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談寶璐在燈下抄書,她從各地官員的奏文和岑迦南的批複裏得知如今的大晉十五年,表面寧靜之下早已暗生波瀾。田租國賦、水旱蟲災,是百姓肩上的第一座大山;蠻族屢屢犯境,擄掠錢財,踐踏良田,是百姓肩上的第二座山;大禹一帶孟家軍隐隐崛起,(),這是第三座大山。

三座大山同時高高起,随時都将分崩離析。

她活了兩世,自知無法阻擋歷史的洪流,但難免有物傷其類的悲感。

她寫了不一時,在窗下吹風吹得有些冷了,停下來給自己倒了盞茶,用雙手捧着。忽然聽見有人回來了,擡頭一看,岑迦南穩步走了進來。

他今晚未戴金冠,黑發似墨,只用一根黑木發簪束了起來,肩上挂着黑色披風,身穿黑色三重領常服,束黑色腰帶,袖口衣擺處有一圈銀絲雲邊暗紋,随行走時方顯露出來,如足踏點點星光。

談寶璐還未見過一身黑衣的岑迦南,只覺得他今晚氣質更加高貴出塵,但又孤冷如身罩萬年風雪。

岑迦南看她一眼,似乎覺得她這個時辰還在這兒有些意外,直飛入濃黑發鬓的長眉一跳。

談寶璐如夢初醒,便擱下筆墨就要起身行禮,“殿下。”

但在椅子上坐得太久,一站起來便有些腿麻,身子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呀……”

岑迦南立刻過來扶她,他一手握着她的手肘肘眼,俯身就要去摸她的腳踝。

感覺到岑迦南手上的溫度,談寶璐臉皮瞬間一漲,連忙縮腳不讓他碰,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事。”

岑迦南擡頭十分認真地看着她,說:“你不是想跳舞麽?若傷着了腳,你還怎麽跳舞?”

談寶璐心劇烈地怦怦跳了兩下,入宮競選的日子越來越近,在這節骨眼上,的确不可傷着了腳。

她還在猶豫着,岑迦南已經在她身前單膝半蹲了下去,她吓了一大跳,低低驚呼了一聲:“殿下!”

岑迦南個頭太高,即便在她面前半蹲下去,頭也快到她的胸口處。

那烏黑的發頂就在她的眼皮下,她不敢亂推,怕不小心推到了岑迦南的頭,也不敢盯着岑迦南濃密的發絲亂看。

她的眼睛正六神無主地不知往哪兒放,緊接着就感覺到岑迦南火熱的掌心突然圈住了她的腳踝。

她緊張地低下頭,岑迦南的手掌好大,包住她的腳踝之後還要再多出一個大拇指的指節。他不斷用大拇指指腹按壓她凸起的腳踝骨,酥麻的感覺順着他的指腹沿着小腿的筋骨直往上爬。

她忍不住輕輕倒吸了口氣,又想往後縮腳。

她的腳擡了起來,差點踢到了岑迦南。

岑迦南手掌用了點勁兒,往下一壓,讓她的腳掌踩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岑迦南仰面望她,問:“很疼?”

她忙搖頭。

岑迦南問:“不疼你躲什麽?”

談寶璐臉皮又紅又脹。這要跟他怎麽說?男女授受不親?可她都敢爬他的床了,現在又說這種話,只顯得有些虛僞。談寶璐只能硬着頭皮,重新将腳伸了出來,盼着岑迦南早點将她松開。

岑迦南将手掌重新蓋了上去,見她半晌不吭聲,又問了一句:“真不疼假不疼?”

“真不疼。”談寶璐臉快要滴出血來,小聲嘟囔。

岑迦南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先是骨頭,再是筋,确定談寶璐沒說假話,方才松了口氣。

不考慮傷情之後,岑迦南方才更加細致的體會到了女孩皮膚的嬌嫩,又細膩,又光滑,像白嫩的豆腐,一掐就要往外溢出水來。他不過是輕輕捏了一圈,就已經在上頭留下了一圈紅印子,像一道鮮紅的腳镯。

岑迦南一愣,立刻松手,又見談寶璐倚在桌子上,低着的臉上暈出兩團霞光,纖長的眼尾在燈光下微微有些發紅,顯得十分妩媚。

岑迦南登時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立刻站起身來,背過身,走到一旁的銅盆裏用清水洗了手,說:“并無大礙。”

“嗯。”談寶璐悶悶地應了一聲,繼續在桌前坐下,想将最後一段抄寫完。

岑迦南脫了披風,背對着她站在自己的書桌前拆信。他用匕首整齊地劃開一封信,說:“今年神女會的題目些意思。”

談寶璐聞言,耳朵立刻支棱了起來,“題目?”

每年神女會選拔時,都會選出一個字,用這個字做題眼,然後各位貴女根據這個題目來跳舞。所以每年競選開始前,這些名門都會想法設防地打探出關于題目的消息。可洩題乃是大罪,這些人八仙過海也難套出題目來,沒想到題目已經在岑迦南手裏了。

岑迦南轉過身,手裏拿着那只信封,在談寶璐眼前抖了抖,似乎故意逗她,說:“想知道今年的題目是什麽嗎?”

談寶璐望了望岑迦南,又望了望岑迦南手中的信紙,抿了抿唇,洩氣道:“算了。”

“算了?”岑迦南有些驚訝地揚了揚眉,說:“你不是想當神女麽?說話不算話?”

談寶璐苦惱道:“我是想啊,但是我想公平地當上神女,而不是……不是……”她看向岑迦南,總覺得那後半句話不怎麽好聽,便默默咽了下去。

岑迦南問:“不是什麽?”

談寶璐說:“有靠山……”

岑迦南啞然失笑。

靠山?的确有不少人想找他當靠山,甚至有的比他大了七八歲,還為此沖他叫爹。別人他只覺得煩,但若是談寶璐……給她當個靠山,似乎有點意思。

岑迦南不鹹不淡地說:“你知不知道現在多少人在挖空心思提前知道題目是什麽。”

談寶璐将頭搖成撥浪鼓,說:“其他人要怎麽做與我無關。如果我提前知道了題目,就算比贏了,我也知道我用了不公平的手段,我心裏也會不舒服,贏的快樂也沒那麽大了。”

岑迦南說:“錢你也不想要了?”

這回談寶璐的表情看起來更痛苦,飽滿的臉頰皺巴得像只肉包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而且,就算我不提前知道題目,我也有把握贏。”

岑迦南眯眼,下颌輕輕點了點,眼神有些認可。他将那封信扔到了一邊,說:“随你,書抄得怎麽樣了。”

說着,岑迦南已走到了她的身後。

談寶璐佯裝自在,繼續手不停地繼續抄着。

可她怎麽也做不到完全忽視掉就站在她身後的岑迦南,不一會兒就後背僵硬,談妮每次被她抓去檢查功課時,多半就是現在這種感覺吧。

她在椅子上挪來挪去,想專心一點,可落筆時筆劃就變得不平了,歪歪扭扭的。看着明顯變形的幾個字,談寶璐有些懊惱,忍不住說:“殿下,您就不用辦您的公務麽?”

“嗯?”岑迦南将目光從她的筆跡上收回,落在她的臉上。他竟然完全沒聽她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談寶璐不得不又重複了一遍,“殿下日理萬機,現在就不用辦您的公務麽?”

就站在這兒看她寫字?太閑了吧!

岑迦南單薄的眼皮緩緩地眨了眨,說:“辦完了。”

“這麽快?”談寶璐驚訝道。

岑迦南:“嗯。”

談寶璐無法,只得在岑迦南的目光下硬着頭皮繼續抄了下去。

岑迦南就站在她旁邊,她能聞到他身上的檀木香,能感覺到他尖銳的視線正越過的肩膀,看她寫下的字,讓她腦子變得亂糟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都快忘記她今晚來幹嘛,她得将哥哥送她的手鏈要回來。

談寶璐擱下筆,從随身的小荷包裏取出一條挂着圓石頭的牛皮繩,對岑迦南說:“殿下,您既然喜歡賀蘭山的石頭,我便給您重新磨了一個,您看這個好看嗎?”

岑迦南緩緩将眼神從談寶璐的臉頰移到了那枚石頭上。深紫色的岩石被打磨成光滑的圓圈,然後從中心開鑿了一條孔,将牛皮繩串了進來。石頭玲珑剔透,牛皮繩古樸大方,制成項鏈雖不是價值連城,但甚是精致好看。

岑迦南将那枚石頭在手指中轉了轉,饒有興趣道:“你親手磨的?”

“嗯!”談寶璐小雞啄米似的一陣點頭。

“手傷着了麽?”

“沒有,用磨砂紙磨的。”

她見岑迦南對這條項鏈有些興趣,便再接再厲地繼續說:“殿下,您有沒有覺得這顆石頭的顏色很特別?”

岑迦南問:“如何特別?”

談寶璐說:“殿下有沒有覺得,這粒石頭的顏色和殿下的眼睛很像?也是紫色的。”

岑迦南方才雖然并未曾展露出笑顏,可看得出他神情自然,心情算得上舒暢。這一刻他的臉瞬間冷了下去,真正有一股不怒而威的上位者的壓迫感。他沉聲道:“是麽?”

談寶璐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犯下了岑迦南的大忌諱。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笨嘴笨舌地說:“若殿下不嫌棄,我可否将這條項鏈送給殿下,然後,然後将落在殿下這裏手鏈換回來?”

岑迦南從懷中取出那條手鏈,問她:“你是說,這條?”

談寶璐一看,連連點頭:“正是!”

她沒想到岑迦南竟然剛好将這條手鏈帶在了身上。

岑迦南慢條斯理地攥上了她的手腕,一分一寸地将那條手鏈套了上去。看着手腕上失而複得的手鏈,談寶璐松了口氣,眉開眼笑道:“謝謝殿下。”

岑迦南也勾了勾唇,似是笑了,但卻莫名讓談寶璐有些緊張。

岑迦南緩緩将那根牛皮繩展開,挂在了她纖細的脖頸上。那枚紫色石頭正好墜在了她心口的位置,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岑迦南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撥在那枚石頭上,“這條鏈子,帶溫了,再給本王。”

談寶璐:嗚嗚嗚……變态,大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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