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櫻花

櫻花

直到男人低低的一聲嘆息響起,她才如受驚地小鹿般擡眸,挂着淚水的杏眸一下子撞進那溫和眼眸裏。

男人幾步走到她面前,忽然在她面前蹲下來。

時逾白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掌,接過她翻折了無數遍也折不上去的袖子,溫和的,緩慢的,且帶了安撫意味地一層一層幫她将袖子折好。

他本不需做這種事。

養尊處優如他,也從未如此,卻在她這裏破了例。

窗外的鵝毛大雪一片一片墜落,在凜冬的夜風裏打着旋兒,撲棱在玻璃上。

一方天寒地凍,

一方小小天地卻溫暖如春。

她坐着,他蹲着。

她能如此俯視他。

陳東到門口時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高大男人蹲下來,耐心地為小姑娘整理衣袖。

他看的目瞪口呆,連忙趁着沒打擾到兩人悄悄退了出去。

“怎麽不哭了?”幫她疊完衣袖,時逾白起身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

他沒有責怪,沒有怨怼,仿佛帶着長輩對小輩的寬容,只是子随意地與她聊天,像是拉起摔倒的小孩子一樣,問她摔得疼不疼。

初櫻臉頰一紅,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我不知道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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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知道我來了,就不哭了?”他循循善誘。

房間裏一片烘烤的溫暖,窗外的簌簌大雪無聲。

初櫻擡眼時有幾分羞赧,她抿着唇點了點頭:“讓別人看到了,不太好。”

“為什麽覺得不好?”

“因為,”她指尖用力蜷縮了下,低下頭來,“可能會被抛下,可能會讓別人覺得麻煩。”

之前母親在世時,她還有哭的權利,後來繼母鄭旺嫁到初家,很煩小初櫻哭,每次她哭的時候繼母都拎着她的衣領将她扔到樓道。

所以她不敢在旁人面前哭,怕被嫌棄。

“我并不那樣認為。”時逾白低醇好聽的嗓音落下,他漆黑深邃的眼眸裏映着那一小盞落地燈,五官似刀刻般隽毅,長指在桌面上輕輕落下,像是窗外飄零的鵝毛大雪,随着他柔軟的手指一同落在她心口上。

時逾白起身,走到窗前,伸手開了個縫隙。

冷風裹挾着暴雪往裏鑽,卻被男人寬闊的身形擋住。

他擡手接了片落雪,漆黑眉眼凝視着黑夜,嗓音在風雪中聽得不甚真切。

“在有些人那裏,受了委屈是可以肆無忌憚哭的。眼淚也不失為一種發洩方式,負面情緒得以通過這種渠道發洩出來。”

男人低磁嗓音緩緩說道。

仿佛他在這裏,就不會有危險來臨。

還沒等她明白過來,“有些人”是誰,他再度開口。

“但是,你要記住,”時逾白眯起眼眸看着掌心裏緩緩融化的雪花,直到它融化成雪水,他才關上窗戶,慢條斯理地走回床邊,抽了張紙巾擦幹淨手掌。

“記住什麽?”初櫻小小一只坐在床邊,乖巧地像是自家養的貓咪。

“厚積薄發,然後用更狠絕的方式,一擊斃命。”他緩緩道,最後幾個字放得極輕。

“人人都敢欺負弱小的人,但是人人都不敢招惹強者,不是嗎?”

雪落無聲,浩瀚接連像是翻騰的白色海洋。

時逾白單手撐了柄黑色長傘,親自為初櫻揿開車門。

初櫻嬌小,身上還披着寬大的男士外套,整個人被他擁進懷裏,護住,嚴絲合縫。

他的手掌微攏着她的肩膀,寬大,溫暖。

即便外面冰天雪地,寒冷仿佛半點未曾侵蝕到她。

直到小姑娘上了車的副駕駛,男人才溫聲叮囑着。

“傷口不要碰水,等過兩天好些了再洗澡。”

“好。”

“司機是君盛的人,回把你送回我附近的私人公寓,等到了嶼海給我發消息。”

“好,”初櫻看着他,小聲問:“那你不一起回去嗎?”

“我晚些回,還要處理些事情。奶奶如果打電話問起來說我在公司開會就好。”

“好。”她應得乖巧,伸了手想去夠身側的安全帶,是預備卻俯身,長指先她一步将安全帶抻出來,為她扣上。

男人身上清淡好聞的苦橘冷香環繞過來,他離得很近,薄唇與鼻息就懸停在她額頭上。

初櫻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頭頂卻傳來低沉地一聲輕笑。

低磁地,像是摩挲在耳邊。

“好了,別擔心,我一會兒就回去。”他尾音落下,為她揿上車門。

隔絕了外面的冷空氣與飄落的大雪。

寶石藍色的邁凱倫緩緩駛離。

初櫻透過車窗看到外面的男人,清絕站在風雪中,昏黃的路燈籠在他俊美若刀削般分明立體的五官上,直到他的身影漸漸融入風雪中,她才從扒着車窗的姿勢坐回座椅上。

時逾白收了長傘,雪花落在他的西裝外套上,他的目光隔着幕布一樣的落雪看過來。

裏面的溫情消散得幹幹淨淨。

他轉身,再度回到酒吧裏。

sky酒吧二樓。

李剛再度醒來時是被冷水潑醒的,他顫抖着,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坐在真皮座椅上的男人。

寬肩,窄腰,手工定制西裝包裹着他悍利的身軀。

他雙腿優雅地岔開,十指交握,右手長指上的卡地亞紅寶石戒指反射了一抹光澤,他手肘支在膝蓋處,漆黑深邃的眸光審視着他。

李剛想起在走廊上,這個男人像是頭失去理智的野獸一樣,眼神冰冷沒有溫度,卻将他拿着電棒的右手生生碾碎,碎骨頭渣連着碎肉血水糊了滿地。

他心驚膽戰地去看自己的右手,已經被厚厚的白紗布包裹上,劇痛卻一陣一陣地從手腕處傳導過來,提醒着他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你.......你要做什麽?”李剛聲音顫抖沙啞,他一點也不想和這個惡魔共處一室,太可怕了,“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錢,還是生意,我我我都給你,求你別傷害我。”

聽到最後一次,男人忽地勾了下唇角,像是聽到了什麽世紀好玩的笑話。

“別傷害你?”他玩味地重複了遍李剛的話,清絕漂亮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微擡又落下。

“是是是是,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我做錯了事兒惹到您我罪該萬死,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李剛一見到男人态度又轉變,連忙連滾帶爬撲到時逾白面前,就要去扯他的褲腿,被身後的陳東一腳踹開。

李剛的手還沒接觸到男人的褲腿就被迎面來的一皮鞋踹得眼前一黑,在地毯上滾了幾滾才堪堪停下,他被踩碎的手掌包裹在紗布裏跌跌撞撞地時候碰到了,疼得嘴唇哆嗦。

“老實待着,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不問你就閉嘴待着。”陳東冷聲道。

他從小便是老爺子一手為時逾白培養起來的心腹,柔道散打樣樣精通,在這些上甚至絲毫不遜色于時逾白。

這一腳的力道踹下去,可想而知。

“好好好,您問您問。”李剛呲牙咧嘴地坐起來。

時逾白手指摩挲着指骨上的卡地亞紅寶石戒指,眼睫微垂,像是聽不到李剛說話似地,房間裏的窗戶大敞開着,陰冷的風吹進來,凍得李剛止不住地哆嗦,他卻半個字都不敢多放,只能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等着時逾白的問話。

比他更恐懼的是林月,從警察一行人闖進來,她就心虛得冒冷汗,再看到一個斯文矜貴的男人在衆保镖的護送下也上了樓,林月慌張得不行,抓起包包,在酒吧門口随便叫了個代價,讓人開着車一路狂奔。

初櫻不是家世普通麽?

但是單單看那個明确為了初櫻而來的男人,舉手投足都透着王者威亞以及渾然天成的貴氣、

林月本來看到程佳哭着朝她們求助了,也嘗試報警了,但是沒人搭理程佳,現在這個男人單單一句話就讓北城新市區的警察出動,他手握的權利絕不僅僅是當地警方出動那麽簡單。

林月哆嗦着掏出手機給家裏打了電話。

“喂,爸爸,是我,林月。”

“怎麽了?”林父問。

“我剛剛惹事兒了,在,在學校旁邊的酒吧,我慫恿我一個朋友去勾搭我們班的女生,我朋友在這個女生的杯子裏加了東西,現在事情敗露被這個女生的家人揪出來了,他肯定會把我供出來的,警察都來了。”林月聲音染上了哭腔。

“哎呦,乖寶,多大點事,別怕,爹媽給你兜着底呢。所以那個女生受傷了嗎?”

“我看着沒有.....”

“那就行,別擔心,又沒出事兒,爸媽也認識警局的人,用錢砸也能給你砸——”

車身忽然猛地一震,林月被慣性帶着往前撲,車子的安全氣囊被撞了出來。

她撞得頭暈眼花,手裏的手機也跟着甩飛出去。

“你怎麽開的車?”林月反應過來歇斯底裏地指責代駕,卻看到代駕臉色慘白,指着面前撞到的物體,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林月跟着扭頭看過去,臉色瞬間全白了,腿軟地站都站不起來。

他們抄近路走的高架橋,這個點兒幾乎沒車,在路燈與路燈的交錯口處,光線昏暗,正前面的勞斯萊斯幻影鬼魅一樣停在光與暗的交界處。

他們這麽快就找上來了?

林月手指哆嗦個不停,立刻吩咐代駕:“快!反鎖車門!”

“晚了。”低磁男性嗓音落下。

林月驚恐地擡眼,看到站在橋欄側的男人,黑色的衣擺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他長指間猩紅一點燃燒,火光半明半滅描摹他刀削斧劈般的下颌線。

面對如此驚天容顏,林月卻被他身上的強者威壓壓得沒有半點花癡的念頭,冰涼的雪花飛進她的眼睛裏,不知道是吓得還是刺激的,她的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給你錢,給你很多錢,你要什麽都行,我真的不是故意欺負她的。”

面對她的求饒流淚,男人神色冷漠,無動于衷,半晌,輕飄飄落下一句。

“做錯事的人,永遠要為她的錯誤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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