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櫻花
櫻花
“能解決?”男人視線慢條斯理地睨過來,語調徐徐,“初櫻小姐是要等到照片被媒體流傳到祖母那裏再解決麽?”他頓了一下,眼底帶了絲意味深長的笑:“還是說,初櫻小姐是故意而為之?”
故意為之讓媒體知道他們的關系,好借此身份行方便之事。
醇底之色,金石之聲,語調低磁徐徐,尾音卻驀然加重,不怒自威。
包廂的氛圍一下子緊繃起來。
初櫻微愕:“什麽照片。”
斜後方的陳東适時地地上平板電腦,解釋:“初小姐,這是剛剛在會所外面小報記者抓拍到的。”
初櫻接過翻看,寥寥幾張,照片的主角不是她,應該是某位素人明星私會男友,卻因為站位的問題每張把她和會所大門框了進去。
她越看臉色越白:“時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見她回答不出聲來,時逾白慢條斯理擡手将襯衫袖口妥帖挽起兩折,腕骨上深藍色的百達翡麗機械表表盤反射出光澤。
他的手養尊處優,指骨分明,青筋脈絡微繃凸起,清晰可見,帶着絕對上位者的力量感,食指帶着素銀色戒指,正中心的卡地亞紅寶石彰顯着時家唯一掌權人無比尊重的身份。
初櫻的視線在男人上多停留一瞬,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不得不說,這男人每一處細節都帶着矜貴從容,惹人不由得多看兩眼。
桌子上茶臺處是茶師早就用紫砂壺沖泡好的黑茶。
吓唬也吓唬夠了,時逾白勾了下唇角。
“雖然我們的婚姻狀态沒有公開,但雙方長輩都是知曉的,初小姐在公衆場合還是要謹言慎行,對我,對你,都有好處。”他慢條斯理地取了只紫砂茶杯,不着急品茶,而是在指骨間摩挲。視線裏男人手掌寬大,穩健,手背上隐約可見凸出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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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任何問題,聯系陳東,我不希望任何媒體拍到的東西不經由我手流傳到外祖母耳中。”他語氣不容置喙,尾音下壓落下時包廂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不愧是時家唯一的掌權人,在拿捏人心這裏,他有千百種手段讓下屬不敢越雷池半步。
同理,對她也如此。
初櫻內心緊繃了一瞬,随即點點頭:“抱歉,這次是我處理事情欠考慮。”
時逾白并不出聲,包廂裏沉了一瞬,她猶疑着開口:“時先生,那您忙,我就不打擾了。”
她手搭上包廂門把手時,身後的男人掌間把玩的小巧紫砂杯落在茶幾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才緩緩開口:“準備去做什麽?”
初櫻扶住門把手的手頓住了,轉過來身來,發現時逾白側過臉,深邃黑眸平靜地注視着她,自帶壓迫感。
初櫻意識到他是問她來這裏的原因,可能是怕她再被拍到給他帶去麻煩,于是認真解釋道:“我的設計比賽圖紙一個同學裝錯了,我打聽到他在這裏,所以過來找他拿圖紙。”
“知道人在哪個包廂嗎?”他問。
她一愣。
時逾白視線落在手中的茶盞上,并不看她:“名字。”
初櫻老老實實報了宋知許的名字。
不等時逾白吩咐,陳東立刻交待人去辦了。
包廂裏安靜下來,初櫻讓了讓站在靠近門口的屏風邊。
時逾白餘光觑了眼,看到小姑娘站的拘謹、板正,脊背挺得筆直,目光也直視前方,像是上課認真聽講的學生。
倒是和她的性子有幾分相似。
乖乖當個漂亮花瓶,無趣,且不會給人惹麻煩。
這時,陳東讓去打聽宋知許包廂號的服務生進來了。
來人将宋知許包廂號的紙條輕輕放下,恭敬地彎腰後退出去。
“初小姐,這是您找的人的包廂號碼。”陳東将紙條遞給初櫻。
“謝謝。”初櫻接過,将耳邊的碎發挽到耳後,“今晚麻煩時先生了,那我先走了?”
良久沒人答話。
男人不知何時微靠着閉上眼,面部輪廓刀削斧劈般硬朗輪廓分明,他漆黑的長眸淺阖着,下巴微仰,冷白色的脖頸上凸起的喉結像是冰淩塊,恰到好處點綴在光與影的分界線處。
初櫻視線落在那處竟不自覺愣了神,直到服務員出聲提醒,她才反應過來,臉頰染上些許紅暈,連忙搖搖頭拿着包包出了包廂。
她想起當初和時逾白第一次見面時,男人也是這般紳士從容、斯文淡漠。
那天北城暴雨傾盆,氣溫驟降。
黑色巴菲特車廂卻溫暖如春,帶着淡淡的男士木質香調氣息,像是場曠野的雪。
男人遞來一份婚前協議與她約法三章。
其一就是,家族聯姻,各取所需。
時家的老太太早些年和初櫻的祖母交好,早就在小時候口頭上訂下了這出婚事,近年來老太太愈發對時逾白的婚事催促得緊,甚至親自上門說親來了。
初家最近幾年本就式微,此時有門婚事可以攀上時家的高枝,初父自然立刻答應下。
所以才有了時逾白與她簽訂婚前協議這一出。
夫妻雙方無需履行夫妻責任以及義務,只是頂着夫妻的身為,在長輩面前扮演好角色。
說白了,就是他不想和她有任何糾葛,無論是感情還是身體,一如他的人,低調內斂,冷淡宛如皚皚山上雪,遙不可及。
以為她對這些條款不滿意,坐在旁邊的男人開口,聲音淡淡地:“你有需要附加的條款或其他要求都可以添加上,不涉及裏面條約的,我可以最大限度的補償你。”
時逾白甚至做好了這個小姑娘獅子大開口耍脾氣的準備說辭,畢竟以初白的為人,初家生出一個驕縱不顧禮數的女兒概率很大。
然而初櫻捏着紙張邊緣的手一點點收緊,她卻什麽都沒有說,沒哭也沒鬧,甚至什麽補償都沒要,搖搖頭:“我沒異議。”
她接過合同想起自己身邊沒帶筆,手頓了下,旁邊的男人擡掌遞來只筆低,沉嗓音落下:“用這支。”
初櫻接過來,蕭伯納定制鋼筆,深邃的紫灰色燈光下隐約有細閃浮動,拿在手裏沉甸甸的質感。
她快速簽上自己的名字,遞給他。
車子将初櫻送到家,下車時陳助理遞給初櫻一把黑色長柄傘。
黃銅琴漆的傘柄,尾端雕刻着一個“S”,寬大的黑色傘面撐開時,雨滴墜在上面發出悶響聲。
巴菲特疾馳而去,初櫻摩挲着手指間那個雕刻的字符,才意識到自己與時逾白的距離,說是天壤之別也絕不過分。
回過神來時,初櫻已經到了宋知許的包廂門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逾白打過招呼,她一路上暢通無阻。
初櫻在門口站定,敲了敲門,裏面許久也沒人來開。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面前厚重的雕花木門。
包廂裏的煙味很嗆人,撲面而來的重低音搖滾音樂震得人頭皮麻煩。
屏風隔開一側是紅木方桌,圍坐在着幾個男人,指尖夾着煙,杯中倒滿了白酒,他們中間像是紅花一樣點綴着幾個年輕姑娘,穿着清涼,低眉順眼地給男人們倒酒遞茶。
另一側是紅木軟塌,男生大刺刺地仰靠着坐在上面,宋知許穿着件休閑的黑襯衫,領口的紅色暗紋領帶被扯得松散,輪廓深邃,眼睑很重,薄唇微勾着,懶散地任由身側的女人倚靠過來,纖纖玉指剝了翠綠色葡萄喂到他唇邊。
宋知許垂眼看着,不接也不拒絕,渾然風流。
女人抱着晃了晃他的胳膊,人才懶懶地低頭就着她的手吃了那粒葡萄。
開門聲響起時,宋知許指腹擦了一下唇邊的葡萄汁水,狹長的丹鳳眼看了過來。
他手指懶懶散散的摁了下遙控,包廂裏的歌曲停了。
周圍打麻将的,喝酒的,抽煙的,才紛紛看了過來。
初櫻甫一進門,在場的男性目光仿佛聚攏般落在她身上。
她沒化妝,霜白色的旗袍清清冷冷讓人想到山谷裏的白山茶,瞬間把這滿屋子的莺莺燕燕都比了下去。
她一出場,沒有濃妝豔抹,也是奪目。
“呦,這是哪家的妹妹?”麻将桌上的一個頭發染黃的男人醉醺醺地撂了杯子。
此話一出,包廂裏的衆人紛紛望過來。
戲谑的,驚嘆的,嫉妒的,不懷好意打量的。
“你好,我找宋知許。”初櫻溫言出聲。
“哈哈哈,阿許,找你的,是不是又搞大了哪個妹妹的肚子人家追到這兒來了?”旁邊另一個男生哈哈大笑,走過來在宋知許旁邊坐下,勾肩搭背:“這妹妹看着清純得很,學生妹滋味如此?”
“滾邊兒去。”宋知許笑罵了句,踹了下身邊女人的小腿,那女人不情不願地挪開。
男生站起來,抄兜走到初櫻身邊,瘦高落拓不羁。
他微揚眉:“有事?”
宋知許拈花惹草泡遍北大設計系無數妞的名號和面前這張臉對上時,初櫻了然了為什麽一堆女生對這公子哥前仆後繼。
她收回思緒,正色道:“楊老師說我的比賽設計紙被你裝走了,我來找你拿。”
“比賽設計?”宋知許慢條斯理重複這幾個字,眼神意味深長。
“對。”
他一手撐着門框,微側臉時,耳垂的黑色碎鑽耳釘在包廂燈光下反射出耀眼光澤。
“不好意思啊,好學生,我這裏沒有。”他奚落到,眼裏的笑邪氣又惡意滿滿,最後俯下身低聲在她耳邊道:“同學,你這種低級的搭讪手段,挺沒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