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一聽見赫東延的聲音,談寶璐第一反應就是躲,船艙內又無處可躲,她便一貓腰,鑽到了案幾下面去。

她躲好後一擡頭,這才發現自己待着的位置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岑迦南的兩腿就在她的眼前。

岑迦南平日坐姿雖然端正如松,但他畢竟是個男人,坐下時兩腿不會完全并攏在一起,而是岔開一些,上半身雪白的裏衣便半敞開,露出精瘦的猿腰和小腹,肩膀上白色紗布沒纏好,垂下來了一節,下半身是一條黑色長褲和一雙面不染塵的黑色官靴,來自于他的氣息比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清晰。

岑迦南顯然完全沒料到她會突然這樣做,低頭看她,神情怔怔的。

談寶璐的臉頰瞬間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她連忙想從案幾下鑽出來。

就聽見赫東延已推門進來,邊走邊朗聲說:“岑愛卿啊,聽說你受了傷。”

那道熟悉的聲音驚雷一般在她頭頂響起,談寶璐登不得不停了下來,在案幾下将身體蜷縮成一團,抱緊了膝蓋。

她看見了赫東延的鞋底,黑面白底,鞋底上印着一圈祥雲。

她默默攥緊了拳頭,手腳上的熱度正在一絲一絲的褪去。

“并無大礙。”她聽到岑迦南回答。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赫東延笑着說。

“陛下有何事吩咐?”岑迦南淡聲道,“臣有傷在身,就不起來行禮了。”

赫東延擺擺手,說:“你傷着了,當然就坐着好好養養。”

他在案幾前來回走動,說:“這馬上就要到大禹一帶了吧。”

岑迦南點了點頭,“約莫明日傍晚時分。”

赫東延說:“依朕看啊,今晚剛出大都就有刺客偷襲,大禹一帶又是孟非谌的大本營,幹脆這一趟其他幾個地方就不去了,直接去行宮春耕,岑愛卿,你意下如何呢?”

談寶璐在案幾下将赫東延的意思聽得明明白白,心中一陣冷笑。

赫東延這人還這樣,既自卑又自負,還特別特別特別怕死。

今晚船上有刺客一事可把他吓死了,所以他不敢在大禹停船。神女會花船是每年一度的盛會,各地的百姓都十分期待,如若不停靠直接去行宮,他們該多失望。

談寶璐豎起耳朵,仔細聽岑迦南的意思。

在這個階段,赫東延還很聽岑迦南的話。

岑迦南沒有反駁,而是說:“陛下既然想提早去行宮春耕,那就提前去罷。無論是春耕還是神女會,均是為了向天祈福,只是形式上的變化,陛下只要有心,天恩不會變。”

赫東延長長舒了口氣,笑着說,“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不過,這次出行,朕的随性侍衛不多。”

岑迦南會意,說:“臣另調一支禁衛軍保衛陛下。”

赫東延這下是徹底心滿意足了,他假惺惺地囑咐了岑迦南一句:“愛卿也要注意身體……”他的眼睛無意間一瞟,突然看見岑迦南的案幾下露出了女子裙擺的一角。

“這是……”赫東延躬下身,想去看岑迦南藏着的人。

談寶璐聞聲渾身僵硬,下意識閉上眼睛,将緊握着的雙手抵在胸前,按壓住好像快要從胸口裏跳了出的心髒。

這時,岑迦南突然落下了一只手,大掌托着她的後腦勺,往下一按,便将她的臉捂進了自己的懷中,“讓陛下見笑了。這是臣府上的一名侍女,因要在這船上一連待上數日,便帶她上船解悶。”

“哈哈,”赫東延大笑了兩聲,說:“都是男人嘛,朕懂,朕懂。”

岑迦南案幾下有女人這件事,倒讓赫東延輕松了幾分。

以往他連岑迦南的一個弱點都找不到,現在看來,岑迦南不過也是個男人,不是聖人,只要是男人就沒有不好女色的。

不過,他也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能入岑迦南的眼?

他探頭想再仔細看看,但卻被岑迦南不動聲色地擋開。

岑迦南将那女子護得嚴實,他怎麽看都只能看見那女子雪白脖頸上落下的一縷發。

但這名女子究竟是美是醜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岑迦南的人,他可以從她身上可以嘗到打敗假想敵的快.感。光是這個愚蠢下作的念頭,就足以讓赫東延激動興奮起來。

“陛下如若無其他要事,還請回去休息。臣有傷在身,就不送了。”岑迦南開口道,聲音已有些愠怒。

赫東延不得不收斂了些,如果今晚是其他官員的女人,他收了也就收了,那些人還得在他面前感恩戴德的哭出來幾滴眼淚。但岑迦南他還暫時不敢。

“那岑愛卿你好好休息。”赫東延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最後深深看了一眼,轉身出去。

赫東延走後,岑迦南這才松開了按着她的手,談寶璐像溺水的人終于喘過了一口氣來,被突如其來的充足空氣嗆得咳了兩聲。

她昂起頭,巴掌大的小臉不知是憋的還是怕的,脹得一片通紅,那雙靈氣的眼睛眼底蒙了一層水霧,也是波光豔豔。

岑迦南看了一眼,便迅速挪開眼睛。他在座椅上半晌未動,定了定神,壓下了那些在胸腔起伏翻騰的雜念,然後起身去鎖門。

岑迦南一移開腿,談寶璐立刻從案幾下爬了起來。她手忙腳亂地捋平裙擺,在岑迦南的椅子旁端正坐好,盡力表現得好像毫不在意。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落門栓的聲音,岑迦南鎖好門回來了。

他合攏了衣服,又披了一件灰色外衣,然後在椅子上坐下,眼不擡,問她:“方才為何要躲?是怕影響了聲譽,日後難嫁人?”

談寶璐舔了舔嘴唇,說:“殿下說笑了,我現在沒想過還要什麽聲譽,只是我這人,膽子小,這一生只求一家人平安幸福,不敢見像聖上這樣的大人物。”

岑迦南聽完若有所思,但沒再多說什麽,只是說:“先研墨。”

“好。”談寶璐應了一聲,取來筆墨,細細研磨。

岑迦南将案幾上那堆積如山的案牍往她面前一推,說:“本王口述,你執筆。”

“啊?我?”談寶璐驚訝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岑迦南微微昂頭,扭動了一下受傷的手臂,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在本王書房裏抄了那麽些書,現在到了看你有沒有用心的時候了。”

談寶璐最經不起激将,立馬取了筆,用墨水潤了潤,說:“我當然用心了,殿下你就說吧。”

岑迦南嘴唇微微勾了勾,徐徐開口。

岑迦南說什麽,談寶璐便在紙上用朱砂筆寫什麽,這頭剛落了兩個字,岑迦南就啞然笑了一聲。

談寶璐好奇地扭頭看身側的岑迦南:“我哪裏寫錯了嗎?”

岑迦南收斂起笑,說:“幸虧你不是個能當官的男子,這才幾日,本王的字你倒仿得十足像,日後怕是從你手裏出的東西,要被以假亂真了。”

談寶璐摸不準岑迦南這話是譏諷她,還是誇獎她,讪笑了兩聲,說:“哪裏哪裏,我可沒膽子仿冒殿下。”

“沒這膽子就好。”岑迦南淡笑,他一手撐在案幾上,沖她擡了擡下颌,溫聲道:“繼續寫吧。”

“嗯!”

往日談寶璐只是抄寫下了一些各地地方官的書信,那些主要是下對上,而近日為岑迦南作批注,則是上對下。岑迦南的朱批言簡意赅,能一個字說完,絕不用兩個字,但每個字都字字珠玑,一針見血,談寶璐倒是從中又學到了不少。

堆積如山的案牍不知不覺只剩下最後幾冊,談寶璐還有幾分意猶未盡,這時聽到岑迦南說:“本王明日要下船。”

談寶璐手中的筆一頓,扭頭看向岑迦南,“下船?意思是殿下明日就不在船上了?”

“是。”岑迦南點了點頭。

談寶璐沒吭聲,一股她沒想到的巨大的失落席卷而來。

她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有點像小時候燈會結束後與好友分別,因那時年紀太小,經歷過的事不多,于是只是稍稍分開一刻,就為此難受得肝腸寸斷。

岑迦南繼續說:“這幾日神女的舞蹈也取消了,陛下那邊會有其他安排,他絕不會來找你,你在船上也可以自由活動,如果有任何需求,可以直接去找徐玉,他會幫你解決好。”

“嗯。”談寶璐輕輕點了點頭,她揉了揉有些疲憊的眼皮,還是有些失落。

岑迦南看着她,半晌,開口道:“想同本王同去?”

“可,可以嗎?”剛黯淡下去的眼睛瞬地明媚了起來,談寶璐昂起頭,“我能跟殿下一起去嗎?”

看着這麽一張言笑晏晏的臉,岑迦南難免起了些別的心思。他其實一直沒想好下船後要如何安置談寶璐,就他留在船上,他不安心,帶在身邊,也不安心。

岑迦南說:“這麽想與本王同行?”

談寶璐也不管岑迦南是故意戲耍她,還是真的想帶她一起,她非常用力地點了點頭,“想。”

“為何?”岑迦南手指在案幾上輕輕一叩。

談寶璐蹙眉道:“我有點不敢一個人待在船上。”

她覺得還是跟在岑迦南身邊更安全。

而且,岑迦南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口風很松,顯然不管他這次下船的目的是什麽,那件事帶着她不帶着她影響并不大,所以跟着他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她便再接再厲:“殿下,你看,你本來就受傷了,身邊缺個幫手,我如果同行,我剛好能照顧你呀!這多好啊!”

“照顧?怎麽照顧?說來聽聽。”岑迦南似笑非笑地悠悠說。

這話聽起來沒什麽問題,但談寶璐莫名有些結巴,“就,就看殿下吩咐呀。”

就坐在她身後的岑迦南突然低下頭來,他坐着也要比她高出半個頭,一低頭兩人便離得近極了,近到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看到對方眼睛裏倒影出來的案幾上的燭光。

談寶璐先清醒過來,連忙忙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緊接着,她聽到岑迦南在她身後說:“明天晚上,本王去你船艙接你。”

手牽手開啓一個新小副本——岑迦南身世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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