慕容泓攜無數珍寶上永朝帝都求和。弘光女帝大喜,下令犒賞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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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桃國的馬場浩浩蕩蕩的行駛在帝都的街道上,慕容泓坐在馬場內無視永朝百姓的咒罵,一臉玩味的掀開簾子看向窗外。
看着和兒時記憶裏相差甚遠的帝都,慕容泓向車外的貼身女衛百裏問道:“百裏,我們離開這個地方有多久了?”
百裏身穿着黑色齊胸襦裙,梳妝簡便的馬尾,腰間別着一把長達一尺的劍,恭敬的回道:“回主子的話,已經有三年了!”
“這裏沒有發生什麽多大的變化吧?”
“沒有”。
“嗯…依本王看也是。”慕容泓說完此話就關上了簾子,坐會車裏,壞笑道:“就是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本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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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公主府
伴随着瓷器掉落的聲音,楚長樂驚魂未定道:“你就什麽,使者是她,是那個混蛋。魚兒,你可打聽清楚了。”
魚兒被吓得跪在了地上,堅定的說道:?回公主的話,魚兒敢對天發誓,此事絕對當真。”
“怎麽會這樣,既然是那個混蛋,她既然還沒有死。”楚長樂精神恍惚的喃喃自語,此時她已經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了。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那個該死的混蛋回來,她将要遇到自己此生最大的浩劫之一。
“公主…公主…”魚兒擔心的望着楚長樂,心裏有着說不出來的滋味。
偏偏就在此時,周嘉拿着剛剛從集市上面新買的白毛小狗,來到楚長樂的門外嬉笑道:“樂兒,樂兒,你看,我買什麽可愛的小東西回來”
看着滿身散發着光芒的周嘉,楚長樂慌神了。看見走神的愛妻,周嘉懵懂的嘟了嘟嘴,恹恹道:“樂兒,樂兒,你怎麽了?”
“哦…本宮沒事,驸馬有什麽事情?”
“哦,是這樣的。剛剛我下朝路過集市看見有人在賣小狗,覺得很可愛就買了一只白毛小狗回來。你看它,可不可愛?”
“可愛…”楚長樂心神不定的敷衍道。
周嘉沉浸在分享的喜悅中,一時沒有多注意。“那你給它取一個名字吧?”
“好!就叫小白毛,好不好?”
“什麽?什麽奇怪的名字?”顯然周嘉對這個名字并不是很滿意,于是嘟囔着:“重新取一個嘛!這個不好聽。”
楚長樂心裏本就有火,再加上周嘉不理解的态度,楚長樂爆發般的叫嚷道:“重新什麽重新,就叫這個名字。本宮覺得挺好的,若是驸馬不滿意,大可以自己取一個,何必來問本宮。”
“樂兒…”周嘉頭一次面對楚長樂的這般态度,心裏感覺到十分的委屈。随後,周嘉故意賭氣般的跺了跺腳,抱着小狗作勢道:“既然如此,那麽臣就不麻煩公主了。臣自己帶着小狗,去找別人取名字。”
“既然如此,那麽驸馬就慢走,本宮就不送了。”顯然,楚長樂不吃這一套,反而因為周嘉剛剛給予的刺激變得愈發的煩躁了起來。
“樂兒,你怎麽了?”周嘉看到自己都故意作成這個樣子了,楚長樂仍舊沒有半點要來哄自己的意思,反而一直愠怒未減,心裏不免有些擔心。
“本宮沒事,驸馬你先退下吧!”
“樂兒…”
“退下!”
聽到楚長樂毫不客氣的逐客令,周嘉心裏難受便恹恹的離開了公主府。剛剛到武郡女公府就聽見原從公主府過來吩咐事務的下人們,竊竊私語道:“唉,你們聽說了沒有,公主殿下的初戀要來帝都了。”
“什麽?誰呀?是那個公主殿下的初戀?”
“唉!是咱們主子平城公主啊!”
“咱們主子,咱們主子的初戀不是驸馬?怎麽又變人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其實……”
聽到下人們的議論,周嘉仿佛像似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助的靠在牆邊,就連手中的小狗跑落也沒有注意。
原來,楚長樂的心中另有其人。那她為什麽又要嫁給她呢?又為什麽要說喜歡她呢?她今天之所以這麽對待她,難道就是因為她知道她心中的人要回來了嗎?
“楚長樂,我該拿你怎麽辦?”周嘉無助的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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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鎮撫司
陰森可怖的監獄中,不斷傳出水流的嘀嗒聲,犯人的嚎叫聲。弘光女帝身穿着一身玄黑龍袍,悠閑的翹着二郎腿。看着剛剛從泾州回來,前來彙報工作的葉隐秋。
只見,葉隐秋單膝跪地,神情嚴肅,語氣冷漠的說道:“陛下,此人便是南地國餘孽法師巴娜的兒子巴克。他知道巴娜和泾王公一切預謀的秘密,在傳信的途中被臣給抓獲望陛下親審。”
巴克身穿着一身白色血衣,滿身是傷,口吐鮮血的趴在地上。原本像狼一樣的眼神變得呆滞麻木,看起來是吃了不少苦頭的樣子。
弘光女帝點了點頭,輕輕歪頭看向巴克,冷漠的問道:“說出真相,朕饒你一命。”
巴克聽到自己有機會可以活下去,激動的趴在地上連連求饒道:“求大皇帝開恩。”
“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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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隐秋回到宜城公主府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在回自己的房間途中,她看見公主府的下人們正匆忙的将祠堂裏面的東西搬出。其中,便包括楚麗質必定每日三省的秋元貞牌位。
葉隐秋心生疑惑,随即攔住一個下人問道:“怎麽回事?難道祠堂要換位置了?”
下人用一副同情的眼神看着她,輕輕回道:“回驸馬的話,是大管家回來了。所以,公主讓我們把這些晦物全部扔出去,說不吉利。”
“晦物?她舍得把這些東西說成晦物了。”葉隐秋嘲諷的說道。
就在此時,秋元貞身穿着一身幹淨貴氣的華裙來到葉隐秋面前,裝模作樣的行禮道:“小人秋元貞見過驸馬大人。“
葉隐秋沒有見過秋元貞,今日是第一次見。但她打從心底覺得此人虛僞,令人生厭。正當葉隐秋準備讓秋元貞免禮的時候,
楚麗質突然從後面說道:“秋,你不必向她行禮。她只是個下人罷了,犯不着。”
“楚麗質。”葉隐秋看到不同于平常故作高傲的姿态的楚麗質,如今滿面春風的朝她走來,一時有些晃神。
聽到葉隐秋叫自己,楚麗質絲毫沒有搭理她。徑直走到秋元貞的身邊無比親昵的摟住了她的肩膀,秋元貞見狀也沒有反适。反而直接回撫住了楚麗質的手,像是在宣誓主權。
葉隐秋看到她們這副樣子心知肚明,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容。
“秋,你怎麽會在這裏啊?你知不知道,我一覺醒來沒有看到你有多着急。”楚麗質對秋元貞嬌嗔道。
秋元貞得意的揚起微笑,溫柔的回道:“看你睡着了,覺得還是不要吵醒你為好。于是,便偷偷溜了出來,不曾想會在這裏遇到了驸馬…”
楚麗質聽到秋元貞說起葉隐秋,心裏一陣惡寒:“她?不用管她。在這公主府裏,本宮說過你最大,你不必如此束手束腳。”
“可葉大人,畢竟是你的驸馬啊?”
“呸,她算哪門子驸馬。若不是因為她的家族,我們怎麽會分離這麽多年。如今的這一切,都是她活該。”
看到二人旁若無人的親密談論,葉隐秋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于是,她先是強壓着怒火屏退下人們,随後咬牙切齒的問道:“公主,此人是誰。”
楚麗質撇了一眼四周,發現只剩下她和葉隐秋以及秋元貞。于是,楚麗質不耐煩的回道:“她就是秋,我真正的驸馬。”
“那臣算什麽?”葉隐秋情緒激動的吼道。
楚麗質看到葉隐秋這個樣子,心裏閃過一絲悸動。随即用無所謂的語氣回道:“連替代品都算不上。”
聽到楚麗質給的肯定答案,葉隐秋自嘲的笑了笑。随後,深吸一口氣說道:“那麽,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打算放過臣了嗎?”
“算是吧!畢竟秋已經回來了,本宮心裏的妻子只有她一個。你已經沒有用了,你們孫家欠本宮的你已經還的差不多了。你可以滾了,本宮原諒你們了”。
“哈哈哈,原諒我們。楚麗質,你怎麽敢”。葉隐秋捂着胸口,眼角含淚,笑得不能自已。
畢竟,當年的事情她的祖父并沒有做錯什麽。秋元貞不顧公主名節,誘惑公主未婚失貞,已是死罪。女帝仁慈心疼女兒,并沒有施以懲罰。
而秋元貞卻變本加厲,明明已知公主已經嫁人。卻還是一邊勾搭着公主一邊哄騙宮內其他的小宮女,簡直是十惡不赦。若不是楚麗質一意孤行的保她,秋元貞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就算沒有葉隐秋的祖父密谏,也會有其他人。
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秋元貞只是想借楚麗質往上爬。對于楚麗質的名節以及她會受到什麽樣的遭遇,秋元貞根本不管。因為在秋元貞是思維裏楚麗質是公主,就算她犯了潑天大的罪。弘光女帝也不會處死她,頂多就是褫奪公主封號,将楚麗質貶為庶民。最壞的結果,就是終身圈禁罷了。只要楚麗質還活着,那麽她秋元貞就可以全身而退。
“對啊!原諒你們,原諒你們給秋帶來的一切痛苦。這些都是秋的主意,葉隐秋你該感到幸運。你們遇到的是秋這麽好的人,若是別人你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楚麗質趾高氣昂的講道,眼中盡是對葉隐秋的厭惡。
“哎呀!楚麗質我平生沒有見過什麽無恥的人,今日有幸見到了你們。我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還真是有這種人是天生一對啊!”事到如今,葉隐秋已經什麽也不怕了。她恨不得現在就跟楚麗質同歸于盡,或者魚死網破。
總之,葉隐秋真的不想活了。因為,就在她前些日子出差之際,她已經偷偷的将她唯一的親人給送了出去。現在,孤身一人的她已經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
果不其然,她剛剛說完那些侮辱楚麗質和秋元貞的話語。楚麗質就直接走到她的面前,一巴掌給她扇了過去。鮮紅的指印印在葉隐秋略顯疲憊黢黑是臉龐上,再加上葉隐秋臉上未幹的淚痕,讓人覺得其可憐至極。
“葉隐秋,閉嘴,別逼本宮殺了你。”
“臣任憑公主處置”。
“你…”
眼看二人對望,眼神裏盡是對對方的憤怒和挑釁。眼看二人僵持不下,秋元貞像和事佬一般的說道:“哎呦,麗兒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不要為了我和葉大人吵架,畢竟你們才是妻妻。我只是個外人,如果是因為我破壞了你們的妻妻感情,我會很傷心的。”說完,秋元貞還裝模作樣的掩面哭了起來。一點都沒有女郎該有的樣子,仿佛就像是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嬌滴滴女娘。
而楚麗質偏偏就吃這一套,她眼見着心愛的秋元貞哭了,心都要碎了。于是,她将所有的怒氣撒在了葉隐秋身上,狠罵道:“葉隐秋,你給本宮滾。從此以後,沒有本宮的允許不許你踏進公主府一步,本宮要與你和離。”
“臣,求之不得。”葉隐秋看着宛如傻子一般被輕易迷惑的楚麗質,覺得其可憐可笑至極。也覺得自己可悲,想不到自己的家族就是被這樣一個為愛蠢笨的女人給搞垮的,可真是贻笑大方。
在忿忿不平的離開公主府以後,上天下起了暴雨。葉隐秋騎着馬,一路狂奔來到了位于西南郊外的“孫征尚書令家族念冢”。在看到埋着無數親人的墳墓時,葉隐秋瞬間淚流滿面,以往裝作的堅強瞬間土崩瓦解。
葉隐秋在看見孫征墓碑的那一刻,撲通一聲跪下道:“祖父,孫女不孝。”緊着着,葉隐秋狠狠的往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力道之大,直接把頭給磕破了。
但是葉隐秋不在乎,因為她的心更疼比頭上的傷還要疼一萬倍。看着深灰大理石石碑上每個親人的名字,葉隐秋心如刀絞。摸着她們的名字,葉隐秋仿佛就像是看到了活着的她們。一瞬間,葉隐秋仿佛看到了她尊敬的祖父、敬愛的父母親、疼愛她的大哥大姐等等。
伴随着冰涼的雨水,葉隐秋摸到了兩個無比熟悉的名字。一個是她的堂妹,而另一個則是她曾經的名字“孫秋”。她的名字就排在她的大姐之後,上面只寫着短短的一行字:孫秋,字:光璐,孫家孫小姐,年十七卒。
短短的十四個字,便記錄她的一生。無人會記得,曾經那個年僅十五歲就中舉,緊接着考中二甲第三名,後來被譽為永朝“後起七秀”的天之驕女孫秋。一切仿若昨天,又像是大夢一場。
孫秋已死,跟着孫氏一族一起死在了流放西昌州的路上。現在活着的是葉隐秋,一個來自西昌州的寒門學子,有幸尚公主的幸運兒。當今弘光女帝的乘龍快婿,前途無量的驸馬。
葉隐秋閉着眼,靠在孫家的墓碑上。不知了多久,葉隐秋帶着仇恨睜開了眼,堅定的說道:“祖母,父親,母親,光璐在這裏向你們發誓,總有一天光璐會奪回我們孫家失去的一切。用我自己的方式,我這輩子都不會輕易放下這個仇恨。
總有一天,我會讓整個永朝皇室都流着我們孫家人的血。我們孫家人會獨孤天下,流芳百世。
我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我們的人,我會找準時機報複她。哪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