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君澤蹙眉望着姜恬,眼眶微紅,眼裏淚光閃爍。

他們君家的人都生了一副好皮囊,這般形貌本就令人動容,更是被美色增添了十二分的感染力。君澤緊緊握着姜恬的手,像極了一位被混蛋弟弟深深傷害的絕世好哥哥。

姜恬也不知道為什麽,君家這兄弟兩個人,動不動就喜歡來握自己的手。

只是君澤的感情這麽投入,姜恬也不好立刻就把手抽|出來。他悄悄看了門口,生怕君策萬一在門外偷聽,一時忍不住,真的沖進來和君澤理論。

君澤說的話一向令人分不清真假,但他的感情看起來實在太真摯,往往能夠深得人心。

當初,君澤說陳妃進讒在先帝面前陷害他,入宮清君側誅殺妖妃,先帝“悔恨自盡”的時候,也是這種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的悲痛又隐忍的模樣。以至于所有人都覺得他登上皇位都是逼不得已,好不可憐。

若不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大概姜恬至今也會如此認為。

現在君澤這樣真情實感地前來試探自己對他的态度,姜恬知道自己不附和着罵君策幾句表忠心是敷衍不過去的。

但是他又擔心君策在外面聽見,萬一罵到君策忍不了了沖進來,讓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最後,姜恬選擇了一個比較中和委婉的方式,說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追悔也來不及,還是想一想彌補損失吧。陛下為了他如此傷心,也不值得。”

“你說的極是。”君澤在眸中打轉的淚光收了下去,眼眶還是紅的,情緒已經平複了些許,對姜恬說道,“這世上不會少不了任何一個人,不論離了誰,我都不怕。”

“莫說是沒了一個君策,翻不了天,北疆自然有人接手。就算是今日我死了,明日別人做了皇帝,也許還會更好。這山河總是不會改的,不論少了誰,明日太陽都還會升起來。”

“這一點,我心中一直都明白。”

君澤說得太過通透,而且聽起來很有自知自明,讓姜恬都有點分不清他這回說的是真心還是假意。

“這世上不會少不了任何一個人”,仿佛在說君策,又仿佛在敲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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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澤說他沒了誰也不怕,就好像在對自己說,只要敢背叛他,他滅了誰都下得去手。

要說做個谄媚讨好之臣,沒人能比姜恬更上道了。動動嘴皮子的事也不費勁,姜恬連忙拍馬屁表忠心敷衍姜澤:“您已經做的非常好,沒有人能比您更好了。”

“過去君策時常說你性情乖張,讓我不要與你親近,幸而我從未聽信。”君澤緊緊握着姜恬的手,認真地望着他的眼睛,“阿甜,你真的很好。以後,我定會加倍對你好。”

聽到君澤說自己好,姜恬不覺得高興,只覺得毛骨悚然。

他聽出來君澤在拉攏他了,而且還要順便挑撥一下他和君策的關系。

他才不相信君策那個打一頓都吭不出來一聲的悶葫蘆,會跑皇帝面前進讒言吐槽自己性情乖張。

姜恬猜想君澤或者是知道了一點什麽,又沒有完全确認自己和君策有什麽關系,才故意說出這番話來試探自己。

他不假裝相信并且回罵君策兩句,很難讓君澤信任。

“他竟敢如此說我,我還沒說他呢。”姜恬趁機撒一撒剛才被君澤摁在床上喂藥吃的氣,不滿地說道,“他這個人,又兇又壞,十分可惡。提起他就生氣,快不要提了。”

“好,我們不提他。”聽到姜恬說君策的不好,君澤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他望着姜恬,忽然認真地解釋道,“阿甜,我再和你解釋一件事,昨日就看出你心中不悅,一直沒機會與你說清楚。”

“我與朱貴妃并無私情,不過見她一門忠良,他父兄在外,恐她孤身在家受外人欺淩,所以受她父兄所托,照顧她罷了,皆為‘仁義’二字,與感情本不相幹。所以收她入宮,不過盡我本分照顧一二,從未有過其他。”

“你若是對她不喜,我日後不再見她,更不讓她出現在你面前。”

姜恬:“……”這我也管不着,和我解釋這個做什麽呢?

君澤伸出手,摟着姜恬的肩膀。在姜恬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将人按進自己懷裏。他微微低下頭,唇貼着姜恬耳邊,輕聲說道:“你要知道,我心裏在意的,其實從來只有(你)……”

君澤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外頭“砰——”一聲,打斷了君澤正在說的話。

房門被推開了。

姜恬心中暗道不妙,連忙從君澤懷裏坐起來,轉頭往房門口一望,果然見君策站在那裏。

門前樹影搖曳,外面的陽光斜照在他身上。淺金色的陽光,将孤獨的影子拉長,顯得清涼而落寞。

雖然姜恬看不清他的臉,也能想到他的臉色肯定很不好。

“弟媳有何事?”房門忽然被人推開,君澤的臉上不見一絲愠怒,反而友善地對站在門口的人微微一笑。

君策心頭一陣惡寒。

從前每每他立功歸來,他的二哥君澤就永遠是這樣一臉友善的微笑,攜着他的手,與他徹夜長談細數過往,有時回味起童年打鬧,說到動情之處,不禁熱淚滿眶。

他從前以為,君澤的微笑是真的高興,真的欣賞,真的友善。君澤的淚水,也是真的感動,真的懷念,真的憂傷。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張又一張面具。

沒有人知道這張面具之下,藏了什麽樣的一副真正的面孔。

君策心中波瀾湧動,卻不露聲色,語氣尋常平靜地對君澤說道:“外面有一位公公,說有急事求見陛下。”

君澤點點頭,輕輕拍了拍姜恬的肩,起身道:“朕先去了,以後再與你說。”

姜恬心裏求之不得,連忙禮貌道別把君澤送走。

君澤離開後,姜恬坐在床上,君澤立在床前,兩人對望無言了一陣。

“嗤……”最後姜恬先笑了出來,問道,“他剛才說什麽,你聽到了嗎?”

君策沒有說話,回頭關上了房門。

他二人都仗着自己習武之人內力頗深,五感靈敏,外面但凡有人竊|聽能立刻察覺,因此只有二人獨處的時候,也不管是身處深宮,只管說自己的話。

總之,是沒人聽得去的。

“你看他多會收買人心,你以前沒少把他當個好兄弟吧?”姜恬歪了歪腦袋,望着君策笑道,“他是不是也曾經和你說過這樣的心裏話?你以前也信了吧?”

君策閉上眼睛,衣袖下的手緊緊握着,沒有吭聲。

姜恬見君策不說話,自己伸手去抓了一顆栗子,“咔擦”一聲捏開,問道:“你現在還覺得他會還你清白嗎?”

君策聞聲,擡起眼眸望着姜恬,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你怎麽知道?”

“這麽久過去了,你要謀反早就動手了。怎麽會只是躲躲藏藏,還來假扮我的娘子?”姜恬吃下手中的栗子,繼續說道:

“你要我帶你入宮,故而我推測你還在幻想能夠找到證據洗刷冤屈,還原有人設計陷害你的真相,他便會還給你清白。你當時會來找我,只怕也是為了利用我幫你找到線索。”

“不然,你若是要弑君謀反,勢必會連累我的,我才不會那麽容易帶你來。”

君澤望着姜恬,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別人都說你這個人又兇又狠,但是我發現你比誰都天真。”姜恬說道,“他不是第一次對我提起你的事了,這一切只怕是早有預謀。”

“如果不是剛才讓你自己聽到,我和你說了你也不會信。他早幾個月前就對我說過,左右丞相說你自恃功高必有謀反之意,勸他除掉你。”

那時姜恬還給君策說了話,但是畢竟事不關己,他說多了只怕引起君澤懷疑,也沒能幫君策說太多。只是問:“靖王出了什麽差錯?他們那樣說可有證據嗎?”

君澤被問得無言以對,只是說“雖暫時只是他人傳言,但空穴不來風。”其實和“莫須有”是一個意思。

那時,姜恬就覺得事情不妙,恐怕君澤對君策已經有了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意,多管閑事的他悄悄寫信提醒過君策,又不能寫的太明白,只是說打打殺殺沒有樂趣,勸他盡快解甲退隐來和自己一起去青樓尋歡作樂。

但可惜君策還沒來得及脫身,就發生了那些事。“莫須有”也變成了“真憑實據”,通敵謀反的罪證一環扣着一環,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昨夜你看到那個女子,就是他的眼線。可見他謀劃這件事,肯定不是一日兩日了。你身邊潛伏過多少他的人,他要怎麽算計你不成?”姜恬說道,“他既然已經做到這一步,就算你将事實真相證據都甩到他面前,你想要的清白,恐怕他永遠都無法還給你。”

“一個始作俑者,怎麽會承認是自己錯了呢?”

“我記得你給我的信。”君策走到床前,在姜恬身邊坐下,“多謝。”

“那封信嘛,咳。”姜恬笑了笑,說道,“估計他知道我給你寫過信,所以來挑撥試探我的态度。幸而我當時就覺得有可能落到他手中,只說了一堆歪話。”

“不然,咱們現在就是同黨了?”

君策看着姜恬,說道:“放心,我自會離開。”

“害,難道我姜恬還真的會怕這些個?”姜恬笑道,“你真要留下做我娘子,我也是不介意的啊。雖然你兇了一點,不過我上哪裏去找這麽漂亮的娘子呢?”

“你就留下做我娘子,以後我罩着你怎麽樣?”

君策望着姜恬,沒有說話。

“算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姜恬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問道,“你打算去哪裏?”

“你很好。”君策認真地望着姜恬,沉聲說道,“只是那麽多人,總不能白白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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