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031章

早上吃過酒店送來的早飯之後,黎沫總覺得待在酒店裏書也看不進去,不如去街上走走,純屬是因為街上人多,不顯得那麽孤單。

結果,她出了電梯口,走在大廳裏沒幾步,腳步就像是被釘在地上一樣,走不動了。

當白霧站在黎沫跟前的時候,黎沫愣了好幾秒,直到白霧厚着臉皮笑眯眯地走上來,跟她打招呼還說:“好巧啊,這兒都能遇見你呢。”

黎沫腦子裏就剩下一個念頭,抓住她,別放手。

“嗯,真巧。”黎沫回應道,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地笑容,梨渦若隐若現,相隔幾個月沒有見面的兩人,打完招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氣氛有點太安靜了。

直到有個人從旋轉門進來,帶起一陣寒風刮進來,兩人不約而同的一個激靈,相視一眼,笑了起來,那點因為時間帶來的陌生感消失了,熔化在這片雪地之間。

“有住的地方嗎?”黎沫瞅了眼她手裏拉着的行李箱,問。

白霧搖搖頭,眼神裏透着一種我就是來投奔你的神情,也不知道黎沫怎麽想的,也許是因為前兩天淋了雪吧,腦子發熱了,說:“要麽跟我住?我房間有床。”她住的是套房,當然有床,不止一張,意思是多個白霧也是有地方睡覺的,結果這話說出口,有點後悔想解釋下,張了張嘴,覺得還是不要再多說話了。

“好呀。”白霧立馬應下,“宋姐給我放假一周,你不會這麽快就回去吧?”

黎沫還是一個鋼琴家,她下周正好要去德國參加演出,先前她還想等着這邊事情處理完了就回國住幾天,沒想到白霧過來了,她自然就不準備過去了。“正好,我也不回去。”

她跟前臺簡單的溝通了下,又拿了一張房卡遞給白霧,這才帶着她上樓了。電梯裏兩個人也是沉默着的,不過從鏡子裏能看見彼此的臉,有點熟悉又覺得有點陌生的樣子。

直到進了房間,白霧才知道黎沫說的有床是指的什麽意思,一個偌大的套間确實有好幾個床呢,她還以為能跟黎沫擠擠呢,有點失笑。

“你在笑什麽?”黎沫有點好奇的問。

白霧搖搖頭,“你知道嗎?你那次月考竟然是全年級第一啊,把言檸斯都比下去了,真是了不起。”一邊說着還一邊對她豎個大拇指。

黎沫坐在單人沙發上,淺淺一笑,“抱歉,因為有事耽擱了,後來沒回去,答應給你補課也沒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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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将行李箱打開拿東西的白霧,手一頓,很快将茶杯拿出來走到黎沫邊上找了個位置坐下,兩人面對面坐着,白霧不在意的說:“沒事啊,倒是沒想着你還記得這事呢,真是有責任心啊黎總。”她打趣兒的說道,實則上還悄悄地觀察着黎沫的表情。

黎沫不可置否的樣子,讓白霧稍微放點心,看着她感覺還好就好,白霧喝了一口水,又說:“你知道嗎,你沒來之後,導演又找了兩個嘉賓,都是臨時來四期就換人,這樣你離開也不是很突兀,還是導演會幹事,對了,後來張晴晴還事婆兒被導演罵哭了,最精彩的那老頭子不知道是女兒還是誰的來劇組了,直接抽了她三耳光,打的張晴晴當場就懵了。”

白霧還陸陸續續說了好多,黎沫就在邊上靜靜地聽着,她沒在場的那段時間,關于白霧的記憶被白霧自己一點點的給補充回去了。

這麽一聊,就是一上午。

白霧已經吃完了一個蘋果,兩根香蕉,還喝了好幾杯水,當她再次伸手拿水杯的時候,才想起來,她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講話,杯子裏的水卻一直是滿的,她擡頭看向黎沫,水壺在她那側的茶幾上,這是她一直在給自己倒水。

面對細節上處理很好的黎沫,白霧心又開始有點揪着似的疼,她雙手抱着水杯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杯壁,略微低着頭。

黎沫:“怎麽不說了?”

白霧吸一口氣,“啊,忘記剛才想要說什麽了,你呢?你在這邊待了這麽久,說說你吧。”

沒看到白霧之前,黎沫每天睡前都會在心裏跟她說好多話,将白日裏所見所聞都告訴她,可是當現在真的看見她了,黎沫反而覺得沒有什麽話可以說,說的再多也是矯情,她扯出一抹笑,“醫院,酒店,醫院,酒店,沒有了。”

“前幾天去了墓地。”黎沫又補充了一句。

白霧感覺她這純屬是講天聊死的節奏啊,雖然以前當貓的時候也沒聽見她說多少話,這麽一想,白霧就稍微平衡點了,這回換她給黎沫倒水了,“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嗯,處理完了。”黎沫接着說。

屋子裏一片寂靜,白霧只好又開始話痨一樣跟她講述自己在劇組時候的搞笑事情,說着說着白霧突然冒出來一句:“我們去聖托裏尼吧。”

聖托裏尼是希臘愛情海上一個度假海島,著名的藍白之地,藍色的天和海,白色的雲和房子。

黎沫望着她的眼神,柔情似水,聽了這話也不問為什麽,只是點頭,“好啊。”就像是她沒有問過白霧怎麽找到這裏來的一樣,又或者是為什麽會找到這裏來?也許得到是希望,也許不是,所以她選擇了不去問,那便是可以告訴自己,想要的答案。

中午讓酒店送來了西餐,兩人匆匆吃過之後,就開始着手準備攻略了。期間黎沫間歇性的咳嗽了兩下,她自己倒是不以為然,結果被白霧拎着去喝了好大一杯熱水,她也是被那句“多喝熱水”給毒害了。

“你看我只是咳嗽,沒有關系的。”黎沫無奈地喝了一肚子的熱水,還得給白霧好聲好氣的解釋着,白霧才不理會這些,盯着她喝完了一杯,本來還想讓她再喝一杯的,後來見她實在是喝不下去的樣子,就收回去了這個念頭,跟黎沫說:“那等會再喝吧。”

搞的黎沫又是好笑又覺得可氣。

房間裏打着空調,暖暖的,白霧只穿着一件白色毛衣的連衣裙,将她曼妙的身材體現的淋漓盡致,修長的腿露出大半截來,盯着黎沫喝完了熱水之後,她拿着杯子走回位置上準備繼續找攻略的,無意間一擡頭看見窗外不知何時飄得雪花,她走去了窗邊。

“下雪了。”白霧輕輕地說。

外面已經鋪上厚厚一層了,樓下街上也看不到幾個行人,她突然回頭問:“那天打電話的時候,下雪了嗎?”

黎沫一下子就明白她說的哪天了,“下了,跟今天差不多。”她也擡頭看見窗外的雪,站起來走到白霧身邊,外面白茫茫地,遠處有些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了,漸漸地世界好像混沌成一片。她伸手擦了擦玻璃上的霧氣,方便看的更明白些。

一只溫暖的手覆蓋覆蓋住她的手背。

“別擦了,你手都涼了。”白霧扯下她的手,順帶着又将另一只手也拉了過來,然後白霧捧着她的雙手努力搓了搓,還哈了個口氣,希望能把她的手搓暖和起來。

黎沫安靜地看着這個千裏迢迢趕過來的女人,看着她給自己暖手,看着她講所見所聞,看着她婀娜的身材,黎沫咽了咽口水,臉頰有點燥熱起來,她忽然抽回了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我手已經暖和好了。”

有點掩飾意味的走回了座位上,黎沫捧起了一杯熱茶,滾燙的觸感從杯子邊緣蔓延出來,将她的心也燙了一遭。

有點莫名其妙地白霧沒想明白她這是什麽反應,好一會兒也坐回去了,繼續找着攻略,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過完了整個下午的時光,悠閑而開心。

到了傍晚的時候,白霧提出去餐廳吃一頓,黎沫依舊沒有反對。

走在前面的白霧先去穿外套了,黎沫跟着站起來腳步有點踉跄,差點跌回了沙發上,好在她眼疾手快穩住了,眼前那一抹黑已經恢複了光明,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在恢複正常之後,也沒事人一樣去拿了外套,跟在白霧身後出了門。

不知道誰開了走廊上的窗,冷風倒灌進來,嗆了剛走出門的黎沫一口冷風,她連着咳嗽了好久,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一樣,扶着牆咳了好久才平靜下來。

吓了白霧一跳,“算了算了,我們不出去了,這麽冷的天,你等會生病了怎麽辦?”說着就要把她往房間裏帶,結果被黎沫按住了手。

“沒關系,只是喝着風了。”黎沫因為咳嗽的厲害,臉頰還微微泛紅,讓白霧看着就很不放心,最後在白霧的堅持下,還是叫了酒店送來的飯,兩人在屋子裏吃。

沒敢讓黎沫出門的白霧,又開始擔心起去聖托裏尼的事情來了,雖然度假海島是暖和的,但是路上不暖和啊,看看這外面冰天雪地的感覺,她懷疑自己出了個馊主意,哪兒是哄人開心啊,分明是折騰人的吧?

真想打自己一嘴巴子的白霧,十分懊惱她提了個瞎主意,她瞅了眼安靜吃飯的黎沫,有點猶豫要不要跟她說聖托裏尼也別去了呢?

可是,說要去的是自己,說不去的還是自己,這種事情怎麽感覺有點不對勁呢?換個詞是不是叫作?

“你在想什麽?不吃飯了?”黎沫擡頭見她盤子裏的牛排,一口都沒動過,好奇地問道。還打趣的說:“誰說要讓我看着下飯的?”

白霧一低頭,那動都沒動過的牛排好像在嘲笑自己,她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正在考慮怎麽切它能讓它死的不那麽難看。”

黎沫被她的說法逗樂了,勾起的笑容一直沒褪下去,而略微泛紅的臉頰也是如此,“那你好好地思考下,趁着它還熱乎的時候先幹完,免得冷了它就ying了回去不好動刀子了。”說罷,她扭頭以手遮住半張臉咳嗽了幾聲,這才回過頭來,對自己的失禮跟白霧說了聲抱歉。

“誰教你咳嗽也要說抱歉的?”白霧嘆了口氣,“你這家教未免太好了點吧,換成是我這不得一天到晚在跟人說對不起了?”

黎沫一笑,帶着一抹苦意,她從小就是這樣的教育,已經刻入骨子裏,讓她改估計是改不過來了,而且對人禮貌點也是好事情。

笑着不在說話,把這段飯吃完了。

白霧這才也動手吃起了牛排,吃完了聽見黎沫又在咳嗽了,連忙還給她倒了杯熱水,在她監督之下,剛吃飽飯的黎沫很是無奈地喝了一半,最後實在是喝不下去了,白霧見她也不是裝的,這才放過她了,趕着她去床上躺着休息。

伸手在她額頭上摸了一把,念叨:“還好沒發熱,估計剛才那冷風吹得,你先睡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此時的黎沫已經有點頭暈了,她也不在堅持,嗯了一聲回了自己的房間。

其實在送老師入殡回來的那天,黎沫走在街上沒有撐傘,回到酒店的時候,感覺自己都快凍得失去知覺了,恰好又遇上點工作的事情,她連衣服都沒換就開始幹活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混了雪水的衣服已經黏在身上快被烘幹了,她才想起來去洗澡。

于是這兩天都有點咳嗽,她估摸着過幾天應該就能好了,誰知道今天似乎加重起來了。

黎沫躺在床上腦子有點亂地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估計着可能是感冒了,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扛過去,明天還想跟白霧去旅游,結果怎麽也睜不開眼,她本來還想看看白霧的,越是掙紮越是艱難,她的思緒好像都被困住了,怎麽也動彈不了。

瞬間跌進了黑暗裏,黎沫就不在記得發生什麽事了。

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幾點,屋內亮着燈,黎沫以為自己可能就睡了幾個小時,口幹舌燥的想要起來喝點水,再嘗試着自己坐起來失敗三次後,她不得不承認好像感冒的更加嚴重了,嗓子一癢,咳嗽了起來,這回一咳嗽,連嗓子都跟着疼了。

不光是肺了,還有嗓子,嘴唇幹裂的好像出血似的,她似乎聞到了一股鐵鏽的血腥味。

有個急切的腳步聲闖了進來,白霧端着一杯熱水進來了,見她想起來,連忙上前坐在床頭,一只手拿着茶杯一只手穿過黎沫的後頸借力将她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把茶杯遞給她,“小心點燙,慢點喝啊。”

黎沫就着她手裏的杯子喝了幾口水,差點沒把自己嗆死,咳嗽着好幾聲,白霧又趕緊給她順背。折騰了好一會兒,黎沫又喝了幾口水,這才感覺嗓子沒有冒煙似的了,她問白霧:“現在幾點了?”

冒煙的嗓子聽起來沙啞的有點低沉。

白霧說:“七點半。”

她說話的時候,靠在她懷裏的黎沫似乎都能聽見心跳的聲音,黎沫問:“我才睡了半個小時嗎?”她記得她們吃完飯的時候差不多就七點了。

“現在是第二天的晚上了。你睡了一天一夜。”白霧有點有氣無力地說,“而且你還發熱了,黎沫,你生病你知道嗎?你難道身體不舒服也要強撐着嗎?”

這是讓白霧生氣的地方,要不是她趕來了呢,一個人病倒在酒店裏,誰知道?

黎沫喝完水,感覺好點了,勉強撐着能自己坐在邊上了,她也不好意思一直靠在白霧懷裏,聽了她帶着關心的語氣,心裏很是舒坦。

“我并沒有不舒服,只是有點咳嗽。”

白霧都不想跟她争論,一個人不舒服自己沒點數麽?還得她這個妖精去教嗎?“行了。你再躺會,我去酒店問問有沒有粥之類的。”

黎沫精神不濟,很想跟白霧再說說話,但是她身體又感覺沉重下去,索性也就放棄了,躺回被窩,白霧還給她把被角捏好,見她閉上眼呼吸平緩,這才出門。

白霧輕輕一揮手,黎沫住的這間房被結界隔絕了。

屋外站着一個女人,一雙狐貍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頭頂上的狐貍耳朵時不時動一動,她笑着說:“沒想到千年老妖白霧還有這麽殷勤的時刻。”

白霧冷着臉看着她,“我說了我沒有傷害誰。”

“我知道。”狐貍眼的女人撓了撓下巴,“不過呢,聯盟感覺到了你在使用妖力,我不過是按例過來巡查的,我都沒說什麽,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狐貍眼的女人偏頭朝屋外看了眼,“裏面那個人類,跟你什麽關系?”

“關你什麽事?”白霧沒好氣地說。

妖精聯盟是衆多遠古大妖組成的,為了人類和妖能和平相處而存在的一個組織。他們一般不會出現,除非有在人世間使用妖法的妖,他們就會去查看情況。

因為黎沫發燒,她打電話去找醫生,可是被告知這種情況是沒辦法去醫院的,要先簽訂個家庭醫生,然後由家庭醫生來跟醫院預約,這才能去看病,當然一般情況下家庭醫生就會處理感冒發燒這種小病了。白霧聽着就覺得惱火,這才能怎麽辦呢,又不可能馬上回國,于是,白霧就自己動手了。

嗯,她自己動手了。拿妖法給黎沫祛病。

所以才有了被妖精聯盟發現她使用妖法的情況,這個狐貍眼的女人才會出現在這裏。

“別這麽兇嘛,咱們都是帶毛的同類呀。”狐貍眼的女人笑嘻嘻地說着,然後掏出筆記本很認真地記錄下所見所聞,對白霧說:“希望你別再範第二次了,雖然救人是好事,不過呢,”她啪嗒一下合上筆記本,一雙狐貍眼透着綠光,她冷下了笑,跟白霧說:“你始終是妖,人妖殊途,百年後她入輪回,你什麽都沒有,何必呢。”

何必呢?

白霧也不知道,沉默着送走了狐貍眼,她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想着狐貍眼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始終是妖,人妖屬兔,百年後她入輪回,你什麽都沒有,何必呢?

她略微朝沙發上仰了仰腦袋,有點混亂,心也有點難受。她擡手摸了摸自己胸膛的地方,這裏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屁話,哪有想這麽長遠的?

還百年之後,呵呵,她活了這麽久,遲早有一天也是會死去的,那人類不過是比她早死那麽百把千年的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妖啊,真的是妖啊。

白霧眼神裏藍光閃過,她好想現在就告訴黎沫自己是那只白貓,你要不要我?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終于停了,屋外似乎被月光反射着照進來一點光亮,白霧站起來走到了窗邊,擡手将玻璃上的霧氣擦開,窗外的雪果然停了。

滿世界都是白茫茫地,分不清哪裏是哪裏。

最近念叨過這麽一句臺詞,當時念的時候,白霧覺得矯情,現在回想起來,卻是感覺很奢侈。

我們一起手牽着手走在雪地裏,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走到了白頭?

是不是可以一直走到白頭呢?等頭上落滿了雪花的時候,就是白頭偕老的時候吧。白霧現在回想起這句臺詞的時候,才真的覺得這種一種浪漫的憧憬。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人類的詞彙總是那麽美好的描繪着愛情。

她呢,她對黎沫,是不是這種愛情?

白霧有點想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她在人世間尋找的那抹不甘願呢?站在窗前久久無語的白霧如是想着,回頭眺望一眼黎沫在的房間,又接着看向外面的天地。

她也不知道,她在等什麽,或者期待點什麽,也不知道她和黎沫是不是可以在一起。

有生以來,這大概是白霧為數不多的猶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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