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櫻花

櫻花

男人一身碳灰色平駁領剪裁合身的定制西裝,內搭雪松白襯衫,起伏的胸肌将襯衫紐扣處撐得微微緊繃,一身氣場,于矜貴中不慌不忙沉穩從容。

初櫻鼻息間是他身上清冽苦橘氣息,像是來自凜冬,遙遠不可接近。

時逾白的手臂幫她穩住身形便紳士地撤回來,一觸即離。

仿若幫她也不過是一個處于禮節的随手之舉。

“上下樓梯要注意小心,學校貼在走廊上的标語怎麽就不認真遵守呢?”身後一道嗓音傳來。

初櫻才看到時逾白身後跟着的陳東等随行助理,穿着規整同款的黑色西裝,另一側是學校陪同參觀的領導老師們浩浩蕩蕩一群人簇擁着。

這陣仗,這待遇,時逾白身份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這道聲音就出自其中一位老師。

初櫻微愣一瞬,随即開口:“老師,我不是沒站穩,是旁邊這位同學把我推下來的。”

此話一出,旁邊的林月臉色也白了,反駁:“老師,我沒有推.......”

“好了好了,小姑娘家家的小打小鬧,別讓時先生看了笑話。”随行領導中一位帶着眼鏡的中年男子笑笑連忙出來打圓場,就要把這個話題帶過去,“時先生還沒參觀咱們學校的食堂,今天也是為您準備了特色的菜式。”

随行的老師領導不泛設計系的人,自然和林月的小叔叔認識,也知道這位大小姐身後的背景如何,自然是想讨好讨好林家,于是說話自然而然也就偏袒着林月。

初櫻也沒想到眼前眼鏡男如此睜着眼睛說瞎話,她氣到說不出話來。

她的比賽設計被盜竊抄襲,輔導員的放任不管,甚至于眼前學校領導的惡意偏袒。

時逾白無意中觑見旁邊的初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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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仰着臉,眼眶發紅,氣到肩膀一陣陣顫抖,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

她死死咬着唇角,緊繃,孤立無援。

她卻沒向任何人尋求幫助,甚至是他。

明明以他們簽訂的婚前協議,她只需對他示意需要幫助就好,這件事就能風評浪靜的解決,她卻沒有那麽做。

氣氛靜了下,時逾白并未出聲。

眼睛男幹笑着看向時逾白,再度給人遞話:“時先生,這邊走是去食堂的路。”

眼前這位給北城大學捐了不少資金,可是上頭交待下來不能虧待的大人物。

就在他思來想去猜測時逾白想法時,未曾想,面前的人倏然淡笑了聲。

眼鏡男懸着的心剛剛放下,賠上笑,又被男人接下來的話吓得面色慘白。

“小打小鬧?貴校處理校園欺淩的手段,确實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男人徐徐出聲,低而磁的嗓音給人以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旁邊的初櫻驚怔擡頭。

她沒想到他會為她撐腰。

男人這一出聲,這件事一下子被上升高度的“校園欺淩”,旁邊的衆領導和設計系院長頭上冷汗狂冒。

眼鏡男連忙開口補救:“是我們的疏忽,這件事學校肯定會徹查到底,給這位同學一個交待。”

說完,眼鏡男立刻叫來身邊的一位老師,讓她去調查監控負責此事,一定要在今天把這件事解決了。

林月洋洋得意的表情一下子收了個幹淨,慌了神。

初櫻有些恍惚,她清清白白費盡了心力也得不到的公平,他只一句話就做到了。

窗外的淡粉色的三角梅簌簌墜滿枝頭,牆角潔白的茉莉花在風中搖曳着飽滿的花瓣,男人從教學樓大門走出,前仆後繼簇擁着一群人。

說是衆星捧月也毫不為過。

初櫻再一次意識到,他們的差距,說是天壤之別都不為過。

她想到不久前的那次偶遇。

系裏某個富二代生日宴會,請了一衆朋友去一家會員制的酒吧,據說酒吧不接待普通人,程佳在受邀的行列。

富二代發話了,飲料小吃随便點,想帶的朋友都可以帶上,于是程佳帶上了初櫻。

酒吧在北城最繁華的地區之一,八十層的高樓參天而立,酒吧占據了最高層和露天場地。

從上俯覽北城繁華,一覽無餘。

酒吧裏燈光絢爛迷離。

初櫻去露臺時偶然撞見那個矜貴從容男人疏懶地與朋友碰杯。

有朋友問起他結婚的事。

“哪有什麽喜歡,”青灰色煙霧後時逾白神色漫不經心,“老太太鐘意娶回來玩玩。”

那時初櫻才意識到,初家無比重視的聯姻,在這個男人眼中,不過談笑間的玩笑。

他們之間差距太大,這場婚姻他從未曾當真。

-

設計系導員楊蘭其慫恿包庇其學生林月掉包別人比賽作品一事在北城大學設計系鬧得沸沸揚揚。

這件事甚至驚動了北城大學的總校長,管理層教師隊伍從上到下都進行師德師風的嚴肅整治,甚至還在學校各個教學樓下安裝了建議箱,無論學生還是老師對任何事情有異議都可以寫信提出來投遞到建議箱裏。

楊蘭其作為這件事的主責任人,被停職辭退。

在鼎鼎大名的北城的學鬧出這事兒來,估計是在教育界終生不得錄用了。

而林月家世過硬,加上各種暗中打點的關系,被休學三個月,并且這次的事情終身記錄在檔案上。

北大的論壇裏炸了鍋,尤其是設計系。

【一樓:真是大快人心,楊蘭其個老巫婆終于走了】

【二樓:可不是麽,你們別的系的是不知道,楊蘭其在學校設計系稱霸一方很久了,我們什麽都要看她的臉色行事】

【三樓:就是,當初我一個學姐畢業的時候,輔導員是楊蘭其,不給送禮楊蘭其就卡學生們的畢業論文,學姐都被卡到三辯了,東湊西湊湊了張三千塊的卡送禮,楊蘭其才讓她過了答辯】

【四樓:啊哈哈哈哈哈,該!】

【五樓:作為設計系A班的人我太有發言權了,我們班的人真的是忍受楊蘭其許久了】

【六樓:當老師的真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區區一個導員就膽敢公然将學生作品拿去讓別人抄襲,膽大包天!這是查出來了,之前沒查出來的得多少學生也被這樣掉包過作品啊,作為一個北城大學學生的家長我簡直太心寒了......】

論壇裏的帖子一時間罵聲到了幾千層樓。

“活該,楊蘭其針對你的還少嗎?你都好脾氣的忍過去了,這次楊蘭其幹得事兒真的畜生不如!”程佳看完論壇裏的帖子,憤憤不平地吃了口薯條,将手機倒扣在桌子上。

咖啡館裏放着舒緩的輕音樂,坐在程佳對面的初櫻卻恍若沒聽到般,手指正在手機屏幕上飛快的打字。

“喂,櫻櫻,跟你說話呢!”程佳伸手在初櫻面前晃了晃。

初櫻猛地回神,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抱歉,我剛剛走神了,你說了什麽?”

程佳樂了:“當然是幫你打抱不平,學校論壇裏都在罵楊蘭其。”她頓了頓,忽然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壞笑道:“你剛剛手機看什麽呢?談戀愛了?”

初櫻搖搖頭。

剛剛她的手機收到了來自陳東的消息。

【陳助理:初櫻小姐,後天需要您空出晚上的時間陪先生去赴場飯局】

【初櫻:有時間的】

【陳東:那我稍後派人将赴宴的禮服給您寄到嶼海,請注意簽收,如果有尺寸不合适或者任何不滿意的地方您可以随時聯系我】

【初櫻:好的】

因為當時簽訂婚前協議時,為了方便聯系,陳東身為董事私人助理加了初櫻的微信,有什麽事情都不需要時逾白親自動手,都是陳東主動聯系初櫻。

當晚回到嶼海,初櫻果然收到了陳東寄來的包裹。

墨綠色皮紋紙袋,上面用燙金花體英文寫着品牌名稱,來自意大利一位國寶級設計師Sara。

初櫻記得上服裝設計課老教授曾經講到過這位設計師,出生于意大利皮亞琴察,1982年創立該品牌,曾獲全羊毛标志獎、馬科斯獎、美國國際設計師協會獎等。

她從未想到可以親自拿到屬于大師的設計的服裝。

拆開盒子,裏面是一條魚尾長裙。

銀白色,比月光還要清透上幾分,另滿室嬌豔都黯然失色。

裙擺落在掌中的觸感如水般輕柔絲滑,初櫻手心柔柔蹭過裙擺,便知這條裙子一定價值不菲,Sara之作千金難買。

僅僅是一條赴宴的裙子就如此奢侈到她無法想象的地步,宛如他們之間溝壑般的差距。

初櫻将裙子妥帖的疊好,裝進盒子裏收到卧室。

嶼海印象的主別墅洋房整整六層,足足三百多平的主卧在二樓,初櫻剛搬來時也被時家的奢侈豪華震驚了半晌,她和時逾白只是逢場作戲的夫妻關系,猶豫再三,初櫻選擇了三樓一間小型客卧,将她的行李搬進去。

偌大的別墅,她只占了微不足道的一個角落,像是借住的過客,太懂事也太知分寸,知道自己随時可能走,也存了随時離開的心思,所以始終存了分不遠不近的疏離感。

-

後日北城的初秋難得氣溫回升,即便是入了夜,氣溫也不甚往日寒涼。

陳東提前到了嶼海印象,但他并不是一個人來,身後跟着群浩浩蕩蕩的人。

從化妝師到造型師,林林總總加在一起占了化妝師小半個屋子。

饒是初櫻也被這等陣仗震驚半晌。

換衣服,化妝,做造型等一系列工作折騰了大半個下午,直到華燈初上,才姍姍收工。

赴宴的地點在北城郊區的私人山莊,依山傍水而建,夜風吹來,綿延不斷的山脈上像是掀起了墨綠色的海浪,他們身處一葉小舟,泛舟而行。

私人山莊就在半山腰上,清一色的白色小洋房,私人馬場酒窖賽車場無一不精細到了極致,夜色下,清晰窺見主樓頂層的露臺游泳池,泛着淺藍色的波光,像是透明的藍寶石,懸在夜色中。

前來赴宴的客人衣鬓香風,各色限定超跑魚貫而入。

初櫻坐在車後座,透過車窗玻璃看到主樓前站着的幾個人,和他們身後一排穿戴整齊的泊車員。

緊張得掐了一下手心。

時老爺子身邊圍着的幾位青年才俊,人中龍鳳。

時逾白的身形很好辨認。

男人即便在人群中也是身高腿長,氣質卓然,骨子裏的矜貴斯文出塵絕然。

似乎是為了合她的魚尾裙搭配,他穿了襲Sanheque高定意式純白色西裝,袖口的鉑金鹿角袖口反射出隐隐光澤,平駁領露出內搭的皓白襯衫,被胸肌撐得面料微緊繃。

古瓯阿瑪尼酒紅色領帶上別着煙灰色的領帶夾,外套前襟貼合衣袋裏插了只坦尼克,潔白飽滿的花瓣上還沾着新鮮的露水。

時逾白是在君盛開完會接老爺子先來的,到的早些,陪老爺子等人在門口聊天,彬彬有禮談吐不凡卻不過分賣弄,将老人時不時逗得忍俊不禁。

既能拿得起上位者的犀利狠辣,也談的來人情世故,不可謂不成大器也。

門前不斷有豪車停下,裙裾翩跹各色女伴挽着男人的手下車,經過門前時驚豔的目光或多或少在時逾白身上流連。

“老時這長孫真是人中龍鳳啊,可是不少小姑娘回頭看了。”宋老爺子背着手笑呵呵道,“逾白有鐘意的姑娘了嗎?”

因為當時時逾白和初櫻倉促領證,加上處于兩人的意願還未公開結婚這事兒,時老爺子時老太太也就随小夫妻去了,所以即便是和時家世交的宋家也不知道。

時逾白淡笑,還未開口,旁邊的宋江笑了聲,滿眼風流倜傥,“爺爺,您又不是不知道時逾白,君子潔身自好女人不近身啊,跟他示好的富家小姐如過江之鲫,都被人冷淡不給面子的拒絕了,我看他這輩子是結不了婚了。”

“逾白今天赴宴連女伴都沒帶着,爺爺您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宋江面對宋老爺子的吹胡子瞪眼聳了下肩膀,扯了扯了唇角,熟門熟路地躲開自家老爺子的拐杖,還嬉皮笑臉道:“逾白,你說是吧?”

時逾白聽到這裏,掀了掀眼皮并未出聲,他斜倚在雕刻華麗的梁柱側,前襟的坦尼克花瓣簌簌搖曳,将男人的肅冷淡漠鈍化三分,卻也擋不住他身上的矜貴寒涼,仿佛只是人間客,來這裏走一遭,不沾半分紅塵。

這時,不遠處的黑色的勞斯萊斯phantom順着駛入的車流緩緩停在門口。

宋江還在和宋老爺子扯皮貧嘴,扭頭看了眼,車燈一晃而過,車頭處藍底白字牌照上北A·99999異常熟悉。

“哎,逾白,你家車還接了別的人來?”宋江沒反應過來。

全場的目光都聚攏過來。

陳東從駕駛座下車,帶着白手套的手恭敬地打開後座的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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