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二

番外二

聞瑄芸在自家折騰了一番以後，終于說服了父母讓她自己選個大學，也同意讓她自己去報道，前提學校得是本市的。這點完全沒問題，因為她看中的學校也在本市。

順理成章拿到通知書之後，她就自己去上學了，雖然離家并不是很遠，好歹也是她頭次被放出去的感覺，她站在校園大門口張開雙臂大喊我來了。、

引得行人紛紛回頭張望。

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的聞瑄芸，笑着拉了拉肩包大步走進去她新生活的大學，滿腦子都是以後要多努力讀書，還得去看看哪裏的帥哥多，要不然來這麽一個美女帥哥雲集的學校多浪費啊。

就是抱着這麽一個心态的聞瑄芸，撞上了一個急匆匆趕路的人，那個高瘦的女孩，一頭長發紮在腦後，幹淨利索。白色的襯衫沒有多餘的修飾，簡單的打底褲，就這麽出現在她跟前。

聞瑄芸有點看傻了。

面前的女孩雖然冷着臉，卻還能看出幾分清純的感覺。大約是因為急着趕路，她只是匆匆地瞥了眼聞瑄芸，什麽話也沒說就走了。

等她走了以後，聞瑄芸回過神來，從地上掉落的一個小本子上看見她的名字：宋苒

小本子是記錄了一些日常開銷的記賬本，大多數都是吃飯，買資料的費用，交通費等等，從頭到尾看下來除了面試的時候買過一套西裝裙，就再也沒有了。

聞瑄芸心想這個姑娘對自己還真是狠心啊，都是漂亮的小姑娘，哪個不愛漂亮？何況底子長得這麽好的呢。

抛開這個偶遇不說，她開始了自己的大學生活。

軍訓她是沒去的，直接等開學了以後才來的，寝室也是單人間，雖然她很想感受下和同學住

一起的日子，奈何家裏不同意怕她受委屈。

正好，反正她也猶豫萬一跟別人合不來怎麽辦？

除了上課認識了幾個人，她都沒什麽一起手挽手走路的室友，不過這也不妨礙她，很快就再次遇見了那個叫宋苒的女孩。

原來那是大四的學姐。

學院舉辦演講比賽，各個系都可以參加，本來沒一絲興致的聞瑄芸聽到別人談論宋苒也在其中，她就改變主意準備湊這個熱鬧了。

演講是公開的，任何人都可以來大禮堂聽。

主題是成敗是否重要？

按聞瑄芸的想法來說，她覺得不重要啊，成了又怎麽樣，不成又怎麽樣呢，反正日子還是這樣的過，對她而言，日子過得舒坦順心才是重要的。

宋苒還是幹淨的白色襯衫和簡單的黑色長褲。

她站上臺，立馬就有不少的掌上，聞瑄芸也跟着鼓掌，她瞅了瞅邊上的人，問道：“這個學姐是不是很厲害啊？這麽多人上臺，她是頭個得到這麽多掌聲的。”

“那當然了。”邊上的女生看了她一眼，“新生吧？”

聞瑄芸點點頭。

女生又說：“宋苒是當年的省狀元，來咱們這兒不過也是因為離家近獎學金高，進來以後年年競賽比賽都拿名次，給學校添了不少光呢，何況長得這麽好看院裏那些富家子弟也喜歡呢。”

這話就說的有點……

聞瑄芸看她的神态，“那你這表情看起來也不像是嫉妒啊？”

女生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笑笑沒再說話。見她不說以後，聞瑄芸也就不再問了，認真地聽完了宋苒的演講，雖然講的她聽起來不是很明白，也沒往心裏去，就覺得臺上的人，特別閃亮耀眼。

之後的幾個人她都沒聽，拿着手機玩游戲呢，心說等最後結果估計就是宋苒第一。

邊上的女生見她玩游戲，瞥了眼，湊過來，“我叫袁媛，你叫什麽名字啊？”

“聞瑄芸。”她說道，見女生還盯着自己看，“幹什麽？”

女生笑了笑，湊過來一點，眼神瞟了臺上一眼，“宋苒是一個有錢就可以去約的人。”

聞瑄芸緊了緊握着手機的手，她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忽然明白了，因為她的手機是全球限量定制款的，所以這個袁媛認出來手機，覺得自己有錢，才會有這麽一說。

心想剛才她那不明所以的笑，大概真的不是嫉妒，她也是那富家子弟裏的一個，她也是在追求宋苒的？這個認知讓聞瑄芸有點坐立不安了。

她是打小驕縱，可是她從來沒想到還能去喜歡一個女生。

這種事不在她的認知裏。

“怎麽樣？要不要我搭線？”袁媛又問。

聞瑄芸眼皮子一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應下了這事，留了個聯系方式。

之後好幾天，剛開始的忐忑，在聞瑄芸跟着朋友出去唱K幾回之後都忘了這回事了，一個陌生號碼電話打過來，她本能給挂了，又打了幾回，聞瑄芸有點不耐煩的接起來了，對方是袁媛。

說是飯局定好了，問她什麽時候有空？

飯局？聞瑄芸腦子裏過了幾層之後，想起來那個幹淨利索的宋苒學姐。反正已經到這步了，就定了明天的晚飯，那邊問她要不要幫忙安排餐廳等等。

聞瑄芸就說：“你看着安排吧，回頭來報銷。”袁媛那邊開心的應了。

約的是學校後面的小飯店包廂，談不上多好，也不差。但是對于聞瑄芸來說這就是很差了，她皺着眉頭進了包廂，就看見宋苒坐在靠窗的位置邊上。

也許是房間裏的空調太冷了，莫名地讓聞瑄芸心一抖。

她也看見了進來的聞瑄芸。袁媛就在門外沒跟進來。

坐下來的聞瑄芸，開始點菜了，翻了翻菜單，問她：“你有忌口嗎？”

宋苒一愣，低聲地說沒有。

聞瑄芸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擡頭看她了，看到她眼裏那抹不自然，她也覺得有點尴尬了，低頭喝了口水，然後點了兩個冷菜，葷素搭配，再來了碗湯。

一時間兩人都沒開口，氣氛有點尴尬。

聞瑄芸想起來那本子，下午來吃飯的時候把它帶到身上了，現在就還給宋苒。

她一看，臉頰有點紅，還是接了過來。

“那天，撞到你了，不好意思。”聞瑄芸誠心地跟她道歉，雙手捧着水杯有點緊張，這還是頭次，兩個人尴尬地面對面坐着，氣氛十分詭異，聞瑄芸還不由自主地想着想着就想歪了。

“沒關系，因為我急着趕路也沒看見你，說起來我也是有不對的。”宋苒說道。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這頓飯吃的有點膈應。

臨散時，聞瑄芸突然問：“留個聯系方式吧。”

見宋苒猛然擡頭，眼裏那抹驚慌，聞瑄芸連忙解釋：“不是，我就是覺得這次不算賠禮道歉，下次我，我請你吃飯。”她特意強調了我字。

也不知道宋苒聽沒聽進去，最後她咬牙還是給聞瑄芸留了聯系方式。

但是，也沒離開。

袁媛估摸着飯吃的差不多，這才發了信息給聞瑄芸：宋苒陪吃飯要付錢，每次伍佰。

聞瑄芸臉紅了，這頓飯感覺吃的更是噎得慌。

她看着宋苒好像也是坐立難安的模樣，忽然把那本子又給抽了過來，“這本子我覺得挺好看的，我問你買下來吧。”

宋苒望着她，望着望着眼淚不由得掉了下來。

這麽一哭，聞瑄芸更加不知道怎麽辦了，有點手足無措的模樣，逗樂了宋苒，她說“好啊，伍佰。”

聞瑄芸松了一口氣，她轉賬給她，拿着本子送她一起出去。

路上兩人也沒說話，把宋苒送回宿舍之後，她見聞瑄芸要走，“你不回宿舍？”

聞瑄芸：“回啊，我住那邊。”

宋苒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看了她一眼，最後下定決心似的說：“删了我的電話吧，下次也不用再吃飯了。”說罷她轉身跑上樓去。

這麽一折騰，聞瑄芸又去找袁媛打聽情況。

袁媛嘿嘿的笑，“聞大小姐，這個宋苒呢，其實也是個命苦的主。”

怎麽聽都覺得怪異的詞，白了她兩眼之後，袁媛就老實說了。

宋苒家裏條件不好，早年間一場車禍奪走了她父母和弟弟的生命，年幼的她跟着爺爺奶奶過日子，本來就不是什麽有條件的，這事一出以後，就更難了。

莊稼人沒多少積蓄，也沒什麽文化，但是她爺爺奶奶知道唯有讀書才可以改變命運，于是再苦再難都要讓她讀書，而宋苒呢，也沒辜負老人家的期望。

從小到大，都是第一名。

要不然省狀元可以去更好的學校，不過是因為這學校獎學金豐富還免了她學費。剛開始一兩年還好，誰知道大三的時候她爺爺生病走了，一下子把她攢的那點都掏空了不說，還欠了不少錢。這兩年她一直打零工再還錢，可是太多了還不上，奶奶又住院了。

沒辦法之下，也不知道哪個跟她先提的，陪着吃一頓飯，五百塊。

于是，宋苒為了藥費，陪吃。

當然，也就僅僅是陪吃。

那是一個一身正氣的姑娘，有自己的底線和道德。圈子裏也都知道，說是陪吃更多的是以這種方式來幫助她的人。

聽完了這些的聞瑄芸，心裏挺不是滋味的，總覺得悶悶地，緩和了許久之後她睨了袁媛一眼，“那你當時介紹的時候，你覺得我是哪種人呢？”

袁媛讪讪地笑了兩聲，當時就覺得她有錢，看那手機就知道了，這種小學妹敲一回也沒事的，看她的那心思也不會歪到哪裏去，要不怎麽說眼睛是人類心靈的窗戶呢。

當然之後一打聽，好嘛，這個聞瑄芸還是四大家族聞氏家的小姐，這馬屁肯定要拍好了。

“我這不是瞧着你眼神清澈才敢介紹的嘛。”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袁媛笑着說。

得了聞瑄芸一個白眼，她也不覺得尴尬。

從知道這件事之後，聞瑄芸嘗試聯系過幾次宋苒，都沒得到回應，本以為過段時間她自己就忘記了的人，偏偏一直就被惦記上了。

強迫自己不去想吧，那人總是會跑到自己腦海裏來。

去想吧，越想越覺得心疼，就那麽小的一個姑娘，失去父母跟着爺爺奶奶生活，現在又要失去這唯一的親人了。那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呢？

從小備受父母疼愛的聞瑄芸，設身處地的如果有一天自己看不到這麽愛自己的父母了，那得多痛苦，一想就眼淚水哇哇地流，她還專門打電話跟父母說想她們了。

把家裏的二老鬧的，以為是在學校裏受欺負了，差點就準備上門了。

還是聞瑄芸勸住了，說看到同學有點苦，就覺得自己很幸福之類的話，總算是把二老哄住了。她真的才覺得自己有多幸福，以前還總羨慕表姐黎沫從來沒人管東管西，現在想想自己也是挺混蛋的，指不定表姐背地裏也哭了很多次呢。

就在聞瑄芸堵人沒堵到的份上，這個學期要結束了，下個學期她還是大一，可是大四就要出去實習的宋苒，就再也見不着了吧？

這麽想着，考試來了。

宋苒也來了。

聞瑄芸接到她電話的時候，又是高興又是驚訝，不管怎麽說反正覺得挺好的。

這回還是約了晚飯，不過是聞瑄芸自己定的地方，是學院附近一家相對高級的餐廳。不管為了啥來吃飯，總歸是開心的。

她臨出門前打電話問表姐：“我要是喜歡一個人，但是她心裏太多苦，拒絕我怎麽辦？”

黎沫：“先搶回來再哄着吧。”

聞瑄芸：“你是認真的？”

黎沫：“嗯。”

總覺得這不像是她表姐會說的話，但是聞瑄芸覺得這話也是有道理的。所以當宋苒跪在她面前，懇求她幫忙救救她奶奶的時候，聞瑄芸說沒問題，只要你答應跟我在一起。

她覺得表姐說得對，先搶過來再哄着吧。自己是真的心疼她，想要給她好的。

宋苒愣了半響，“好。”

聞瑄芸給她奶奶墊付了手術費，而她搬去了和聞瑄芸一起住，雖然她實習的公司也會提供宿舍。但這是當時講好的條件。

兩個人就這麽一起住了三年。

大四的聞瑄芸到了當初她遇見宋苒的年紀，她看着眼前這個一身幹練職業裝的宋苒，今天新換了個短發，“我喜歡你長發的樣子。”

宋苒輕輕笑了笑，“人總是要改變的。”

聞瑄芸：“你已經變了很多了。”

宋苒将短發別在耳後，走到聞瑄芸身邊，俯身親吻了她的嘴角，手指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龐，眼神裏有愛，有不舍，還有聞瑄芸看不懂的情緒，她說：“可是你一直都沒變，這樣挺好。”

說着她抱住聞瑄芸，那晚上是兩個人三年以來最激烈的一個晚上，從傍晚到天黑，再到黎明。

仿佛都知道這是一場分別前的狂歡。

宋苒收拾好東西，正要出門的時候，聞瑄芸問：“這三年來，你愛過我嗎？”

走在前頭的人，腳步頓了頓，她側過頭來，不知道說了什麽，昏暗的燈光下，聞瑄芸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沒聽清她說了什麽話，然後就看見宋苒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聞瑄芸突然扔了抱枕，“你根本就沒愛過我，這三年我對你花的心思，不過是感動我了自己，你當年就是為了救你奶奶跟我做的一場交易罷了，我掏心掏肺我真是愚不可及。”

被抱枕砸到的宋苒，沒有回頭。

出了門的她，卻也是淚流滿面。

不愛嗎？

她愛的。

第一次吃飯的時候，是她頭次以來遇見有人問她有什麽忌口的人，是出于教養還是真的關心都沒關系，她只是知道她頭一次被平等的對待，不是一個陪吃而已。

那收到短信紅着臉要買本子的姑娘，不過是為了讓她有臺階下。

就是這個shan解人意，會為她考慮的姑娘，她又怎麽會不喜歡呢？

可是，她不配啊。

為了救奶奶，她答應的條件。

也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

只是，越來越接觸社會，她也越來越知道四大家族的勢力，她面對那個貴婦人時，沒有一絲的希望，她求她，再給她一點時間，最起碼是到當初遇見的那個時間。

貴婦人猶豫了，最後答應讓她們一起到大四。

她到現在還記得貴婦人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你和阿芸不是同個世界的人，你不過也是阿芸貪圖新鮮時的果子，能不能到大四還不好說呢，即便真的到了，也請你識相的離開。”最後她說了宋苒上班的公司，帶的藝人，以及藝人一點不大不小的毛病，這些只是想要告訴宋苒，生死不過人家一念之間。

她也想着如果聞瑄芸只是玩玩的，那她也沒什麽負擔。

一年過去了。

兩年過去了。

三年了。

沒想到聞瑄芸還跟她說打算畢業之後，帶她回家見見父母，很疼愛自己的父母也一定會疼愛自己心愛之人。聞瑄芸靠在宋苒的腿上，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有光，她是真的很認真地在思考她們的将來。

只是，這個将來裏，不會再有她宋苒了。

宋苒靜靜地聽她說着她的父母，輕輕地摸着她的頭發，就這麽度過了一個周末的時光。

然後，她去公司住了一個月，對聞瑄芸冷暴力至極。

再回來的時候，她剪了頭發，說收拾東西。

聞瑄芸問她可不可以不要走。

她沉默了。

那麽喜愛她父母的聞瑄芸，她又怎麽舍得讓她難過，讓她為難呢，還是她來做這個壞人吧。

奶奶走後，這個世界上，只有聞瑄芸讓她牽挂了。

擦幹了眼淚的宋苒，大喘一口氣，拉着行禮走出去了。

再回頭看一眼這個地方。

宋苒筆直地走了。

如果不是後來帶的藝人白霧出了狀況，林琳打電話求她去找皇朝集團旗下的醫院，她不會再打那個電話，心裏背了無數次的電話。

也不過是一通電話，再無以後。

這麽多年以來，她爬到了王牌經紀人的地位，可是她依舊無法站在聞瑄芸身邊，因為她們的出身就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直到，她看見聞瑄芸牽着一個身穿漢服的女子，兩人走在街上，十分親密。

看見有人賣首飾，她會挑一根簪子在那姑娘頭上比劃，眼裏滿滿地都是暖意，宋苒以為一直單身的聞瑄芸，像自己一樣還牽挂着她。

只是，這一刻，她看見那個漢服姑娘，眼神裏都是聞瑄芸的影子，她就知道，這一刻的自己輸了。

她從不認輸，她覺得命運不公，那她就要走出一條康莊大道，絕不低頭，所以她處處要強，什麽都想要得到最好的，不論是學習，還是上班以後的績效。

現在她才明白，一直在蜜罐裏長大的聞瑄芸，想要的也是個安穩的陪伴。貴婦人說的那句話，沒有問題，她和阿芸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這話的時候，貴婦人臉上的神情不是鄙夷，是憐惜。

只是當年的她沒有看懂罷了。

聞瑄芸想要的是個平靜安定的家，像她自己家一樣，而不是宋苒這種要強争上的人。

原來，一開始錯了，不是出身，是人。

她還曾想過，如果她勢均力敵的站在聞瑄芸身邊的時候，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

多麽可笑。

宋苒伸手覆蓋住臉，眼淚無聲地滑落，像是當時聽見阿芸跟她說要把那本子買過去的時候一樣，那個處處為她着想的姑娘，終于成了別人的心頭好，也終于把別人放進了心裏。

她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