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次日天微微亮,一夜輾轉難眠的祁隕便起身推門踏出了內室。
陳闕知曉祁隕今日便要離開金陵,趕在上值前便趕到了這院落候着,他以為祁隕正睡着,因而并未出聲打攪,只是同守夜的十七一道候在了房門口。
祁隕剛一踏出房門,陳闕便迎了上來。
“随我進來。”祁隕低聲吩咐道,顧忌着隔壁房中的衛韞玉,聲音極低。
好在陳闕暗衛出身,耳力極好聽的清楚。
祁隕話落,便回身重又踏入內室,陳闕緊随其後跟了進去。
剛一踏進門檻,陳闕便叩首跪了下來,出言想要勸祁隕改變主意。
他其實并不贊同祁隕再度入京,因此趕在祁隕動身前,想要最後再來勸他一次。
“殿下,京城畢竟是新帝坐鎮,您此行兇險難料,依屬下看,倒不如據江南天險自立,就此以長江為界兩分天下。”陳闕這話确實字字句句皆是為祁隕考慮,可他畢竟是祁隕暗衛出身,許多事,他只願為祁隕個人利益謀算。
什麽家國天下黎民疾苦,在祁隕眼中或許重于泰山,可在陳闕眼中,再沒有什麽比他主子的安危重要了。
裂土封疆也好,再起戰事也罷,他只是不願讓祁隕以身犯險,去淌京城的火海。
陳闕話語落下,祁隕眉心微凝。
“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一句話,便堵了陳闕後頭所有的話語。
祁隕若是打定主意,不是陳闕等人能動搖的。
當年十四歲執意回京向先帝狀告崔氏,身邊人無一贊成,可他執意要做,便孤身自西北疆場遠赴千裏京城,血染禦殿未曾知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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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亦是如此。
他認為正确的,值得的,便是萬人阻擋,也難以令他轉圜。
更何況,以長江割裂疆土,是祁隕絕不能接受的。
陳闕眼見勸不動他,頹唐低首,應道:“屬下明白了。”
祁隕垂眸瞧他神色,無奈輕嘆:“先祖自江南北伐,歷六代恢複中原,終成今日疆域,不是讓後輩裂土封疆重陷戰火的。我縱使想要帝位,也不會無端重引江南戰火。陳闕,你跟在我身邊十餘年,早已不是昔日只身負我安危的暗衛。今時今日,你是主持東南軍政的将軍,江南百萬軍民仰仗你而活,凡事都要再三考量。”
“縱使哪一日真的不得不樹起反旗,也不能動兵北上。你只需守好了江南,莫讓東南倭寇有可趁之機即可。”祁隕凝視着陳闕,強調道。
陳闕不明白祁隕的話,他擡首追問:“可如今,祁湮已由儲君之位登基,我們若不北上打入京城,還能如何?”
确實,在陳闕看來,如今祁湮坐那帝位名正言順,除非動兵謀反殺入長安,再無旁法可以讓這江山易主。可他心中卻也明白,殿下并非世人眼中以為的嗜殺之人,定然不願讓戰火重演。五年前在西北交了兵權時被人折翼困于囚籠,殿下不曾反,未嘗沒有這一緣由。
陳闕眼中那祁湮名正言順的皇位,在祁隕看來,可就未必了。
“先帝曾留下過一道遺旨,祁湮的皇位究竟是不是明正言順,猶未可知。”祁隕沉聲道。
此言一出,陳闕眸色滿溢震驚。
當今陛下是在先帝駕崩後以儲君之位順勢登基的,所謂的遵先帝遺命,至今也沒有先帝的親筆遺诏在朝臣面前出現過,只不過有一道蓋着玉玺的聖旨,被其稱為遺诏,至于是不是真的遺诏,恐怕就只有祁湮和先帝知曉了。
之所以朝野上下沒有質疑聲,不過是因先帝在世時一力扶持太子,臨終之際甚至将除流放西北的九皇子之外的其餘所有皇子,悉數絞死陪葬。
祁隕之所以知道遺诏,是先帝駕崩前,在給他送來的最後一幅衛韞玉的畫像中放了遺诏。
彼時同畫像和遺诏一道來到西北朔州的,還有為祁隕緩解腿疾疼痛的那神醫。
祁隕彼時無心帝位,也不想靠這遺诏在先帝死後威脅祁湮以求保命,便将遺诏給了神醫,讓他送回京城。
神醫還未回到京城,先帝便駕崩了。
這遺诏也就留在了那神醫手中,後來祁湮登基,竟真做下同室操戈之事,神醫得知那道淩遲聖旨已由祁湮身邊親信太監發往西北,悄悄離京趕往西北,想要救下祁隕。
雖則晚了一步,不過好在這一次,衛韞玉救了祁隕。
先帝的那道遺旨,也終于有了用處。
神醫身上帶着先帝遺诏,祁隕恐消息走漏,他會遭祁湮殺手,便讓他暫時不要回京,往西北走,避居荒漠。
那神醫未應先帝之召替皇室做事前,一直居住在與突厥交界的邊境荒漠,祁隕讓他暫時在老家躲避,倒也正合了他心思。
陳闕聽祁隕提及先帝遺诏,先是驚愣,緩過神來後,問道:“殿下可知,遺诏中是何內容,當真對我們有利嗎?”
實在是先帝在世之時,太過偏愛太子殿下,宮中所有皇子,無不需避其鋒芒。
先帝朝可是從無儲位之争的,至于為何沒有儲位之争,正是因為先帝待太子與諸位皇子,截然不同。便是陳闕是先帝暗衛營中養出的親信,後來也由先帝安排,負責護衛祁隕,可陳闕心中卻也以為,先帝便是待祁隕比之其餘諸位皇子要費心許多,卻還是遠遠及不上太子的。
正因這緣故,陳闕難以相信,先帝會在死前,留下一道不利于太子殿下的遺旨。
莫說是陳闕,便是祁隕初初接到那封先帝親筆遺诏時,也是詫異不信的,若非送信的是那位先帝親信的神醫,遺诏中的內容,祁隕半個字都不信。
他明白陳闕的疑慮和擔心,同他道:“遺诏中的內容,來日你自會知曉,眼下你只需明白,祁湮,是坐不穩這江山的,切記,勿要領兵北上,守好了江南,其餘諸事,我自有安排。”
祁隕言辭堅定,陳闕便是心中仍有疑慮,卻還是垂首應了下來。
“屬下領命。”
他話語剛落,祁隕擡首瞧了眼外頭天色。
初陽已升,天光破曉。
他揉了揉因一夜未眠難免有些困倦的眉心,擺手道:“你回吧。若有要事可着暗衛送信至沿途哨點,此行前半段,走的是江南水路,至渝州方回轉到陸路,若有事禀,暫留在渝州哨點即可。”祁隕之所以選擇走半段水路,也是為了避開祁湮設在半道的探子。
祁隕暈船,這事祁湮是知道的,他縱使猜到祁隕要回京,卻也絕對想不到他會走水路回長安。
陳闕奉命退下,祁隕揉着眉心,滿身疲倦。
他起身行到淨室,想要洗漱收拾一番,淨了把臉後,一擡眼,正瞧見銅鏡中自己眼下的烏青。
一夜未眠,眼下烏青淡淡,雖算不得多深,祁隕瞧着卻還是礙眼。
他還記得衛韞玉捧臉瞧着他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心中也清楚衛韞玉便是不喜歡他旁的什麽,也定是愛他這副好皮囊的,打少時他便知道衛韞玉喜歡他好顏色,衛國公世子好美色的傳聞更是早在十年前便在京城傳開了來,府上伺候的婢女小厮無一不是俊男俏女。
少時醉酒,衛韞玉還曾在冷宮裏瞧着他臉發愣,說着若是他不是皇子就好了,可以偷去養在她府上,日日瞧着也養眼。
祁隕煩躁低眸,不經意瞧見那夜從衛韞玉房中拿來的易容物件。
這物件裏不僅有易容之物,還有梳妝的脂粉。
祁隕不耐的瞧着自己眼下烏青,指腹在粉脂盒上摩挲,沾了些白色粉膏,用指腹塗在眼下,遮蓋那塊烏青。
衛韞玉的梳妝物件,效用自是不一般,不過淺淺一壓,便遮去了祁隕眼下淡淡烏青。
細細端詳銅鏡中的自己,祁隕終于滿意,取了件白色外袍換上,重又推門出去。
這一回,候在門外的十七明顯察覺自家主子和前一回見陳闕時,有些不一樣。
見陳闕時,宿發未梳,衣衫也是穿着昨日的舊衣,一夜輾轉身上衣袍都顯了皺褶。眼下推門而出的殿下,墨色長發被高高束起,一只白玉簪束發,在冬日寒氣裏着一件與白雪同色的外袍,眉峰淩厲,不見半分方才倦意。
“馬車備好了嗎?”祁隕沉聲問。
十七這才回神,忙回道:“備好了。主子不先用膳嗎?”
祁隕暈船,今日的早膳自是不能用的,他想着到船上餓的受不住時才可勉強用一些清淡飲食,昨日醉酒腹中本就微有不适,今日的早膳便不用了。
“昨日飲了酒,今晨并無食欲,送去馬車上一碗解酒湯便是,不必為我備膳了,只給姑娘送去即可。”話落便擡步踏上了馬車。
衛韞玉還未醒來時,祁隕便已在馬車上候着了。
他幾日前便叮囑過十七,每日清晨不要攪擾衛韞玉好眠,由着她睡,只将膳食溫着常備,待她醒來送去即可。
十七心裏雖道自家殿下這般恐要慣的那女子不知規矩恃寵生嬌,嘴上卻也不敢違逆主子,事事皆按着祁隕吩咐去做了。
日頭漸升漸高,衛韞玉房中終于有了響動。
日過透光窗棂和紗帳落在衛韞玉眉眼,她抱着被子哼唧了聲,揉着腦袋從被窩中鑽了出來。
冬日房中暖爐熏着,并不寒冷,反倒讓室內很是溫暖,甚至隐隐有些熱燥。
衛韞玉昨日睡着後,便因熱燥不适,在睡夢中将寝衣給扯了下去,踢到了床榻下。
她揉着腦袋起身,棉被從她身上滑落,鴉發覆在白玉背脊之上,端的是活色生香。
可惜佳人滿腦子都是酒後頭疼的不适,哪來的心思欣賞自己美色。
衛韞玉伸出只手來去撈挂在床榻上的另一件寝衣,匆匆換上,從床榻上爬起,走進淨房梳洗。
因着易容和梳妝的物件一并丢失,這幾日來衛韞玉大都未曾上妝,只是偶爾在氣色不好時随意在唇上點些唇脂。
瞧着自己空蕩蕩的妝臺,衛韞玉嘆了口氣,安慰自己道,反正這一路舟車勞頓,也用不着梳妝,待回了京城,再行添置吧。
梳洗過後,衛韞玉随手取了件口脂花片,輕抿在唇上。
瞧了眼鏡子自己,覺得氣色還成,擡步往房門口走去。
剛一開門,外頭候着的十七便低首送上食盒,道:“姑娘,這是殿下吩咐溫着的早膳。”
往日雖也祁隕吩咐十七溫着早膳備下,可十七卻并非次次都提及祁隕吩咐,今日卻又特意提到。
衛韞玉接過食盒,微微颔首,并未開口說什麽。
十七想起已在馬車上候了許久的主子,猶豫了瞬,提醒衛韞玉道:“殿下自清晨便在馬車上候着姑娘了,眼下瞧着就要過去一個時辰了,還請姑娘快些。”
衛韞玉聞言,往房內走去的步子微頓,側首問道:“殿下可用過早膳了。”
十七聽的這話,心道,還好這姑娘算是有些良心,知道問一句殿下,忙回話道:“還未用過呢。主子吩咐說不必為他備膳了,只用了碗解酒湯,可主子舊傷剛好,昨日又飲了酒,怎能不用膳呢,屬下思來想去,便也給主子備了一份,一道放在食盒中,勞煩姑娘一并帶去馬車上,勸一勸殿下用膳。”
這段時日以來,她吃了十七不知多少頓膳食,這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自是不好再拒絕十七這話。
加之衛韞玉也擔心祁隕不好好養身體,會因着舊傷的緣故,身體扛不住。
畢竟她可是親眼見過他身上的傷有多重。
“好,我這就過去。”衛韞玉拎着食盒,回道內室背起自己的包袱,便回身往院門外馬車處走去。
馬車停在院門口,衛韞玉掀簾入內,簾內,祁隕靠在馬車車壁上,竟睡了過去。
衛韞玉掀開車簾,擡步踏上馬車,他才忽然驚醒,眼神朦胧擡眼望向她。
祁隕醒來的那瞬眉眼間是帶着冷厲的,待瞧見眼前人模樣,眉目中冷意片刻便消散在他眼尾笑意中。
衛韞玉甫一上馬車,祁隕的視線在匆匆打量了她後,便落在了她手腕處。
果然,那手串還在她手腕上。
皓腕凝霜雪,金絲纏腕上,襯得那一截白玉愈加如皓月般漂亮。
說起來,也是祁隕昨夜使了心機,在見到衛韞玉脫去手串将其扔在桌案上後,他再一次給她系上時,便扣了個死結。
因此,衛韞玉今晨起來想要解下手串時,卻發現怎麽也解不開來。
那手串是金絲線所制,衛韞玉便是扯都是扯不斷的。
祁隕盤算得逞,眸光在衛韞玉手腕上打量,唇畔微勾。
衛韞玉察覺他視線,垂下衣袖将手串遮下。賭氣道:“待回了京城,我便要尋個首飾鋪子剪了這金線。”
倒是狠心,他一根根纏成,她張口便是要将其剪斷。祁隕嘟囔道:“你倒是會糟踐人心意。”
這話出口,衛韞玉下意識撫了撫腕上那枚骰子,未再開口說什麽戳祁隕心窩子的話。
只是清咳了聲,提着食盒放在他跟前,邊打開食盒邊道:“你舊傷未愈,怎麽能不按時用膳。”
十七備的早膳,是兩碗豆汁,幾個素餡包子。
因為祁隕仍在調養身體,因此飲食方面,都是盡量做的清淡。
衛韞玉一打開食盒低眸便瞧見兩碗豆汁,愣了愣,問道:“十七不知道你不吃豆汁?”
小時候衛韞玉喜歡喝豆汁,衛家連送進宮裏随侍在她身邊的婢女都特意挑了個擅做豆汁的,旁人學騎射都帶着水壺裝些糖水,獨衛韞玉要裝一壺豆汁。
那時候祁隕每每問道這味道都要蹙眉,衛韞玉讓他嘗一嘗,祁隕勉強喝了口,從此再也不肯喝半口豆汁。
祁隕瞧着食盒裏的豆汁,耳垂紅了紅,支支吾吾道:“我、我後來能喝了。”
被囚禁在朔州城小院那五年,祁隕嘗試了記憶裏所有衛韞玉喜愛的,其中也包括從前不喜的豆汁。
衛韞玉不曾多想,将一碗豆汁遞給祁隕,不經意瞧見他泛紅的耳垂。
“咦,能喝豆汁便能喝豆汁,你耳朵紅什麽?”她納悶問道。
這話一問出口,祁隕耳朵爆紅,忙奪過衛韞玉遞來的那碗豆汁一飲而盡,喝完便沖馬車外喊:“十七,去碼頭,走了。”
外頭一直候着的十七聞聲當即駕馬車動身。
倒是衛韞玉,瞧着食盒裏自己還未來得及喝的豆汁,懵住了。
“哎,祁隕,我還沒喝呢,你讓走什麽走!”馬車開始搖晃,衛韞玉護着食盒裏那碗豆汁,沖祁隕道。
她話還未落,祁隕便拿起她手邊這碗豆汁,送到她唇畔,聲音慌亂道:“你快喝快喝,不許再說話了。”
衛韞玉咬着湯碗的邊沿,一口口咽下豆汁,祁隕往她口中灌着,不知輕重,些許汁水順着她唇畔溢出,淌到祁隕指腹和虎口處,衛韞玉剛将碗中豆汁喝完,祁隕瞧着手上白色汁水,好似被燙到般,忙将湯碗放到食盒裏。
瞧着他這奇怪行徑,衛韞玉暗道了句怪,懶得和他計較。
馬車從金陵城的小院裏,駛向運河碼頭,車內的一男一女,一個紅着耳垂靠在車壁上不敢瞧身邊人,一個氣呼呼扭頭懶得理人。
就在衛韞玉和祁隕兩人往碼頭趕去時,一只昨夜從金陵酒樓飛出的鷹,也到了長安帝京。
這鷹是祁湮馴養,一批十餘只鷹,只養成了這一只,留在金陵城中。
衛韞玉死時,衛老太君之所以那樣斬釘截鐵的懷疑祁湮,便是因為這只鷹。
這鷹是皇室所馴養,用作監視朝臣,歷代皆只有皇帝和儲君能養,因其野性過大,屢次傷人,甚至鬧出過将朝臣啄目的例子,先帝剛一繼位便将其圈養廢用,不再用作監視朝臣。
衛老太君年輕時曾經親眼見過這鷹啄了一朝中臣子的雙目,因此對這鷹記憶猶新。
她已經近三十年未曾再見過這鷹了,卻在五年前的那一日,突然發覺自己孫女身邊始終盤旋着只鷹,赫然便是三十年前啄朝臣雙目的那鷹的模樣。
原本衛老太君并未懷疑是祁湮,她以為是先帝對衛韞玉起了疑心。
誰知,那日先帝宣她入宮,将幾名暗衛送與了她,要她務必安插在孫女身邊。
先帝并未明說緣由,只是告訴她,是為了衛韞玉的安全考慮。
至此,衛老太君方才明白,是祁湮養了那鷹,用來監視衛韞玉。
他對衛韞玉的防備,從那時起便已是可怕。
因着這事,衛老太君對祁湮始終心有芥蒂。
若不是衛韞玉恢複女身後回到京城,身邊沒有了那只鷹,衛老太君便是死,也不肯讓孫女入宮的。
她原想着,為帝者難免多疑,好在孫女無事,祁湮也消了疑心,沒有再用那鷹監視她,見孫女執意入宮,不忍她失望,未曾提及這事,也不曾阻攔她入宮。
卻沒想到,到頭來,孫女還是死在了深宮之內,帝王手中。
當初衛韞玉恢複女身回宮,陳闕主政東南,這只鷹,被祁湮留在了金陵,繼續監視陳闕。
不過陳闕暗衛出身,行事分外謹慎,此前從未露出絲毫馬腳。
只是,祁隕和衛韞玉此番來到金陵,陳闕的行蹤,才被那鷹發覺不對。
一只鷹盤旋在天空,又極擅隐藏,何人能察覺不對,便是陳闕,暗衛營最為頂尖的暗衛,因為從未見過這鷹,也并未察覺到什麽。
昨夜衛韞玉和祁隕去了那酒樓,那只鷹,如今正是那酒樓的店主喂養。
衛韞玉在踏出酒樓房門時,初時幾步,是未戴帏帽的,是祁隕追了上來後,才為她戴上。
這鷹,便瞧見了未戴帏帽時,衛韞玉的容貌。
這畜生可是盯了衛韞玉五年,自然不會認不出她。
原本只是盯着陳闕,沒想到真牽出了祁隕,連帶着竟還有一位和死去的先皇後生的一模一樣的人,那酒樓的店主是既驚又喜,當夜便讓這鷹去了長安帝京,給皇宮之中,如今禦殿龍座上那位送信兒。
就在衛韞玉和祁隕的馬車行到碼頭時,這只鷹,也已經飛到了帝京宮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