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新娘”的身形因姜恬的偷襲停滞了一瞬,保持着俯身湊近他,一手按着姜恬手腕的姿勢。
姜恬扯下新娘的蓋頭時,正好和新娘四目相對。
蓋頭下沒有柳眉鳳眼的嬌媚女子。
蓋頭下,男子的肌膚極白,額角有一道尚未愈合的血印。劍眉微蹙,一雙暗夜孕育出的紫眸淬了血光。
姜恬愣了一下,還是勉強憑着記憶把人認了出來。
此人是先帝的第七子,靖王君策。
君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天資聰穎敏而好學,深受先帝寵愛。先帝數次想扶正他母親做皇後,立他為太子,但他母族賀蘭氏身負異族血脈又手握兵權,受到群臣多次反對,最後先帝也無可奈何。
姜恬從小和父母在邊關,和君策不熟悉,這些事情都是聽父母說的。等長大一些姜随父回京以後,君策不多久就被新帝派去西北領兵打仗了,因此他和這位姑表兄弟只見過沒幾次,幾乎沒什麽交集。
就算逢年過節大宴上,他也從沒見過君策,只是從朝臣們的只言片語裏,聽說靖王對敵人是如何兇殘,所到之處如何枯骨成山血流成海,令敵人聞風喪膽。
皇帝總是一臉意味不明的冷笑。
直到兩三個月前,姜恬聽說西北忽然大敗,陷落了四郡十八州,都是靖王通敵謀反所為。之後賀蘭家被滿門抄斬,君策本人不知所蹤。
靖王一夜之間從威名赫赫、人人稱頌的戰神,成了全國通緝的反賊。
皇帝下旨誰敢窩藏反賊,與反賊同罪,直接滿門抄斬。
姜恬一向不摻合這些朝廷裏亂七八糟的破事,只管去青樓吃酒賭錢。
誰知君策現在竟然跑到他家來,還成了他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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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恬望着眼前的“新娘”,深吸一口氣,猛得從床上跳起來,後退到窗下,問道:“怎麽是你?!”
“新娘”淡淡地站直身子,轉過頭來看了姜恬一眼。
他拜堂時應該屈膝了,此時站直起來,其實比姜恬高了半個頭。
君策的目光似乎淬了嚴冬的冰雪,又是居高臨下的俯視,令姜恬後背汗毛倒豎。
姜恬防備地盯着君策,問道:“……我娘子呢?!”
他的新娘莫名其妙成了另一個人,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本應該嫁給他的新娘,現在去了哪裏,境況如何。
君策的目光冷冷盯着姜恬。他終于開了口,語氣生硬冷冽:“在你眼前。”
理不直,氣也壯。
靖王回答得極妙,姜恬差點沒有當場咽氣。
娶比他高了半個頭的大男人,他可沒有這種癖好。
姜恬轉身就去開房門。
身後傳來君策冷冰冰的聲音:“哪裏去?”
“報官。”姜恬頭也不回,一邊開門一邊回答。
窩藏反賊不上報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姜恬看到君策這個行走的活閻王都覺得脖子涼飕飕的,自然要積極報官。
而且主理謀反大案的許太師還在府上做客,他報官都不需要去官府,走兩步就到了,十分方便。
“铿——”
門還沒打開,一柄劍從身後飛來,堪堪擦過姜恬頸側,深深插|入姜恬面前的門框上,攔住姜恬的去路。
劍尖沒入門框,劍身猶在嗡然震響。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住劍柄,輕而易舉地将劍從門框裏拔|出來。
冰冷的劍刃搭在姜恬頸側,君策冷冰冰像霜雪一般的聲音在姜恬耳邊響起:“過來。”
姜恬轉過頭,不屑地歪了歪腦袋,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不過來。”
君策的劍在他頸上逼近一分,問道:“不怕,還是以為本王不敢?”
姜恬微微一笑,對君策挑了挑眉,說道:“這裏是我家,你只身潛入孤掌難鳴。我要是死了,你就跑不了了。”
“你逃了這麽久,總不是找我陪葬來的吧?诶?……”姜恬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看着君策笑問道,“莫非真是來找我的,你是看上我了嗎?”
“長得還行。”姜恬像相親似的從頭到腳把君策認真看了一番,評價道,“但是太兇了,我喜歡溫柔一點的。”
“我去青樓都點最溫柔的姑娘,你可願意改一改?”
君策有異族血脈,肌膚本就雪白,但此時能看出來更白了幾分。
他握着劍的五指攥緊得骨節發白,恨不得把眼前這個人不正經嘴又壞的姜某人一劍殺了。
但終究是忍住了。
過了半天,君策方才咬牙吐出幾個字:“你想死,可以試試。”
“你如此嚣張,這麽說你在京城還有同夥?”姜恬一點也不怕君策手中的劍,反而自己湊上前去,幾乎貼到了君策身上問,“還是連我府都有你的同黨?”
“我還是相當害怕的。”他認真點評,臉上卻看不出半點害怕的神情。
只是一副很欠收拾的模樣。
君策後退一步,把劍橫在自己身前,不許姜恬靠近。
明明此刻威脅姜恬的人是他,他卻反而像極了被浪蕩子調戲欺負的小姑娘。
“可惜一座敕造公府。”君策一雙深邃的紫眸看着姜恬,意味不明說道,“你再敢套本王的話,明日不知是何模樣。”
姜恬一向不喜歡和君家的表兄弟們來往,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帝王家的人說話都有一個毛病,有話不喜歡直接說,喜歡拐彎抹角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君策顯然遺傳了這個毛病,天生有一種自以為是唯我獨尊的裝x模樣。
一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小破孩這麽說,姜恬覺得還挺好玩的。
他十分配合,禮貌性地表示害怕了一下:“那我好怕。”
他雖然嘴上說着害怕,但是連害怕的表情都懶得演一下,顯然沒把正在威脅自己的人放在眼裏,就像是在逗小孩子玩一樣,因而顯得更欠揍了。
“哈哈哈,你好可怕,太吓人了。”姜恬像個大人鼓勵小孩子一般,對眼前小靖王的兇狠表示了肯定,笑眯眯地湊到君策眼前,挑眉,“笑一個,我考慮讓你做我娘子哦。”
君策蹙起眉,收劍擡手一拎,抓小貓似的拎着姜恬的衣襟,把他扔到了床上。
“诶殿下,你好性急呀。”姜恬仰躺在床上,望着君策笑道,“我還沒答應讓你做我娘子呢。”
眼前着實是一個嘴很欠的話唠。君策的目光向四周掃了一圈,手中的劍一揮,斬下一縷床幔,拉起姜恬的雙手捆起來。
“殿下,你還有這種癖好呀?”姜恬一點沒掙紮,依舊一臉笑嘻嘻地的,十分配合地給君策捆了雙手,“真是天涯逢知己,我在青樓也經常……唔……”
姜恬張着嘴話沒說話,嘴裏猛然就被一團布給塞住了。
頓時,天地都清靜了。
君策擡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姜恬眨巴眨巴一雙晶亮的眼睛,看着君策。
君策站在床前,認真望着姜恬,鄭重地說道:“姜恬,我來找你,為求你一件事。”
姜恬眨眨眼睛:“唔?”你這是來求我的态度???
君策也不管姜恬願不願意聽,他自己便打算直接說了。正要說話間,身後房門口忽然響起“叩叩叩”一陣敲門聲。
門外響起張官家的聲音:“公子。”
君策一手鉗住姜恬的咽喉,給了他一個眼神,一手謹慎地取下塞外他口中的布團。
姜恬往門外的方向看了看,聲音十分平靜,問道:“何事?”
張管家的聲音在門外答道:“您和新娘還未飲交杯酒,國公爺命老奴給您送酒過來了。”
姜恬對門外說了一聲“進來”,擡手拉住君策的衣襟,往自己床裏一拉。
君策撲倒在姜恬身上,擡手一扯,放下了床幔。
姜恬“哎喲”了一聲,抱怨道:“看着這麽壯實,怎麽一推就倒了。壓死我了……”
君策看了姜恬一眼,沒有說話。
張官家帶着下人端了就被進來,只見放下的床幔淩亂不堪,姜恬半個身子露在外面,被新娘壓在底下。
新娘似乎還在劇烈地動着,卻因有人進來害羞不敢出聲。
加上剛才聽到二公子說什麽“一推就倒”“壓死我了”那些話……
張官家在心裏嘿嘿一笑,二公子不愧是風月老手,這麽快就能把一個矜持的千金小姐撥|弄到如此主動的地步。
厲害,真厲害。
“老奴打擾了。”張官家命下人放下酒杯,連忙識趣地告退,“公子繼續,老奴這就出去了。”
姜恬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床裏傳來:“去……吧……!”
床裏,兩個人已經打成了一團。
趁剛才張管家在房間裏,君策不敢出聲又不敢有大動作,姜恬被綁着手也沒安分,把君策整整齊齊的禮服扒得亂七八糟。
君策一直在捉姜恬的手握着,其實是剛才張官家看到新娘在裏面十分主動的真相。
張管家終于出去了,君策掀開床幔從床上坐起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淩亂的衣袍鬓發,自己擡手攏了攏衣襟,就像被惡霸欺負過的良家女子模樣。
姜恬躺在床上,笑得長腿亂蹬:“你渾身是汗熱死了,我給你涼快一下。”
君策不回答,垂着眸認真地将被姜恬解開的衣扣一絲不茍地重新一個一個扣上。
“你幹嘛一副被我欺負了的樣子?你不是我娘子嗎,夫君給你脫衣服不應該嗎?這麽熱你穿回去做什麽?”姜恬笑嘻嘻地坐起來,下巴擡了擡,指了指桌上。
桌上放着兩只精致的水晶酒杯,是方才張管家送進來的。
“好啦,娘子。”姜恬笑嘻嘻道,“把酒拿過來。咱們喝了這杯,以後你就是為夫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